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子人都嚇得魂飛魄散,全都亂成了一鍋粥,就有人飛奔的去回稟太后和皇上,慕如風自然很快就到了,隨之而來的還有太醫,太醫例行的試了試皇后的鼻息,再翻看了她的眼皮後,就嚮慕如風道,"皇上節哀,皇后娘娘歿了。"
慕如風又急又怒的,一把將皇后抱進懷裡,邊一疊聲的怒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就有人將我和如昭儀推了上來,我已狀似瘋癲,而如昭儀一直都呆呆的站在皇后身邊,一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呆滯模樣,此時見慕如風喝問,她顫着身子跪道,"皇上,臣妾,臣妾不知道啊。"
慕如風的目光就落在了我的臉上,見我滿臉是淚,明顯的嚇瘋了般的,他眼底分明有着什麼不動聲色的一閃,隨即隱了下去,冷冷的問,"梅貴嬪,這麼晚了,你們怎麼來了這裡?"
我只是不停的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見太醫正將皇后喝的茶碗拿了過來,嚮慕如風道,"回皇上,這茶碗裡的茶有問題。"
我一聽這話,立刻將手指向瞭如昭儀,"是她,是她毒死皇后的,這茶是她宮裡的茶,是她……。"
如昭儀刷的白了臉,她尖聲叫了起來,"不,皇上,臣妾冤枉,臣妾被皇后關在這裡,連門都出不了一步,那起子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們眼見着臣妾失了勢了,別說茶,就是一天三頓的飯菜都沒有好的給臣妾,臣妾如何還能給皇后娘娘下毒呢,"說着,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連滾帶爬的去將自己喝過的茶碗取了來,"對了,那茶臣妾也喝了,臣妾自己也喝了的啊,"說着又回頭看我,"梅貴嬪,你是看見我喝的,對不對,對不對……。"
我只是不停的搖頭和流淚,滿臉的迷茫,"是啊,你也喝了,那爲什麼呢,爲什麼你喝了就沒事,皇后娘娘喝了就有事呢,"我轉頭看向慕如風,"臣妾不知道,臣妾什麼都不知道啊……。"
慕如風卻只是滿臉悲痛的將皇后的屍身緊緊抱住,大哭着叫皇后的閨名,"婉華,婉華……。"
正鬧着,太后也到了,她看了一眼夏婉華的屍身,臉上滿是驚怒,回身看着我和如昭儀,"你們兩個做了什麼?"
我俯身跪倒,卻只是搖頭,淚流滿面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如昭儀看見太后卻彷彿見到了救星般的,她撲過去抱住太后的腿,"太后娘娘,真的不是臣妾下的毒啊,請太后娘娘爲臣妾做主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啊……。"
太后見我和如昭儀一個明顯被嚇得快瘋怔了,一個語無倫次說不清楚,擡頭一眼看見了玉哥兒,就對玉哥兒道,"玉哥兒,到底怎麼回事,你說?"
那玉哥兒此時渾身顫慄着,亦哭得死去活來,見太后問她,她不敢不答,亦到底明白些,於是就將這些天來發生的事前前後後,詳詳細細的說了,只將那紅花一段給過濾掉了,臨了,她指着我道,"皇后娘娘放心不下昭儀娘娘,就請了梅貴嬪一起來瞧昭儀,進屋後就命奴婢在門外等着,屋子裡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奴婢都不知道的,太后娘娘只問梅主子和昭儀娘娘就是。"
太后臉色陰寒的看着我和昭儀,冷冷的道,"來啊,將如昭儀和梅貴嬪全都押起來,哀家要親自來查這件事。"
一大羣如狼似虎的人向我和如昭儀撲來,我心裡早算到定是這樣的下場,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拿眼睛去看慕如風,而他果然也正在看我,見我的目光對向他時,他的眼裡分明有如火的什麼東西一閃,我心內一熱,脫口就要喊出聲來,趕緊死命的咬住脣,只用眼神讓他知道,我不後悔!
是的,我不後悔,我忘不了中午時,他以一個帝王之尊,那麼溫柔的對我,雖然知道不一定是真的,但是,可能,或者,也許,他也會有那麼一點點是真的呢?
只是我心裡的那根弦到底繃了太久,此時乾坤已定,皇后已死,而我也終於不用在時刻提點着精神,心裡一鬆,身子就軟了下來,慎刑司的人拉着我才走了幾步,我就眼前一黑,再無知覺。
昏昏沉沉,身子卻是又輕又浮的不知身在何處,我只覺得累,滿心的只想睡,可是有誰在邊上一直不停的哭叫我的名字,呱噪得令我煩心,我不耐的搖頭,想睜眼看時,眼皮上卻彷彿墜着千斤重的石頭,任我怎麼努力,也動不了分毫,那些聲音卻叫得更急,並有溫熱的絹帛不停的敷貼上我的額頭臉龐,然而我的身子卻是那麼冷,那麼冷。
那攪人的聲音還在耳邊鍥而不捨,我心裡開始惱怒,掙扎着,耗盡了所有的力氣要睜開眼,卻終究還是無力,到底又睡了過去。
那是一個冗長的夢,夢裡有無盡的往事,紛至沓來,瑣碎而清晰。夢得那麼長,那麼多的事,入宮不過半年,彷彿已經過了一生那般久。
……
管家對我說"若你不聽話,我們就只有讓你的妹妹進宮去……。"
我對王嬤嬤說:"求嬤嬤成全,讓清荷替了我吧……。"
雛秀殿上,他遙遙的向我道,道,"這個秀女倒是挺有趣的……。"
落霞殿內,我剛剛寫好:"逆風不解意,"他從我的身後伸過手來,拿走我才寫好的字,他神色冷峻,緊皺了眉頭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萬梅宮中,他不容拒絕的對我道,"朕要你去殺了皇后。"
清柳苑裡,他將頭埋進我的肩上,有溫熱的水意浸入我的衣領,他叫我,"雲霧,朕真的好累……。"
浴房中,他溫熱的手輕柔的撂起帶着花瓣的水,一下一下落在我的肌膚上,他將我抱進寢殿,親手爲我梳着溼冷的長髮,他說:"一梳白髮齊眉,二梳子孫滿堂……,"他還說,"雲霧,待朕穩固了天下,朕,朕一定封你爲後!"
他彷彿發誓般的,讓我相信他以後只會跟我合葬!
……
我分明意識不明,可爲什麼前塵往事卻是那樣清晰的從我腦海中如流水劃過,我心底裡有着無盡的輕鬆,一切一切,到了此時終成了一地霜雪,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真乾淨。
待我睜開眼時,已是光明的白日裡,邊上不知是誰已歡喜的叫了起來,"快快,梅主子醒了,快回皇上和太后去。"
青綾含喜迎了上來,切切的道,"主子,您終於醒了。"
我恍惚不知身在哪裡,開口時,嗓子已沙啞,"我在哪裡?"
青綾一邊拿絹子來拭我的額頭,一邊道,"當然是在您自己的屋子裡啊。"
我木木的回不過神,她卻顧自眼裡有了淚,"奴婢該死,連主子有了身孕都不知道,還任由主子大半夜的出去受那樣的驚嚇,好在主子肚子裡的龍裔沒事,否則奴婢真是罪該萬死了。"
我被她這句話給驚住,"你,你說什麼?"
她臉上還有淚,卻又笑了道,"主子,您是有了喜了,太醫說,都一個多月了,"說完,她就跪了下來,向我道,"奴婢恭喜主子了。"
後面的人跟着她也跪下行禮,"恭喜主子。"
我這才發現寢殿內居然都是人,然而我也顧不上她們,只拿眼看向自己的腹部,雖隔着絲被,肚子卻平坦得彷彿一窪平地,裡面居然會有個孩子?
青綾見我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她起了身,過來掖一掖我的被子,絮絮叨叨的道,"前些時主子總說飯菜不合口味,倒對那些酸酸甜甜的東西合口,奴婢就該想到這一層來的,是奴婢疏忽了,竟忘了主子的月事已經過去了十幾天。若不是皇上抱着主子回來,奴婢還不知道呢。"
說到這裡,她又落了淚,"這是怎麼說的,皇后娘娘好生生的派玉哥兒來請了主子去,怎麼皇后娘娘她就……,"她想來是記着我的身子,吸了吸鼻子不再說下去,只接着道,"聽跟過來的人說,主子被驚得暈過去了,可巧兒太醫在,給主子把出了喜脈來,太后娘娘和皇上知道了,歡喜得什麼似的,太后娘娘留下照看那邊,讓皇上親自送了主子回來才放心。"
隨着青綾的話,我的腦子裡漸漸清晰,紫雲宮裡的那生死一剎,瞬間清楚明白的迴應在眼前。我以爲我定是要死了的,皇后就這樣死了,慕如風無論如何也得給夏明強一個交代,礙着陳宰相,他也不能將如昭儀怎麼樣,最後能拿來頂罪的人就只有我,不是嗎?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我居然會懷了龍裔!慕如風登基這麼久,膝下一直空虛,可是滿宮后妃卻難得有孕,好容易貞妃懷上了,卻還是着了人的算計,難怪一得知我有了喜,他和太后都那麼緊張小心了。
可是,這是不是說明,我能因此而留下一條命來?
正滿腦子亂着的時候,就聽外面有腳步聲亂響,有人隔着窗子傳唱着,"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