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樓，沈閱終於一把拽住見到他就準備開溜的寧佳佳。
“寧佳佳，你見了我躲什麼？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沈閱一臉懷疑地看着她。
“什麼虧心事？話不要亂講話啊！”寧佳佳目光閃躲，“告訴你一件大事，龍姑娘走了！”
雖然明知道寧佳佳是在轉移話題，但沈閱還是被吸引住了：“走了？她去了哪裡？”
此時寧佳佳已挪到了走廊盡頭，嘻嘻一笑道：“當然是回家咯。她今天早上離開金城的。葉掌櫃還很隆重地舉行了個歡送儀式，又是敲鑼又是打鼓的。可惜都沒幾個人來……”
“不是，你等等！”沈閱一頭霧水，想問個清楚。
“我還有事，有緣再見咯！”寧佳佳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跳起來扭頭就跑。沈閱叫了兩聲沒叫住她只好作罷。
“這妮子有病吧？我又沒把她怎麼着，怎麼連跟我說句話都躲？”沈閱很鬱悶。
不過龍姑娘走了？葉老還敲鑼打鼓舉行了個歡送儀式？這事兒怎麼聽着這麼不靠譜呢？聯想到寧佳佳經常用的五分真、三分誇張兩分假的敘事手法，沈閱又找了個侍者打聽，結果卻得到了一樣的答案。
居然是真的？龍姑娘真的走了！
沈閱當時就懵了，這太突然了，怎麼能說走就走呢？難道是有什麼急事，不得不走？
“呼……”沈閱深深吐出一口氣，不知怎麼突破境界後的狂喜，居然全部消失。明天，就是李士子和金風玉訂婚的日子，沈閱勢必要前去阻止，一場血戰在所難免。即使沈閱如今突破到了八級巔峰境界，他也沒把握在城主府全身而退。可就是這麼關鍵的時刻，龍姑娘居然走了。
她爲什麼走了呢？
好在這個問題沒有困擾他太久。夜色來臨時，葉老回來了。沈閱立刻迎了上去，他要問個清楚。
“八級巔峰！”葉老一臉震驚地看着沈閱，差點沒把自己的眼珠子給瞪出來。
“是我老了，還是這世界變化太快？”葉老又是嫉妒，又是不可思議。“八天啊，八天時間！放個屁的工夫，你居然連續突破三大境界！”
“……
”沈閱沒好氣地看着他，放個屁的工夫？你放屁用八天時間？那這屁得多驚天地泣鬼神？
他現在沒心情跟葉老說笑，直接開門見山問他：“龍姑娘去哪裡了？”
“走了。”葉老的回答打破了沈閱最後的希望。“她說有急事，要離開一段時間。短則七天，長則半個月。”
“真走了啊……”沈閱有些茫然。此時的他，就像是在私塾裡，他好不容易做完了先生布置的功課，開開心心去找先生檢查，結果被告知先生回家省親，功課不檢查了。對，他就是這種感覺。成功的喜悅，沒人和他分享。
“不過她讓我給你帶句話。”葉老咂巴着嘴，終於從強烈地震驚中回過神來，不過仍是眼神酸溜溜地看着沈閱。
“什麼話？”沈閱頓時心裡一震。
“她說，”葉老臉上浮現出一絲古怪，“她說，明天你要是再挨一劍，那你就是頭豬。”
“……”沈閱一頭黑線。這龍姑娘，臨走前還不忘嘲諷自己，拿那一劍說事兒。
“給你這個，你應該需要。”葉老掏出一張大紅色的請柬遞給沈閱。
沈閱默默地接了過來，放在口袋裡。
“對了，”葉老猶豫了一下，“你閉關的這幾天，每天晚上金風玉都會來一趟。”
“她？”沈閱一怔，“她來做什麼？”
“也沒做什麼，就是在她刺你一劍的地方呆上一會兒，就會離開。”葉老道，他看了看天色，“算算時間，也就是這個時候。不過明天就是她訂婚的日子，也許今天不會再來了。”
月色漸濃，星光滿天時，天空突然飄起了雨絲。沈閱坐在即墨商行旁邊的一座屋脊上，仰望星空。晚風颯颯，夜雨綿綿，沈閱卻無心欣賞美景。他來此，是想看看金風玉。他想看看這個女人，到底這些天每晚來此做什麼。來祭奠曾經的戀人？或者是來懺悔？
沈閱沒有等太久，金風玉在漫天雨絲下，踏着如水月色嫋然而至。捲曲的長髮，熟悉的臉頰，手中紅色的鮮花，讓沈閱看得癡了，彷彿又回到了曾經的光景。可是他很快自嘲一笑，不再去想這些。
“我又來看你啦！”金風
玉幽幽地自語，宛如夢囈般。
“還記得這種紅花嗎？十二歲那年，你說這種帶刺的紅花開得最豔，最適合我。你獨自爬上荒山，在萬丈崖邊爲我採下九朵。你不知道，那時的我有多開心……”
沈閱將自己隱藏在陰暗處，注視着雨中呢喃的少女，眼神平靜。
“今天是我最後一次來了。”金風玉嘆了一聲，“因爲明天，我就要和李士子訂婚啦。”
金風玉沉默良久，才幽幽道：“有時候，我真的希望死的那個是我。那樣，我也不用承受這麼多的痛苦。”
雨水打溼了沈閱的發，打溼了他的臉頰。他的一雙眸子，在雨夜裡顯得格外清澈。他靜靜聆聽着曾經戀人的低語，心中卻是一片祥和，不起一絲波瀾。
大戰在即，無論什麼，也不會改變沈閱的決定。事已至此，唯有一戰，纔會將所有事都做了了斷。
現在的金風玉，無論她說什麼話，都再也無法讓沈閱心裡升起一絲波瀾。而今晚雨夜中的相遇卻不相見，在屋脊聽着她的內心獨白，對沈閱來說，更像是在戰前對自己內心的最後一次洗禮。這是大戰前最後的祥和與寧靜，沈閱不願去想任何事情，他只是平靜地注視，安靜地聆聽。
“沈閱，你知道麼？其實我有時候真的很恨你。我恨你爲何沒有更強大的實力，那樣我也能鼓起勇氣反抗，我也能鼓起勇氣讓你帶我走。我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只能接受命運的擺佈……”
“可惜，我們終究逃不過這早已註定的結局。即使你死而重生，這結局依然沒變。這就是命運，我們兩個人的命運……”
“沈閱，如果有來世，我依然希望和你相遇。我們依然青梅竹馬，依然海誓山盟。那時我們的結局，也許纔會變得不一樣……”
金風玉呢喃着離去。在夜雨中，也分不清她臉上的晶瑩水珠是淚還是雨。沈閱沒有去看她離去的背影，他只是平靜地仰望星空，看着這場夜雨，將月色沖洗得更加清澈。
“命運嗎？我的結局，沒人能決定。我的命運，只能是我親手殺出來，否則，我不接受！”
雨更濃，屋脊上，已沒了沈閱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