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如風的隱士,和龔如海手下的那幫高手,兩幫人馬去暗殺傅國舅,想來,該是有把握的了吧,迷迷糊糊間,我這樣想。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迷糊了過去,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了,春竹正拿着一副絡子坐在炕邊打,見我醒了,忙丟下絡子來扶我起身,邊道,"娘娘好睡,午膳都不曾用呢,奴婢本想叫娘娘來着,青姐姐不讓呢。"
我就笑,"你青姐姐小心,知道我陡然被人叫醒了,頭會疼呢。"
邊說邊起身,突然側耳聽了聽,就奇怪道,"外面吵吵嚷嚷的在鬧什麼?"
春竹一聽,臉上頓時浮起一絲驚恐,"娘娘,您不知道,是佩姑出事了呢。"
我心裡一跳,忙問,"佩姑怎麼了?"
"佩姑她……她突然就……就死了,"春竹想是年紀小,到底沒經過這樣的事,說起這個事時,她滿臉的驚恐之色。
"怎麼就死了,"我心裡有數,明知故問的。
春竹搖頭道,"奴婢也不清楚呢,只聽說她用完午飯後,就一直喊着睏乏,青姐姐讓她去睡會兒,不想許久也不起了,二皇子哭鬧着要吃奶,青姐姐就命人去叫她,不想就已經……。"
我皺着眉,"怎麼會這樣,中午不還好好兒的嗎?"
"奴婢也不清楚,青姐姐已經命人去傳了太醫來瞧過了,說……說……,"春竹喃喃的說不下去。
我眼一瞪,喝道,"太醫說了什麼,你快說啊?"
"說是中毒了,"春竹被我一瞪,嚇得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中毒,"我做出極受驚嚇的樣子,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半晌才喝道,"這麼大的事,怎麼都不叫醒本宮?"
春竹見我發怒,嚇得直打哆嗦,"皇后娘娘饒命,奴婢是想要叫娘娘來着,可是青姐姐說,皇后娘娘這幾日一直身子不好,夜裡也睡不安穩的,這會子難得的能眯上一會兒,再不許叫醒娘娘的。"
我騰的站起身子,"佩姑在哪裡,太醫還在不在,帶本宮去看。"
說着,我只隨便披了件厚實的大毛衣裳,就急步向外走,春竹不敢怠慢,忙趕上來引路,纔到西邊宮人們住的小偏院時,就見兩個小太監正用個破席子裹着人向外擡,一見我忙就跪下了,我擡眼一掃,就見青綾和劉太醫,還有一個內務府的小總管模樣的人在,我皺了皺眉,問,"怎麼回事?"
那個內務府的小總管上來見禮,回道,"回皇后娘娘,這個奶孃午飯時吃了不妥當的東西,中毒暴斃了。"
"中毒,"我又驚又怒,咬牙切齒,"好好兒的,怎麼會中了毒?"
看了看那小總管,我又冷笑,"好啊,樑萬誠現今兒忙得連規矩都忘了,本宮這裡發生這麼大的事兒,就只派你這麼個東西過來,是覺得本宮這兒的門檻太低麼?"
那小總管聽我這話說得很是不對,他嚇得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回皇后娘娘,樑總管才過了午飯時,就被太后娘娘喚去了慈寧宮,並不是有心要輕慢皇后娘娘。"
"哦,是這樣,"我眼角斜睨着指上的金鑲玉寶戒,輕輕點頭,"太后娘娘金尊玉貴,傅貴妃也是盡得皇上榮寵,哪像本宮啊,一個多月都沒有伺候過皇上了,似本宮這等閒人,自然是不能跟太后娘娘比去。"
我這話說得其實很不像樣子,不但酸味十足,更顯得一點皇后該有的矜持體面也沒有,那個小總管當即就變了臉色,只是他到底不敢說什麼,只得不停的道,"皇后娘娘息怒,樑總管一出慈寧宮,自然就該來紫薇宮給皇后娘娘請安的。"
我擺一擺手,"也不必了,樑總管事兒忙,還是讓他忙他的事兒去罷,"說到這兒,我回頭看向劉太醫,語氣依舊不善的,"怎麼,姜懷安也被太后娘娘叫去了麼?"
劉太醫在我初進宮時就伺候過我,算得上是我的熟人了,此時見我發怒,他忙跪下回道,"皇后娘娘息怒,彩芍苑的陳貴人身上見了紅,伺候她的張太醫連開幾道方子也不見有用,皇上命姜院首去了。"
"陳貴人,"我頓時吃了一驚,脫口問,"她的身上怎麼會見了紅,什麼時候的事?"
陳燕兒那日雖然被我從乾寧宮勸走,卻依舊使性子鬧了許久,宮人礙於她有了身孕,也不敢將她如何,只得每日都來回我,我心下也不耐煩她,索性也不回慕如風了,只嚴命宮人看好她,就由了她去,想來是自己鬧得也沒了意思,個把月後,她才終於消停了。
因着她到底懷着龍裔,我吩咐內務府在日常供給上都和我一樣的份例,又讓太醫院派了醫術上乘的張太醫每日看顧,因慕如風曾下過旨意,陳姓妃嬪的位份終身不得晉升的,如此,就算她生下皇子,也威脅不到別人,這樣一來,倒也就因禍得福,再沒有誰對她的肚子有興趣的了。
就因爲如此,在我的心裡,她的孩子定會安然降生,絕不會有錯,此時乍然一聽她身上竟然見了紅,我怎麼能不吃驚。
劉太醫恭敬的道,"回皇后娘娘,陳貴人是昨兒晚上就不好的,張太醫連開了幾道方子後,下紅不但不止,更見多了起來,張太醫這才慌了,命人去回的皇上。"
"糊塗,"若說我之前動怒是裝出來的,此時就是真的怒了,"這麼大的事,怎麼卻拖到現在才報到上面來,就算皇上忙,昨兒晚上就該來回本宮。"
那劉太醫連連點頭,"是,是……。"
我知道這個事和他無關,轉而一指佩姑,"她怎麼回事,中的什麼毒?"
"回娘娘,小人才疏學淺,這毒……這毒……,"劉太醫喃喃的說不下去,大冷的天裡,額頭上已經見了汗意。
我上前一步,"這毒什麼了,你倒是說啊?"說到這兒,我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急忙問青綾,"奶孃吃的用的都是一樣的,她既中了毒,那玉惜呢,玉惜怎麼樣了?"
青綾過來扶着我,低聲回道,"皇后娘娘別急,玉惜好好兒的沒事,就只有佩姑出事了的。"
我才鬆了一口氣,隨即又叫,"不對,不可能,既然兩個人吃用的東西是一樣的,怎麼可能一箇中毒了,一個卻好好兒的,"說着,我又看向劉太醫,"劉太醫,你才說那毒怎麼了?這是入口的毒還是別的什麼,你快說啊?"
劉太醫又是緊張又是尷尬,"回娘娘,小人才疏學淺,竟……竟不知道這是什麼毒的,但是,小人看了她的瞳孔舌尖,卻能肯定這是入口的東西。"
"入口的東西,既是入口的東西,兩個奶孃一個有事,一個沒事,這就奇怪了?"我皺着眉頭,深是不解。
就有一個小宮女怯怯的上來,"皇后娘娘,中午有碗尖筍火腿湯,青姐姐說那原本是給皇后娘娘您準備的,因皇后娘娘正睡着,這兩天又膩煩這些葷的,就叫佩姑喝了,說二皇子身子底兒薄,喝了這湯好讓*稠厚些。"
青綾頓時臉色一白,忙點頭,"娘娘,是有這麼回事,中午小廚房來問娘娘要不要請午膳的時候,奴婢見那午膳單子上有這樣一碗湯,就想到昨兒娘娘才說的這樣的話,就命將那碗湯送來給佩姑喝,難道,竟然是那碗湯……?"
"啊,"如果說之前佩姑的猝死已經讓滿院子的人吃驚外,青綾這句話一出來,就更讓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佩姑的死若真的是因爲那碗湯的緣故,那豈不是說明,這毒原本是衝着我這個皇后來的,而佩姑--只是做了我的替死鬼!
我轉頭看向青綾,頓時又驚又嘆,之前我只讓她將佩姑送了,卻不想她竟然這樣聰明,將那粒藥下在原本給我吃的湯裡,這樣一來,既除去了佩姑,還能讓人浮想聯翩,自然而然的將這件事安在希望我死的人身上去,如此一扯三千里,我這裡卻是最無辜不過,青綾走的實在是一步好棋!
給了青綾一個讚賞的眼神後,我轉身正色吩咐宮人,"速去稟報皇上,就說有人要毒殺本宮。"
宮人也知道事關重大,不敢怠慢忙就如飛的去了,我命人將佩姑的屍體先擱下了,自己轉身來到院中一個亭子裡,有宮人端了椅子來扶我坐下,微微擡眼,我看向天空猶在飄舞的雪花,漫天漫地無窮無盡,像是沒有盡頭,這本是冷到了極致的天氣,我的心裡卻有一團火升騰翻滾,燒灼得我連指尖都發燙,我突然覺得,或許我也可以藉助青綾下的這步棋,來好好的做一做文章!
許是事情確實很大,不但慕如風來了,傅貴妃也隨着他到了,看着姿容出衆的傅貴妃伴在一身明黃,氣勢超然的慕如風身旁,分明一對璧人般的,我心裡突然涌起一陣酸楚,慕如風,這個讓我愛到極點又恨到刻骨的男人,其實,他根本就和我沒有半點關係,就算是他爲帝王我爲後,就算他是燁兒的父親我的燁兒的母親,其實,他也真的是和我沒有半點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