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說出來就意味着失去,不說,同樣是失去,在說與不說之間選擇的時候是最困難的。古雨濛的心裡正是在想着這到底是說與不說。這種秘密不是任何人能分享的,說出來就意味着把自己的生命全部託付了出去,對象是自己的娘,那又如何,在命運之間,古雨濛無法選擇。那天她從沙漠裡穿越到這個異世界的時候老天爺給了她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但卻依然把她的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當她決定要說出來的時候其實她的心裡也在無比掙扎,年輕的衝動讓她付出瞭如此慘痛的代價,外面一百四十萬人卻是因爲她的一絲衝動而面臨着流血和犧牲,在這種時候,古雨濛若是不說,那又會發生什麼?
大周的皇權,北齊的王權,真的不是他所能夠抵抗的,原來這一切似乎都是註定好了的,古雨濛臭屁了那麼些天,現在他終於重新站到了現實的隊伍裡,重新面對這一切,面對自己孃親的懷疑,面對衆多人的期盼,她,卻無能爲力。
當她美團內的積分歸零的時候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些,當美團內的積分超過了一定的額度而爆棚的時候,她再想起這些事情來的時候卻發現一切似乎都晚了。
說出來吧。
但,說出來,一切都會好嗎?
說出來,她們能走出這個包圍得如同鐵桶一樣的皇宮,黯然無恙第回到十萬鎮北軍當中,回到元昊的身邊嗎?
一切都是未知數。
曾經的的嬉笑怒罵是老天爺給了她重新來過之後的歡樂,現實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胸口,讓她在嬉笑之後卻是如此地心情沉重。
娘,你真的讓女兒爲難了。
“是不是很爲難?”
這句話似曾相識。
曾幾何時,古雨濛似乎也問過別人同樣的問題,但是當自己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卻是那麼的爲難。
哦,老天爺,你讓她再死一回吧!
最終,古雨濛還是深深的吸了口氣。
“娘,女兒接下來說的話……也許不能被娘所接受,但是女兒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胭脂點了點頭。
她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在靜靜地等着女兒說出一切,也許,她說出來之後,事情會有轉機……
……
古弘胤的心裡一直存在着胭脂和古雨濛其實已經發現了自己的計劃,在飯菜中下毒乃是宮中常有的手段,能夠把這些小招數發現,倒不是件難事,只是,她們中午的時候,吃什麼,喝什麼?
餓一頓,是餓不死,但是……晚上呢,第二天呢?
古弘胤封.鎖了福壽宮裡裡外外所有的出口,就連狗出入的小路都被封死了,沒有人能夠進出,也就是說,沒有人能夠向裡面送飯,蝶兒?蝶兒就讓她再蹦達幾天吧,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蝶兒去傳達,雖然蝶兒完全不知道自己無意之中幫助了古弘胤打探着福壽宮裡的一切。
古弘胤想了想,露出了笑意。
她要去看看,胭脂和古雨濛,在福壽宮裡到底吃什麼喝什麼。
同時,他也想知道,在古雨濛的身上到底有什麼秘密。
北齊、西涼、甚至是東山立國的某些人,都在打聽着古雨濛身上的事,她的身上有許多秘密,但卻沒有一件是古弘胤知道的。古弘胤覺得視聽閉塞的感覺彷彿是被仇人捂住了眼睛。
福壽宮門前隱藏起來的高手侍衛見陛下來了,打開了福壽宮緊閉的大門。
門裡面一片安靜,靜得讓人覺得可怕。
原本打理得沒有一根雜草的花壇內生長着許多野草,本來還茁壯生長的蘭花漸漸地被野草覆蓋。福壽宮的牆壁上也開始出現了掉漆的現象,斑駁的牆壁讓古弘胤看起來彷彿是進到了一座監獄裡。
太安靜了。
……
古雨濛說:“那天,女兒在沙漠裡徒步,娘你一定不知道什麼叫徒步吧,就是帶許多的水和食物,獨自一個人或者一羣人,選擇某一條路線走下去,那樣可以鍛鍊一個人的意志,也可以鍛鍊一個人的身體,總之有很多好處。然而那一天我和隊友走丟了,我辨別錯了方向,走進了生命的禁區,沙漠的中央,在哪裡,白天的氣溫高達五十多度,晚上卻是零下十幾度,巨大的溫差讓女兒堅持不下去了,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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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雨濛的話說到了這裡,門被推開了,古弘胤站在了門口,古雨濛的話戛然而止,胭脂皺緊了眉頭,厭惡地看着眼前這位自己昔日的愛人,女兒的父親,大周的皇帝,整個天下最有權力的人之一……
胭脂快要聽到了女兒所說的重點,卻是在這個時候,他來了。他來的真不是時候。
胭脂的心裡頓時對這個男人產生了極其無比的厭惡,彷彿看到了一個令她非常討厭的東西一樣,她恨不得把她從視線裡踢掉。他就像是渣滓。他的存在讓胭脂的心情忽然變得不好,轉過頭,不願意去看她。
“你們在吃飯?”
古弘胤卻是沒有注意到胭脂對自己的那副厭惡,反倒是看見了古雨濛和胭脂面前淮揚木桌子上豐盛的菜餚。他很奇怪,這些菜是從哪裡來的,是有人送進來的嗎?不對呀!福壽宮封得像鐵桶一樣,那是誰還能從外面進來並且帶進來那麼豐盛的菜餚。
他的注意力,竟然在這上面,這讓古雨濛十分地不悅,但,又能如何?
“你來做什麼?”
“朕……朕來是想看看你們到底吃飯了沒有。”
古雨濛冷笑:“吃了又如何,不吃又如何?你那有毒的飯讓我倒了,在花壇裡,你可以去看看呀,下次下毒的時候,記得再隱蔽些,這種低級手段,我是見得多了,你這是最低級的。”
古弘胤的臉色的變了變,這不是她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更不是第一次對自己冷眼相看,二十年了,二十年來古弘胤只是去看過她幾次,然而,卻是在她的心裡種下了無與倫比的仇恨。
早該把她殺了,也許就沒有那麼多事情發生,一切會很平靜,他會搶到蒹葭湖那片土地,然後,他會藉此攻打北齊,再然後,昔日大涼國的一切,都是他古弘胤的。
北齊王不配擁有這些。
把古雨濛嫁出去,並不是他的意思,而是太后的意思,他只不過是借用了太后的意思而變成他的意思,再達到他的目的,僅此而已,爲什麼要對自己有那麼深的仇恨,要恨,就恨已經被他毒死的太后吧。
這個天下是他的,將來會是太子的,但現在依然是他的,既然現在還是他的,那他就不會容忍在他的掌控下,讓大周出現一些不穩定因素,王成吏、皇后、太后、鍾離觀月,這些人早晚都得死,只是……他們“離開”得太突然了。
這些事情都超過了古弘胤的掌控範圍,就連古雨濛被逼到鷹愁谷而沒有死,也在他的意料之外。五皇子辦事不力,不回來卻是把虎賁軍駐紮在了鷹愁谷外的鍋盔山,那裡是北齊的土地!
什麼意思!?
“低級也好,高級也好,都是不是朕的意思,朕只是希望你們能明白,這天下是在朕的,城內城外的人,也是朕的,朕要誰死,那他就不會活,朕願可以一把火,燒了你的福壽宮,但朕沒有那麼做……朕對你……”古弘胤看着胭脂,“朕只是還念着舊情,不殺你們是證明着朕並不是那種濫殺無辜人,這些年來朕並不知道你還活着,若不然,皇后的位置也不是鍾離陰曼的,朕的一切都可以不要,但是你們不能恨朕。”
“我們都錯過了我們想要的一切,當回過頭來的時候才發現人海茫茫,昔人已不在,該珍惜的時候不好好珍惜是對生命最大的不敬。你說的這些話並不是證明着你的心裡還有愛,而是證明着你的心裡還有鬼,古弘胤,你真是一個虛僞到了極致的男人,相比起來,蕭海璃不知道要勝你多少倍,至少他送給了我十萬鎮北軍。”
“十萬?”古弘胤忽然笑了,隨後又忽然冷下了臉,“朕再給你三十萬,那又如何,朕有一百萬,不僅如此,朕的東路軍還有一百萬沒有動,你想消滅朕,簡直是癡心妄想!朕殺了你們,就像碾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古雨濛也是冷笑了出來:“原來我們在你的心裡,就如同螻蟻一樣。”
古弘胤微微一怔,他忽然發現自己在古雨濛面前,竟然不堪一擊。
他頓了頓,轉身走出了門口:“罷了,雨濛,天下人都可以負我,唯獨你不能!”
古雨濛笑了笑:“罷了,我不可以負天下人,唯獨能負你!我不欠你什麼,因爲我壓根就不是你的女兒!我也不是什麼公主,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死在沙漠裡的人,一個沒有軀殼遊離在你這個破地方的孤魂!你管不了我,你更殺不了我!”
“放肆!”
古弘胤大吼一聲,突然的,從門外衝進來數十侍衛,個個手中都提着刀劍,其中有幾人,手中更是拿着一團鐵絲網。
一直沒有說話的胭脂,看着那些侍衛手中的鐵網,卻是笑了:“古弘胤,那就是你的‘舊情’?”
古弘胤緊閉着雙眼,他已經無話可說,事到如今……
他揮揮手,秦堯從外面走了進來:“陛下?”
古弘胤仰起了頭,隨後平靜地說道:“傳旨太子,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