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屯村,這裡是翡翠鎮的邊緣區域,條件艱苦,世界樹能給予的庇護有限,低矮的草茅屋,惡臭的水溝,還有許多戶人家門前插着的白布條幡子,疫情爆發了,遠遠望着白布的數量,情況非常不樂觀。
幾個穿着黃色隔離服的正在一戶感染者的家中觀察情況,昏暗的房間,一位樣子瘦弱骯髒的老太太捲縮在牆角邊,她穿着藍白格子的隔離病服,眼神發灰而麻木,她正盯着不遠處躺着的一個年輕男子,男人已經被疫病磨掉了大半條命,瘦的不成人形,幾個穿着隔離服的醫務人員正在做最後的努力,給他放血,男人瘦弱的大腿上佈滿了已經發黑的出血點,滑開放出的血都是黑色的,而且完全止不住,往年裡慣用的放血療法對於這次的奇怪疫情似乎很不適用,許多患者往往撐不過大出血所造成的休克就死去了,對此,瘟疫醫生們也是素手無策,治療藥物,對疫病的認識,甚至是傳播渠道都是一無所知,突然,病了的男子劇烈的抽搐起來,嘴裡大口的吐出鮮血,幾個瘟疫醫生立刻跑開了。
一個上午,劉月夕已經看過好幾幕這樣的情況,生命如此脆弱,讓他震驚不已。沒一會兒,男子死了,屍體被草草放入裹屍袋做後續處理,整個房間被填上大量的草木灰,角落裡的老太太被擡了出去,她什麼也不說,不配合也不抗拒,正如一具活着的乾屍,就在剛纔,她的最後一個親人也就是她的小兒子死了。而這樣的慘劇每天都在發生。
走出隔離區,換下隔離服,月夕和另外二名同行者來到臨時疫病指揮所的帳篷,“非常感謝您的慷慨,劉月夕先生,您送來的燃油,還有金雀花種子和赤楊樹,正是我們急需的,餘法官果然沒說錯,您確實是一位骨子裡正直的人。”
說話的女人是聖光教會的女牧師,他邊上站着的是他的丈夫,十鎮地區唯一的先導醫者,張子和,這是一個很有傳奇色彩的人物,先導者是吃香的職業,一般都會去大城市發展,這位卻反其道而行,紮根鄉野,專門醫治普通老百姓的疾病,尤其是流民和賤民,他們二夫妻在整個十鎮的聲望非常高。
“沒用,不過是能把屍體處理的更好些,更有效的將疫病控制在這幾個圈裡面,等死的差不多了,疫情自然而然也就結束了,明年雨季繼續罷了。”張子和的話很讓人泄氣,可能是多年的鄉野防治工作,已經讓他失望到了極點吧。
“子和你說什麼呢,劉先生帶了的物資可完全是個人行爲,燃油有多昂貴你又不是不知道,少說幾句,不好意思啊,劉先生,我丈夫可能是最近太忙了,有點。”女牧師打了個圓場。
月夕並不生氣,餘法官在來之前可是特意打了招呼的,連老餘這樣的硬木頭都要提醒他,這位子和兄的脾氣有多臭月夕是有準備的,也不多話,直奔主題,“當着二位專家,我也不敢賣弄,不過從剛纔的情況來看,發作的症狀既不像鼠疫流感,也不同於熱病,尤其是噴血的症狀,太離奇了,個人覺得應該是新品種傳染病。”
對於劉月夕的非凡見識,夫婦二都很吃驚,本以爲只是一個樂善好施者,沒想到居然懂這麼多,“劉先生是醫者嗎?”牧師問道。
月夕擺擺手,“您誤會了,不是,只是家傳的買賣就是開小貿易行賺點餬口錢,正好一般的醫用免疫耗材是主要經營項目,流民賤民生活困苦,幾乎每年都要受雨季帶來的疫病之苦,我也是苦出身,深有體會罷了。”
張子和眼睛一亮,說到:“你說的很有見地,噴血癥狀很少見,我懷疑這種疫病傳播的方式就是血媒介。目前知道的實在太少了,除了知道覺醒者不太容易染病之外,其餘我們一無所知,真是慚愧。”
月夕問道:“我可以幫忙把樣本送望京做進一步的化驗分析,德魯伊教會我也有熟人認識,看看能不能多弄一點赤楊和金雀花來,眼下隔離消毒是大事,不能讓情況繼續擴散了。如果可以,希望二位能和我一起去一次省城,說到底還是需要上頭支持,你們能把情況說的更專業一些。”
“這太好了,太好了,感謝你,我這就去準備。很快的。”話還沒說完張子和已經跑出去。
月夕看了看女牧師,“您丈夫確實是一個有趣的人。”
女牧師也搖搖頭,笑着對月夕說道:“劉先生可以叫我名字,曾懿,您老是這麼您您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月夕也笑了,“我叫劉月夕,熟人都叫我月夕,您也,不,曾牧師也可以這麼叫我。我是個直接的人,你也挺忙的,我就不繞彎子,我來幫忙也有我自己的原因,並非沒有私心,你可能知道,我在暗界新得一塊飛地,需要大量的墾荒人員,最理想渠道的就是這些流民賤民,今年的傳染病爆發已經嚴重影響到我招募人手,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傳染病已經蔓延到什麼範圍,情況嚴重到什麼程度了。”
曾牧師看看月夕,笑了:“月夕先生到是很直率,不過這樣挺好,根據我們現在的瞭解,包括張屯村在內的五個村莊這次都陸續爆發同樣的傳染病,說明病毒的傳染性很強。但這次有些奇怪,連最偏遠的紅葉鎮附近都沒有疫情報告,要知道那裡的條件是最差的。歷年的情況告訴我們,其他偏遠的村鎮非常可能隱情不報,如果是這樣的話,任由瘟疫擴散下去結果就很難說了。月夕先生剛纔提到的能聯絡省城,希望能儘快,傳染病的蔓延拖不起,這次的情況不同於往年。”
“有沒有可能性是人爲的。”月夕說了一個自己的猜想,把去飛地時見到的水源地污染情況和曾懿說了一下。
曾懿聽完皺起眉頭,“被你這麼一說,我到想起一個事情,那邊最近好像冒出來一個叫混沌真理教的,正在急速擴張,似乎入了他們教的村子和地區都沒有大規模的疫病情況。也不知道真假。”
“混沌真理教,有點意思,好的,我會去查的,等我這邊準備好了,就和你們一起去望京,我會盡快通知你們的。好嗎。”月夕隱隱覺着其中蹊蹺,也不願意多留,辭了曾懿,便趕緊回去,他自己這邊的麻煩事也不少呢。
回到家中,已經是下午,家裡有點冷清,問了下人,才知道,母親出去上香,紫悅也不知道是爲了鋪子裡的事情還是紫菱的事情,居然和猴子一起出門到現在都沒回來。刀子還在重力房練功,阿杰和那個叫了林晚秋的出去浪漫了。一個個都不省心,月夕無力的坐在太師椅上,一口惡氣不知道往哪裡出好。
剛喝了點茶,溜子急衝衝的跑了進來,月夕也正好要找他,問道:“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溜子先喝了口茶,說到:“月哥,都查了,挺麻煩的,巴爺那真沒什麼消息,這老小子最近挺安分的,沒亂賭,當然也沒錢亂賭,他把木材廠的工作辭了,租住的房子也退租了。鄰居們也說是他好像在海港城找到了份什麼新工作。看來不像是假的。”
月夕揉揉自己的太陽穴,心裡煩的很,這貨難道時來運轉了,不可能吧,又問到:“那他今天人呢,這二天有什麼異常嗎?”
“哦,他陪紫菱出去玩去了。”
“不是讓你看着嘛,萬一拐跑了怎麼辦,紫悅還不掐死我啊。”月夕一聽,頭皮發麻。
“哥,你不是說盯着嗎?我派了好幾個手下暗中盯着呢。”溜子被搞得一頭霧水。
“ 我天啊,這一個個的,快讓你的人會把他們倆請回來,起碼明着跟,別再給我弄出事了哥哥誒。”
“行行,我這就去,哦,哥,有個自稱望京大商行宏泰的經理人來找你。”
“宏泰,沒接觸過啊,不會是想合作吧,你接待一下就行了。”月夕心裡煩着,哪有這心情。
“哥,我估計來者不善,張家少爺張慈宇也跟着一起來的。”
“哦,這樣啊,人在哪。”
“一字街老鋪子。”
“行,你忙去吧,我去會會他們。”月夕說完,動身準備出門。
正走到大門口,家裡的馬車正好回來,猴子扶着紫悅下了車,看來是剛回來,“你們倆到哪去了?這麼晚纔回來。”月夕很不悅,冷冷的質問道。
猴子說道:“哦,月哥,我和嫂子去李校長那裡看看她能不能幫忙打聽一下紫菱的事情。”
月夕看都沒看猴子一眼,盯着紫悅:“沒問你。”
“那就給我進去,別給我在外邊丟人現眼。”這話恨了,紫悅忍着淚奔進去。門口就剩猴子和月夕,月夕心裡隱隱有點後悔,可惜該死的面子作祟,他終究沒按住心中莫名的邪火,對猴子說了絕情的話:“家裡最近已經夠亂了,你就別給我添堵,你自己的身體也是一團糟,這種時候就給我好好呆在家裡修養,別出來亂鬧騰了行不,還嫌自己名聲不夠差啊。”
猴子看着月夕,什麼也沒說,默默走了,月夕上了馬車,關上門,讓車伕送自己去一字街,車廂裡,他有些懊惱,這次回來怎麼回事,事情怎麼都這麼不順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