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公墓細雨濛濛
白皙修長的手,輕輕的將一束同樣潔白的百合放在一座墓前,安然站起身,靜靜的看着碑上的照片,眼中有些溼潤。
照片中的女子三十多歲,五官精緻甜美,笑的一臉恬靜溫柔,頗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只可惜紅顏早逝,空留餘嘆。
安然終於忍不住,淚水從眼中滑落,他看着照片中的女子,有些哽咽的道:“我來看您了……媽媽。”
白奕辰見他此刻心中難過,也知道在這個時候,自己怎麼勸,都是無用。於是便將手中的傘,向愛人的方向偏了偏,一隻手攬上愛人的肩膀,算是默默的給予安慰。
安然有些感激的回頭看了白奕辰一眼,然後順勢向後靠在愛人身上,將身體的重量交給對方,像是自言自語般的道:“我來看她,她會很高興的,對不對?”
白奕辰聞言,輕輕的“嗯”了一聲,道:“是的。看到你這麼乖,這麼優秀,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安然突然偏過頭,用和照片中的女人相似的貓眼看向愛人,道:“那你說,她看到你,會不會高興?”
白奕辰輕輕幫愛人把額前有些潮溼的劉海整理好,點點頭,道:“會的。”
安然對他篤定的態度有些不解,於是問道:“爲什麼?”
“因爲這樣,她就會知道,有個人,在以後的日子裡,會代替她,一直陪伴你,照顧你,不離不棄。”白奕辰柔聲道,“這對一個愛着孩子的母親來說,是最值得高興的事情。”
安然聞言點點頭,隨即有些遺憾的道:“可惜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白奕辰摸摸他的頭,道:“她的名字很好聽,她姓林,叫林婉。”
“真是好聽的名字。”安然的淚水再次涌了出來,“只可惜,我都沒有機會叫她一聲媽媽,沒有機會跟她說說話。”
白奕辰衝着墓碑點點頭,柔聲道:“現在也不晚,你想說什麼,都可以告訴她。而且,如果你想的話,我以後可以經常陪你來看她。”
安然點點頭,衝着墓碑道:“你好……媽媽,我是安然。”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你放心,這些年…我過得很好。真的很抱歉,這麼晚纔來看你…但是我以後會常常來陪你說話的。”
他回頭看看白奕辰,又轉頭道:“媽媽,他叫白奕辰,是我的愛人,他了解我,尊重我…愛我,我和他在一起很開心,而且,我願意和他生活一輩子。我今天和他來看你,也希望你能給我們祝福。”
這是安然第一次在白奕辰面前袒露心聲,也是第一次明確的表示,他想要和白奕辰一直在一起的願望。白奕辰在狂喜之餘,心中卻不知爲何有些發堵。他將雨傘交到安然手中,上前一步,向着照片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後他直起身體,認真的道:“媽媽,我是白奕辰,是安然的愛人。”
他看了看安然,又繼續道:“雖然小安和我在一起,可能會失去很多東西,但是我向您保證,這輩子,我會一直陪伴在他身邊,會以他的喜怒哀樂爲前提,會不顧一切守護他,哪怕代價是…我的生命。所以請您放心的將他交給我,也請給我們諒解,給我們祝福。”
說着,他又深深的鞠了一躬。
安然在他再次直起身來之後,趕緊上前一步,用傘重新遮住了籠罩在細雨中的愛人,然後用目光直直的的看着自己照片中的母親,嘴裡卻對白奕辰道:“她會祝福我們的,是嗎?”
白奕辰點點頭,道:“是的,因爲每一個母親最大的幸福,就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平安快樂。”
安然點點頭,露出了今早第一個微笑,有些憧憬的道:“不知道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想,她一定非常非常溫柔。”
“是的,她不但溫柔,而且十分聰明。”——白奕辰還未及答話,一個聲音便從二人身後傳來。
兩人聞言,立刻轉過身去,只見不遠處唐寧控制着輪椅,打着傘,向二人慢慢靠近,身邊還跟着同樣打着傘的季景。
安然見他突然出現,不禁有些尷尬。他沒有說話,只是紅着眼睛,向對方點點頭。
唐寧見狀,也微笑着點點頭。在季景同樣把一束百合花放在墓前後,他纔有些懷念的道:“媽媽年輕的時候,是京城大有名的才女和美女。那麼多青年才俊想要追求她,可是她偏偏選中了身爲軍人的爸爸。當時很多人都不看好他們的感情,可是令所有人跌破眼鏡的是,他們兩人婚後一直鶼鰈情深,如果不是媽媽身體不好,早早辭世,他們一定會是京城人人羨慕的恩愛夫妻。”
安然見他突然出現,又主動說起父母當年的往事,心中不禁有些意外。他有心想多聽一些,但是又怕對方會問起自己爲什麼會來掃墓,今兒挑明自己的身份,所以一時間竟紅着眼睛,愣在原地,咬着下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唐寧見他這個樣子,心中既後悔自己以前有些急進的態度,又感到十分心疼,便開口道:“雨越來越大了,既然你們已經說完了想說的話,那我們就回去吧。”他對着安然微笑道,“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多講講她的事情給你聽。”
安然聞言感激的點點頭,有些不捨得再次衝照片鞠了個躬,便一步三回頭的跟着白奕辰離開了。
林婉的墓前,終於恢復了安靜,而唐寧的聲音,則遠遠的傳來:“對了,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媽媽她的性格里面,也有些調皮的因素。當年爸爸可是被她捉弄的夠嗆呢。”
“真的?”安然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雀躍。
“當然,等我們回到診所,我再坐下來慢慢的告訴你。”唐寧點頭微笑道。
他現在相信季景說的話很有道理——很多時候,愛固然很重要,但是尊重同樣重要。而以愛爲名的強迫,則是一種傷害。
“嗯,到時候不許反悔。”安然的聲音越來越遠,“對了,我找到了治療你的腿的新方法,我覺得,這次一定管用……”
“是嗎?”唐寧微笑,“那我拭目以待。”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平靜。唐寧彷彿變了個人一樣,不再像以前一般,時時刻刻找機會和安然在一起。而且十分識相的在白奕辰也在場的時候,故意給兩人留出獨處的空間。
而唐老爺子不知道是因爲生悶氣,還是被唐寧暫時說服,也一直沒有出現在診所。
唐寧的“退讓”也得到了意外的收穫。他驚喜的發現,安然和自己相處的時候,似乎更加自然了,甚至有的時候,會主動要求自己多講講唐家的事情。如果放在原來,他會欣喜若狂的,趕緊趁熱打鐵要求安然回唐家,可是不知爲什麼,現在的他,卻覺得就這樣下去也很好。
安然不會面對身爲唐家人的壓力,而自己也能和他自然的相處,現在的安然,會無所顧忌的在他面前展現自己的喜怒哀樂,所以,除了一個虛無的“唐家人”的頭銜之外,安然此刻對待他的態度,就像一個真正的弟弟。
一切正如季景所言,真正的愛,是需要尊重,而不是自以爲是的給予,相對於稱呼來說,心與心的貼近,纔是最重要的事情。
安然對唐寧的改變也十分欣喜,但是讓他更加開心的是,唐寧的腿,終於有了知覺。
就在他按照師父的方法,用浸過藥物的銀針刺激唐寧腿部穴位的第三天,唐寧的腿,終於第一次有了酥麻的感覺。而堅持一個禮拜下來,他的腿情況越來越好,安然相信,這樣堅持三個月左右,唐寧應該有希望再一次站起來。
唐紳元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也十分高興,他甚至再一次來到診所看望自己的兩個孫子。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唐寧跟他說了些什麼,他並沒有像前一次面對安然的時候,表現的那樣迫不及待,而是在問過大孫子腿上的傷之後,和安然略微聊了聊家常,並叮囑他如果被欺負了,就一定要告訴自己之後,又讓安然給他開了一堆調理身體的中藥,然後丟下一塊十分精緻的翡翠觀音掛墜,說是給他把玩,便滿意的坐車離開了。
安然看着他的背影,偷偷鬆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微笑:雖然自己不想回到唐家,但是和這樣的“親人”相處,似乎也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安然的生活似乎漸入佳境,但是白奕辰最近卻非常煩惱,因爲所有針對單家和白家的計劃,似乎都進入了僵局,而厲衛東又一直沒有消息。他拖着有些疲憊的身影回到家中,在看到坐在餐桌前等待自己回家吃飯的愛人的時候,心中一片柔軟:不管怎麼辛苦,自己都要想辦法扳倒單家,不只是爲了媽媽,也是爲了自己心中想要一直守護的人……
白奕辰這頓飯終究沒有吃好,因爲他還沒吃幾口,楊謙便打來了電話求救——黎昕再次發病了。
安然掛斷電話,也來不及與白奕辰多說,抓起藥箱,便向楊謙家跑去。白奕辰見狀,也顧不得吃飯,扔下碗筷,緊緊的跟在愛人身後。
Wшw ▪TTkan ▪c o 兩人到達楊家的時候,楊謙正雙目通紅的坐在牀邊,而黎昕此刻躺在牀上,面色慘白,呼吸已經細不可聞,而且脣色已經微微泛起青紫——看樣子明顯已經回天乏術了。
安然見狀,也顧不得多說,他一把推開礙事的楊謙,兩手用力撕開黎昕的衣服,從藥箱裡面選出最粗的一根銀針,咬咬牙,對準病人的心臟狠狠刺入,然後快速拔出。很快,他落針的地方開始沁出殷虹的血珠。
可是安然卻彷彿視而不見一般,而是用銀針在他心臟周圍快速起落,直到病人心窩周圍佈滿了密密麻麻的血點,而脣上的青色似乎淡了許多,呼吸也漸漸有了比較明顯的起伏之後,這才停下了手,擦乾淨他身上的血跡,換上平時常用的銀針,再度下針。
楊謙在第一滴血跡滲出的時候,便想上前阻止,可是在一旁的白奕辰卻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他也明白安然的舉動是在給黎昕治病,於是在掙扎了兩下之後,便安靜了下來,只是眼睛一直跟隨着安然的動作,並且在心中不停的祈禱着,奇蹟會再次出現。
可是這次,老天似乎沒有聽到他的祈禱,隨着時間一點點過去,黎昕的病情似乎非但沒有絲毫的起色,反而更加惡化。安然無法,最後只得將人扶起,先在他後心窩處用手指飛速的連點了幾下,然後運起內力,一掌排在他後心。而黎昕也隨着他的動作,輕咳一聲,嘴裡涌出黑色的血塊,雖然脣色依舊,但是臉上卻也泛起了不自然的紅暈。
安然見狀,將人慢慢放平躺下,用棉布擦乾了他脣上的血跡,語帶歉意的對着楊謙道:“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一會兒可能是他最後的清醒時間,但是不會太長,你要是有什麼想說的,就趕緊對他說吧。”
說完,便後退了一步,將牀邊的位置讓給了對方。
楊謙聞言,頓時愣在了原地。白奕辰見狀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他才如大夢初醒一般,搶到牀邊坐下,雙眼緊緊的盯着牀上的愛人,嘴脣哆嗦的伸出手,彷彿怕碰壞絕世珍寶一般的,輕觸着少年的臉頰。
牀上的黎昕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然後緩緩的睜開眼睛,他似乎費了很大的力氣,纔看清眼前的人。黎昕無視楊謙焦急的眼神,而是直接問道:“安、安然,是不是……在?”
楊謙握着他的手,用力地點點頭。
黎昕眼前一亮:“那白、白總…在?”
楊謙聞言一愣,雖然不知道他爲什麼會突然提起白奕辰,卻再次對着愛人點點頭。
一旁的白奕辰沒想到,這個和他幾乎沒有任何交集的少年,居然會在病危的時候尋找自己,於是趕忙上前一步,站到他視線所及的範圍之內。
黎昕見到白奕辰,連忙掙扎着想要坐起來,楊謙此時絲毫不敢違逆他的意願,他求助似的看向安然,在見到對方衝自己微微點頭之後,便小心翼翼的扶着黎昕靠坐起來。
黎昕靠坐在牀頭,吃力的伸手,從枕頭下摸出一個小小的木頭娃娃,遞給白奕辰,斷斷續續的道:“對,對不起,我早…該給你的,希望不會…太晚。”
在看着白奕辰接過娃娃之後,他才彷彿用盡全身力氣般的靠在柔軟的枕頭上,閉上眼睛,無力地喘息,任憑楊謙怎麼呼喚,也再沒有半點回應,整個人似乎已經沒有了意識。
白奕辰一頭霧水的看着這個做工粗糙的木頭娃娃,不知道這個素未謀面的少年爲什麼把這樣東西交給自己。可是黎昕此時的情況,又容不得他多問,於是他忍不住求助似的看向安然。
安然知道白奕辰的意思,他搖搖頭,道:“沒有希望了,這是他最後的時間。除非……”
他話還沒有說完,一旁的楊謙聞言卻放開黎昕,撲了上來。他雙手抓住安然的胳膊,激動的道:“除非什麼?你還有辦法救他是不是?你說吧!只要你能救他,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哪怕只讓他多活一段時間也好!”
安然聽他這麼說,再看看牀上已經面色死灰的黎昕,有些猶豫的咬着下脣:黎昕的情況,明顯已經沒有救活的希望了。而唯一的希望,就是師父留下續命的丹藥。但是因爲很多需要的藥材現在已經沒有了,所以他手裡也只剩下兩顆,不到萬不得已,他實在捨不得拿出來用。
此刻楊謙一臉懇求的看着他,再加上白奕辰也拿着娃娃一臉期冀的看着他,安然終於狠狠心,拿出一粒藥丸,化在牀頭的水杯裡,給黎昕灌了下去。
安士朋畢竟行醫兩千多年,能被他說是有“續命”功效的藥丸,的確不同反響,大約半個小時之後,黎昕的臉色漸漸不再泛着死灰,而脣上的青色也幾不可見,就連呼吸,也明顯比之前平穩了許多。
一個小時之後,在大家的期待中,黎昕終於再次醒來,他不顧自己還很虛弱的身體,緩緩的說出了自己行爲異常的原因。
作者有話要說:仰天長笑三聲!我終於考完了!
感謝親們的支持啊!鞠躬!話說別人在糾結的時候我正在歡樂的抄答案有木有!
作者公司變態到死,比四級都難有木有!和職稱掛鉤有木有!!
我今天下午五點考完試開車回家,走到半路累趴了,在車裡睡了一個半小時有木有!!!
剛想休息發現明天星期一有木有!!嚶嚶!!!
感謝親們這兩天對作者的支持和鼓勵!鞠躬!!!
PS:感謝SUNY童鞋的地雷!鞠躬!!
握爪!混亂終於過去……俺可以安心寫回留言了,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