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都,行政大樓。
這是一個幽暗密閉的房間,房間內部的陳設十分簡陋,僅僅只有一張桌子、一張座椅以及桌子上靜靜立着的一面鏡子。
這個房間意外的沒有窗戶,別提窗戶,作爲一個房間,它缺少了一個十分關鍵的東西——它連門都沒有!即便是大街上驕陽似火赤日如炎,這個房間裡面卻是除了陰冷便是陰冷。
幸而房間裡是有光源的,這是一團詭譎莫名的火光,火光閃爍,就這麼悄然空靈地漂浮在半空之中,並不是很亮,僅僅是剛好可以照亮桌前的座椅上坐着的一個人。
這是一個身着黑色長袍的男子,他的目光注視着地面上某個玄妙的所在,就這麼無聲地注視着,格外出神。
“影畫,從剛纔開始,你已經盯着地面發呆一小時又二十四分鐘了。”有聲音如此說道。
如果仔細辨別聲源,卻是發現這聲音的來源居然是半空中高懸的火光!
“影畫,夕澤已經回來了。”火光幽幽的說着,聲音不疾不徐,顯得有條不紊,“夕澤已經抵達鏡都,我預測,頂多再過10分鐘,他就會來到這個地方。”
“知道。”黑色長袍的男子淡淡地吐出兩個字,他收回目光,將視線投向半空中閃爍明滅的火光,“放他來。”
火光映照下,這才得以發現,這是一個面貌異美的男子,他就這麼定定地望着上方的火光,恰如小蒲扇似的睫毛輕輕地扇了扇,眉目如畫,姿色甚至勝過女子!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妖豔嬀嫿的男子,聲音卻是不如人意,他的聲音沙啞,乾枯,明明是一箇中年男子的聲音,聽着卻是如同風燭殘年的老者。
“地下室傳送陣法已打開,開啓時間持續二十分鐘,持有權限者可通過陣法抵達此處。”火光的聲音有些機械化,或者說,它故意在模仿這種機械化的聲音,“你把夕澤叫回來,目的怕是不僅僅爲了區區一個次代人間道吧?”
“我承認次代人間道目前不足爲慮,不過你這‘區區’二字,還是需要好好考究考究的。”代號影畫的妖美男子如此說道,他的語氣十分平靜,彷彿是在討論一件和“今天中午吃點啥”差不多檔次的事情。
然而面前的火光卻是知道,這件事情關乎重大,一不小心,就是觸及萬千性命!
“‘區區’二字暫且不論,不知道最近南影族那邊的動向,你怎麼看?”火光熹微,幽幽然飄忽不定,“最近我【明鏡之輪】可是又死去了不少執法者呢!”
“可曾統計具體的數據?”影畫微微眯起眼睛,晶亮的眼眸如同星辰皓月。
“據不完全統計,此次喪生的執法者一共一千五百四十餘人,相較於上一次的事件,這一次的喪生者增長了45%的百分比。”火光映照在影畫皓如星辰一般的眼眸中,別有一番獨特意境,“南影族的膽子已經越來越肥了。”
“又多出了這麼多死者麼……”影畫不覺略微低下腦袋,用手掌撐着下巴,“三次事件總計已經死去了三千餘人呢。”
“要出手麼?”火光不由地晃動了一下,“已經給出他們足夠多的臉了。”
“不急,第四次他們再出手,記得稟報我。”火光拂過男子線條分明的側臉,鍍上一層微妙的光圈,“我先看看。”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火光突然莫名其妙地大笑起來,反覆翻卷不息的火苗左右搖擺不定,“可以,沒想到你果然連自己人都算計進去了。”
影畫一言不發,一臉的不置可否。
“你是打算利用南影族好生清洗一下執法者吧?畢竟我們【明鏡之輪】入駐鏡都僅僅三百年,原有的執法者制度歷經幾千年不曾變動過,直到現在,還是有人不願服從你的調度呢!”火光的語氣之中頗有幾分戲謔,“然後你在義正言辭地出面,出擊南影族,爲死去的執法者討回一個公道。好一齣完美的戲劇,差點把我都給感動到了!”
“你最近格外聒噪。”影畫說,豔美朱脣抿成一線,“有點煩。”
“我煩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從安息覆滅、我被封印在了這一團弱智一樣的火光中,我就十分的不甘心,我就想一直不停地說,發泄心中的不滿。”火光冷冷地照耀着,光線透不過男子的身體,徒勞地在地面上留下黑黑的暗影。
“你不甘心,我知道,你這個老東西什麼時候甘心過?”影畫笑了,只是輕輕地勾起了一點嘴角,目光再次投向頭頂的火光,“當初我又不是沒有提醒你該怎麼做,是你自己對我的勸告充耳不聞,還連累我跟在你後面一起倒黴。”
“呵呵,你我本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倒黴了,你自然也會倒黴。”火光似乎對影畫的言語不以爲意,“你當初不是跟非花也說過麼,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眼睛要向前看。”
“是嘛?”影畫不置可否地望了望火光,“那你還喋喋不休地聒噪什麼呢?”
“當年我可是也聽了你的不少聒噪言語,現如今怎麼還倒是嫌我煩了。”火光不屑一顧,“當初你投奔我的時候,我可沒有嫌棄過你一絲一毫呢!”
“那是因爲當初的我,對你很有用。”影畫依舊是輕笑,“我那逆子犯上作亂,逼迫我攜一幫族人倉皇北去,我是出於合作的目的方纔東渡鏡都,前往中洲赴你安息。當初的我,有你想要的東西,而你安洛天,也有我想要的東西。”
“你居然也好意思說你那逆子犯上作亂,當初換做是我,我必然也是奮起出兵,反抗你的計劃。”火花冷冷地說,“當我聽到你居然打算利用自己的族人完成你那個所謂計劃的時候,即便是冷血如我,也禁不住有些震驚。”
“那是他們思維愚鈍。他們根本就不懂,【造神計劃】是對生命與靈魂的完美昇華,它可以將低等的人類轉化爲高等的神靈,賜予他們超凡脫俗的恐怖力量!”影畫的眼眸之中透露出某種異常的狂熱,此刻的他與先前淡然脫俗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這根本不是你要拿自己十萬族人做實驗的理由。”火光語氣平靜地總結,“你想要的,只是一匡九族的力量,你只想要那所謂的【六道神靈】作爲你征伐天下的最高武力,至於賜予族人生命的昇華,根本不可能在你的考慮範圍之內。”
“不要再解釋了,夜傾,你跟我是同一種人,從以前就是,到現在還是。我們爲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不管是什麼感情、什麼理想、什麼信念、什麼道德,統統都是狗屁!”幽然火光在那眨眼之間熊熊燃騰,恰如他語氣之中透出的狂熱,“你說你想取締九族的分歧、達到種族與種族的大一統?別搞笑了!當初我想要一統中洲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