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您怎麼來了？”
齊元問道。
高衍一臉落寞之色，顯然心情不是太好。
不過，想想也是正常。
畢竟萬仙陣一戰，不但隕落大半弟子，同樣，高衍的一些至交好友也大都沒有回來，他的心情當然不會好到哪裡去？
“唉……”
一聲長嘆，從高衍口中傳出。
只見他那張原本怎麼看怎麼喜慶的胖臉之上，滿是惆悵。
“這一戰，你賀師叔他們都沒有回來，我心裡有一肚子的話，也不知道找誰去說，想來想去，還是來你這裡了。”
高衍手中還拎着一個裝酒的黃皮葫蘆，即便相隔數步之外，齊元還是能夠清楚地聞到葫蘆上傳來一陣濃郁的酒香。
只是，這隻裝酒的葫蘆相對於高衍那龐大的身軀來說，顯得實在有些小巧玲瓏。
被他胖大的手掌抓在手中，要不是酒香濃烈，很容易讓人忽略這隻葫蘆的存在。
高衍對此渾不在意，伸手舉起手中的酒葫蘆，仰頭喝了幾口靈酒，嘆道：“有酒無菜，甚是無趣，師侄，快去給師叔我做幾樣菜來下酒。”
“好。”
齊元輕輕點頭。
他看得出來，高衍師叔這一次並非是爲了吃食而來，而是單純的想要找個人說說話，喝喝酒，發泄一下心中的鬱悶罷了。
於是齊元也不囉嗦，直接取了幾樣食材，簡單又快速的做了幾樣小菜給他端過去，放在一張石桌上面。
“來來來，坐下陪師叔我一起喝兩杯。”
高衍彷彿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樣子，明明還沒有喝多少，眼神竟然已經有些迷茫了。
他摸出兩隻碧玉雕成的酒杯，將酒倒滿，向着齊元伸手示意，而後自己直接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齊元無奈的搖了搖頭，只好陪着他喝了一杯。
見他心情實在不好，只顧着喝酒，一連數杯飲下，面對那幾樣香氣撲鼻的下酒菜，以往早就應該大塊朵頤的高衍，此時竟然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齊元心中輕嘆，一邊伸手拿起葫蘆給高衍滿上一杯，一邊招呼他：“來來來，師叔，別光顧着喝酒，快嚐嚐師侄我做的這幾道菜怎麼樣。
這可是我專門給您做的下酒菜，味道還是非常不錯的。”
高衍點頭，捻起一枚山藥豆放進嘴裡，食不知味的咀嚼了幾下，就直接吞了下去。
不過，他總算是打開了話匣子，開始跟齊元訴說起心裡話來。
先是說起跟幾個交好的同門之間的關係，從他們認識的經歷，到一些趣事，從他因爲喜歡口腹之慾鬧出的一些笑話，到他們一起遊歷洪荒，最後甚至還將他早年的一些糗事也給無意間說了出來。
說到開心處，他會笑，說道傷心處，他也會哭。
他是一個修行得道的仙人，並不怎麼會掩飾自己的情緒，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保持着一顆赤子之心。
齊元默默地傾聽着，他很少插嘴。
因爲他知道，高衍此時需要的只是一個傾聽者而已。
以高衍的道心，並不需要他去開導勸解什麼，等這陣子的情緒過了之後，他自然又會恢復以前的狀態。
不過以高衍修行數萬年的漫長經歷而言，真要打開話匣子，還真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所以，當齊元傾聽了數個時辰之後，即便他也有些佩服高衍師叔的嘴巴了。
以前還以爲他那張嘴巴只有在吃東西的時候，纔會停不下嘴，沒想到一旦化身話癆的時候，竟然也恐怖如斯。
也幸虧齊元偶爾能夠從他嘴裡聽到一些新奇又隱秘的事情，否則，他還真怕自己會聽得頭昏腦漲。
終於，高衍也不知道是說累了，還是因爲飲酒過多而喝醉了，他的聲音漸漸低沉，說的話有些顛三倒四，讓人聽不明白。
最後，他的身子伏在石桌之上，呼呼大睡過去。
“師叔，師叔？”
齊元輕輕呼喚了兩聲。
高衍睡得鼾聲如雷，根本就沒有聽到他的叫聲。
“唉……”
見此，齊元也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嘆。
他擡手想要將高衍扶起，將他揹回洞府之中安頓一下。
雖然說以高衍太乙玄仙巔峰的修爲，在外面睡一覺並不算什麼，事實上，也有許多修爲有成的煉氣士，經常會在外面幕天席地，隨遇而安。
不過齊元覺得，自己身爲晚輩，就這麼將一個長輩扔在外面不管不問，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高衍的身軀雖然胖大，但以齊元的修爲，還不至於背不動他。
只是，當齊元剛剛將手觸碰到高衍那足有他大腿粗細的手臂的時候，猛然一愣。
因爲他發現高衍身上的氣息有些不對。
隱隱間，似乎有着一種玄妙的氣息在他身周浮動，隨着他那如雷一般的呼嚕聲，很有節奏的一起一伏，引得四周濃郁的天地靈氣逐漸靠了過來。
齊元心中一怔，片刻之後，有些遲疑的將手縮了回來。
他有些懷疑，高衍師叔是不是要修成金仙了。
畢竟高師叔的修爲境界，已經在太乙玄仙巔峰停留很多年了，只是因爲缺少了一點機緣，這才遲遲沒有晉級。
也許因爲他今天突然聽聞萬仙陣的慘況，導致情緒波動有些過大，又在跟齊元訴說了一通之後，將心中壓抑的情緒釋放出來，正好觸碰到了突破的機緣也說不定。
只是，齊元雖然在金鰲島上也經常跟金仙打交道，卻沒有見過這等境界的煉氣士晉級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所以心中有些舉棋不定。
不過，不管高衍是不是要突破境界了，他現在的狀態顯然跟平時有些不太一樣。
齊元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這肯定是一件好事。
所以齊元收手，不敢再隨便觸碰高衍，唯恐打斷他現在的狀態。
以高衍身上現在發生的狀態來看，十有八九正在突破境界，若是因爲他而導致高師叔沒有成爲金仙，那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漸漸地，高衍身上的玄奧氣息越來越濃郁，對於天地之間的靈氣牽引之力也是越來越強。
四面八方無數靈氣紛紛涌來，而高衍那龐大的身軀就彷彿是一個無底漩渦似的，將這無數靈氣納入體內。
偏偏他還一無所覺的正在呼呼大睡，甚至齊元還清楚的看到了高衍嘴角流出來的一攤口水，若不是他身上穿的法衣水火不侵，非得給他打溼一大片不可。
這讓齊元心中覺得好笑的同時，還有幾分感慨。
原本他還因爲自己即將突破天仙的事情而有幾分竊喜，結果他都還沒有行動呢，高衍師叔卻是即將直接在他面前突破到了金仙境界。
天仙和金仙之間相差的距離實在太大，這一下子就讓齊元心中的那點小得意消失的無影無蹤。
以前他的境界不到的時候，一直都是以天仙爲目標，畢竟成仙之後，壽元長久，再也不用擔心自己有一天會老死過去。
不過現在，長生大道對他來說，幾乎可以說是唾手可得，在體內功德之氣的加持下，他對於自己渡過天劫，可是有着絕對的信心。
所以，他現在的目光已經不再侷限於一個小小的仙人身上了。
畢竟天仙在那些大能眼中來說，也只是長生之路的起點罷了。
想要逍遙與天地之間，還需要繼續努力才行。
齊元腳下輕盈，彷彿隨風漂浮的柳絮一般向後退去。
他打算離開這裡，到外圍去給高衍師叔護法，以免有人察覺到這裡的動靜之後，不知道什麼情況，萬一打斷了高衍晉級的狀態，以後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再遇到這種機緣。
他纔剛剛退到竹林邊緣，就見身旁遁光一閃，雲霄碧霄以及趙公明全部出現在他的身旁。
他們原本因爲心情不好，正在洞府之中靜坐，沒想到竟然感應到竹林裡靈氣出現異常，這才趕來察看。
“咦……”
趙公明一眼看出了高衍此時的狀態，頓時驚奇不已。
他對於這種狀態可並不陌生。
奇怪的看了齊元一眼，問道：“你們先前在這裡做了什麼，高師弟怎麼會突然要成就金仙了？”
齊元心中鬱悶，我跟高師叔還能在這裡做什麼？
不過，他嘴上可不敢這麼說，連忙回道：“高師叔先前情緒不太好，就來找我喝酒聊天，然後高衍師叔喝醉了，趴在那裡睡覺。
我本來還想將他帶回洞府去的，只是發現高師叔身上的氣息不對，這纔沒有動他。”
“哎呀呀……”
碧霄毫無形象的瞪大了一雙眼睛，驚奇的看着被靈氣狂潮圍繞在內的高衍，口中驚歎道：“沒想到還有以這種方式修成金仙的，這還當真是沒有見過！
對了，你們喝的什麼酒？吃的什麼菜？
難道說，吃飽喝足了之後，還有幫助人突破境界的效果，回頭給師叔我弄幾份過來嚐嚐！”
當然，她這話純粹是在找藉口讓齊元給她弄些好吃的罷了，以她的道行，稍加分析，就能看得出高衍是因爲什麼才突然進階的。
只是她的性子活潑，這麼說話，同時也是她自我開導的一種方式，她可不想長時間陷入苦悶的心情當中去。
雲霄溫和一笑：“看來應該是情緒大起大落之後，觸動道心，這才使得境界突破。
不過，高衍師弟能有這番機緣，更多的還是因爲他多年積累已經足夠，否則現在也不可能突破境界。”
說罷，她輕輕揮手，打出一道靈光。
這道靈光倒是沒有多強的守護作用，只是單純的灑下一道光幕，將這片竹林籠罩在內，提醒他人莫要亂闖。
畢竟，高衍現在的動靜實在有些太大，遠處已經有遁光趕來察看。
不過，他們看到雲霄發出的靈光之後，也就知道此處不宜打攪，大都落在遠處觀看。
也就只有一些相熟的二代弟子飛了過來，跟他們打了個招呼之後，羨慕的看着正在晉級之中的高衍。
畢竟這些二代弟子絕大多數也都只是天仙境界而已，即便有一些太乙玄仙境的，想要突破也是遙遙無期，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纔能有此等機緣。
很快，金靈聖母和無當聖母二人攜手而來。
幾人相互見過禮之後，金靈聖母望着高衍此時的狀況，微微點頭，臉上神情緩和了不少：“沒想到高衍師弟竟然能夠在此時大徹大悟，領悟金仙之道。”
她心中也是有着幾分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