“其實你應該算是一個立場不穩，左右逢源之人。就說在江夏市吧，你既投靠殷國旺，也不得罪楊廣浩，一心只求個安安穩穩地升官發財對吧？”
林青木沒想到他那麼直接就說了出來，大張着嘴巴，漲紅了臉，下意識地搖頭道：“你說什麼，我……”
柳羽新打斷道：“你先別急着否認，等我說完。現在殷國旺即將調任，到哪裡任職我想你心裡有數，那麼我問你，接下來是誰來接管整個江夏市呢？”
林青木聞言一怔，道：“這是組織任命的，我怎麼知道？”
柳羽新見這老狐狸還打着官腔，恨恨地直咬牙，道：“傻子都看得出來，不是楊廣浩楊市長接任，還能有誰？”
林青木忽然露出一絲莫測高深的笑容，道：“這恐怕不一定吧，難道楊市長如此有把握？”
柳羽新有些驚異，心想：這老傢伙居然也知道蔣建元被列入候選人了？
但他面上不動聲色，淡淡地道：“就算有些變數又如何？難道以楊市長的關係背景，還在乎一些小小的曲折嗎？更何況照林局長的意思，是不是又想當一回牆頭草？”
林青木臉色一變，沉聲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懂。”兩眼眨也不眨地緊盯着柳羽新。
“哈哈，我的意思是林局長向來做事喜歡觀望，直到別人分出勝負那一刻才做決定。不過這回你想袖手旁觀都不行了。”柳羽新哈哈一笑，然後低聲道：“這次無論楊市長是否升任市委書記，他都決心對江夏市上上下下來一次大手術，而你恐怕難以置身事外。”
“你說什麼？”林青木大驚。
“事到如今，我就讓你好好明白一回。這次殷國旺並非正常調動，看似年齡將至退休才進行調整，其實是他自身出了問題，所以先行調離江夏市，組織上正着手對他進行調查。”
啊！這對林青木來說猶如晴天霹靂一般，那可是他背後的靠山啊！他雖然滿臉的懷疑，可是柳羽新鎮定自若的表情讓他不得不繼續聽下去。
“因此殷國旺離開江夏市是確定無疑的，而且任命很快就下了。那麼中間的一段空白期，肯定是由現任市長楊廣浩暫時全面主持工作，雖然只有短短几個月，但是已經足夠他進行一場手術改革了！”柳羽新聲音不大，但每說出的一個字都震人心魄。
他笑嘻嘻地湊近林青木的耳邊，道：“楊市長早對江夏市的治安不滿，認爲你治警無方，如果要開刀，第一個目標就是你，你想你能夠坐得穩公安局長的位子嗎？”
林青木打了一個寒噤，冷汗不自覺地冒了出來，臉上笑意全無，急忙問道：“不會吧？你說的是真是假？楊市長真是這個意思？”
柳羽新沒有回答他，徐徐道：“就拿老戴組織行動這件事情來說，你是負責人，以他謹慎低調的性格怎會不向你報告？而且這麼大的事情市領導怎麼可能不知道？你仔細想想其中的緣由吧。”
林青木仔細咀嚼他話中的意思，越想越覺
得可怕，心底的寒意不斷增加，顫聲道：“你，你的意思是……”
柳羽新搖搖頭道：“你別問我，你是個聰明人，應該自己動腦筋揣摩揣摩，又何必說得那麼透？”其實關於一些細節他確確實實不知，比如說楊廣浩是如何跟省廳溝通組織這場行動，殷國旺是否知情，以及如果知情爲何不告訴林青木等等。
但是他機靈地把包袱丟給了林青木，讓他盡情發揮那無窮的想象力去吧。
林青木的臉色陰晴不定，顯然內心受到極大震動。柳羽新的意思很清楚，如果他現在不表明立場，效忠楊廣浩，那麼等楊廣浩登上市委書記的位子，必然不會放過他。
即使楊廣浩沒能順利當選書記，但是仍有幾個月的主政時間，在這段時期內，楊廣浩必定也會收拾他。
而自己的最大靠山殷國旺，雖然目前沒有顯露什麼被調查的徵兆，但是從一些自己所瞭解的蛛絲馬跡來看，他被中央調查部門盯上，並非沒有可能。
而如果投靠楊廣浩，一來怕他日後翻臉不認人，過河拆橋；二來萬一楊廣浩沒能升任，而殷國旺又保住位子，那自己豈不是擺了個大烏龍？到時候得罪了殷國旺，可是徹底翻不了身了。
他想來想去，實在是覺得爲難，只能尷尬地笑了笑道：“柳委員見多識廣，有能力，有魄力，能不能給點提示？”
柳羽新知道他老奸巨猾，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笑道：“我倒是有個辦法，可以解開你這次的尷尬局面，就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林青木聞言兩眼發光，彷彿撿到一條救命稻草，大喜道：“柳委員的意見那一定是好的，快說出來讓我聽聽。”
柳羽新暗自得意，你這老狐狸終究也得來拍老子的馬屁。低聲道：“你可以藉口上中央黨校去學習，暫時避開這段時間，等江夏市風平浪靜的時候，再回來不遲。”
林青木愣了一下，看着柳羽新沉靜的眼神，瞬間明白了他的用意。心想：原來楊廣浩真想大幹一場，又嫌我礙事，所以想把我遠遠支開。
可是在市委市政府領導班子換屆的節骨眼上，自己怎能躲起來呢？等到他們吃完肉散了席，自己恐怕連湯都喝不上了。
柳羽新看出他的心思，又補充了一句：“其實只要你不在這局中添亂，做一個事不關己的局外人，也算是間接支持了楊市長的工作。至於殷國旺那邊，你也不會得罪他，兩頭都不誤事，豈不正中你的下懷？”
“另外你的一些擔心我很瞭解，我想只要你按照我所說的去做，楊市長自然心裡有數，等你回來後他必定拿你當自己人看待，你就繼續好好地當你的公安局長吧！”心裡卻想：等到你回來，連骨頭渣子也不會留給你。
林青木大吃一驚，怎麼此人眼光如此毒辣，連自己心裡想些什麼居然都一清二楚，怪不得能受到楊廣浩重用。他起先以爲柳羽新可能依靠裙帶或者門第等關係才攀上楊廣浩，現在看來還真不能小覷他。
不過柳羽新這些
話還真是打動了他，林青木的升官之道，就在於善於抱大腿。而且他爲人狡猾，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輕易決定投靠哪一方。現在形勢微妙，他實在吃不準哪個大腿可靠，說不定只有先避開一段時間纔是上上之策。
他猶豫了半天，雖然捨不得要暫時離開自己的權力中心，但仍是無可奈何。點點頭道：“好吧，既然這樣，那就照你說的辦。我明日就向楊市長和殷書記彙報一下，早日去黨校報道。兄弟，我這身家性命可就全在你身上了，還請你記住今天所許下的承諾啊。”
柳羽新聽他答應了下來，心頭終於放下一塊大石，微笑道：“瞧你說的，現在都是自己人，何必說那些客氣話？”
頓了一下，繼續道：“我既然幫了你大忙，你也得答應我幾件事情。”
林青木心裡叫苦，心想這小子果然刁鑽滑頭，逼我暫時退位還反向我提條件。只好硬着頭皮，擠出幾分笑容道：“柳委員爲我考慮這麼周全，有什麼事儘管說，我一定盡力去辦。”
柳羽新不緊不慢地道：“第一。老戴這次事情是事出有因，並不是他故意違反組織紀律，你不能再對他進行打擊報復，以後大家不翻舊賬，行不行？”
林青木連連點頭答應，目前他只能考慮自身權益，哪還管得了去對付戴均生。
“第二，你去黨校學習的這段時間，局裡的日常事務就由老戴暫時主持工作吧，你遠在外地，大小事情總是早請示晚彙報，太影響工作效率了。而且老戴這人的性格你也知道，他並不是爭權奪利的人，你可以安心地當你的甩手掌櫃，你說呢？”
這個條件倒讓林青木皺起了眉頭，心裡犯起了嘀咕：難道想把老子騙去外地，然後讓戴均生順利奪權？
當下猶豫地道：“我看老戴能力雖強，但魄力欠缺，其實田永兆副局長能力也不錯，不如讓他來主持工作如何？”
柳羽新面無表情地道：“這只是我的建議，決定權在你。”
林青木碰了個釘子，有些惱怒。心想：什麼決定權在我，其實早就被你們拿去了。轉念一想：反正這段時間自己不準備插手江夏市的事情，誰來主持公安局的工作都差不多，就由得他們去折騰吧。於是勉強點頭表示同意。
柳羽新見他將這件事情也答應了下來，心中大定，哈哈笑道：“林局既然答應這麼爽快，那臨動身前請允許我擺一桌送行酒，到時候請林局一定要賞臉哦。”
林青木咧嘴笑着點頭答應，心裡雖有說不出的惱怒，但卻不敢流露出來。只因現在柳羽新在他心中已變了樣，絕不再是他一開始打心底裡瞧不起的年輕毛頭小子了。
臨走前，柳羽新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至於那餘黑子，我覺得你們有必要再多加了解了解，我聽說他除了執法過程中有違規違紀行爲，在經濟方面問題也是不少，江夏市公安局的廉政建設是該好好地抓一下才對。”
林青木聽得冷汗直冒，望着他遠去的背影，仔細琢磨他話語中的含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