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晚彤並沒有像普通人那樣衝上門去吵吵嚷嚷。
經過一晚上的時間之後，她已經徹底地冷靜下來了，又恢復成了之前的那個穩重沉着的常晚彤，絲毫也沒有被大宅的其他人看出異樣來，甚至在跟老太太說她爲了去督促兒子找對象所以搬到那邊去住的時候，老太太也沒有覺察到哪裡不對，還高興地說她早就該管管了。
她不是胡美瑜，她沒有忘記王家還有一個剛做了大手術沒多久的病人，所以，她只是在到了小區門口之後給王葉薇去了個電話。
上次來的時候，她們就已經交換了電話了，王葉薇看見常晚彤打電話來，有些意外，不過，她什麼都不知道，還以爲常晚彤打過來就是普通的聯絡一下。
“王女士，你好，我是賀長麟的媽媽常晚彤，你還記得我吧？”電話裡，常晚彤並沒有像上次來的時候一樣叫她親家，而是稱呼她爲王女士，王葉薇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她並沒有多想，主要是沒有往白子涵那個方向想。
“我記得，你好。”她客客氣氣地說着，等着對方表明來意。
常晚彤說道：“我現在就在你們小區門口，我就不進來了，我有點事情想要跟你說，你現在如果方便的話，麻煩你出來一下。哦，對了，你直接出來就可以了，我有車。”
王葉薇皺了下眉頭，直覺常晚彤這麼找她肯定沒什麼好事，不然的話，不可能到了門口都不進來。
“好。”她只猶豫了一下就回答道：“麻煩你稍等一下，我換件衣服就出來。”
她先去跟王葉澤說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又去換了一身白子涵給她買的新衣服，這纔拿了包出了門。
當王葉薇的身影出現在常晚彤視線中的時候，常晚彤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她的這身打扮。
王葉薇穿得很得體，全身上下包括手袋都是普通商場裡便能買到的普通品牌，看上去簡樸大方。
或許是常年生活壓力過大，她的眉宇間帶着好像化不開的滄桑和憂愁，這一點，上次她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過了這麼一段時間之後，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王葉薇遠遠地便看到了常晚彤站在車邊等她的身影，便小跑了一段距離。
常晚彤的司機爲她們打開車門，護送她們上車。
王葉薇上了車之後，什麼都沒有問，甚至連去哪兒都沒有問。
常晚彤找她，是有話要和她說，她心裡有不太好的預感，決定在基本的寒暄之後，還是等對方主動開口比較好。
“我經常去的一家茶莊的老闆打電話給我說，最近到了一些好茶，讓我有空過去嚐嚐，正好我今天有空，就過去看看。”常晚彤笑着說道：“那家茶莊的茶葉不錯，茶點也做得好，一會兒你也品嚐一下。”
王葉薇沒有把這些客氣的話放在心上，她並不覺得常晚彤是沒事要找她喝茶，她笑着說道：“好，謝謝。”
一路上，常晚彤都沒有說自己要說的是什麼，只是問了一些關於白子涵以前的事。
王葉薇想了想，覺得不管常晚彤今天問這些的用意是什麼，她都應該好好回答對方提出來的這些問題。
白子涵以前，真沒有什麼好說的，就是普通家庭的普通孩子，學習成績嘛，既不是頂尖的，也還算處在中上游，考大學也很順利，從小到大都聽話，從高中的時候就開始勤工儉學了，一直以來都沒讓她和她舅舅費多少心，倒是他們讓白子涵費了不少心纔是真的。
常晚彤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在心裡嘆了口氣。
要是白子涵缺點多一點，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挑她錯了，可是白子涵偏偏沒有多少讓人難以忍受的缺點，相反的，還一直都讓她覺得很可憐，你說，這讓人多爲難？
等到了茶莊之後，茶莊的老闆十分殷勤地把她們領到後院一個視野很好的包廂。從窗戶往外看，小橋流水庭院，還有漸漸開始變黃的樹葉，是個極爲幽靜的地方，甚至還聽得見鳥叫。
“這鳥是這裡的老闆養的，不是野生的。”常晚彤微笑着給王葉薇解釋道。
王葉薇也笑了笑，“我就說呢，現在要想聽見鳥叫聲可不容易。”
一壺香茗，縷縷青煙。
老闆上了茶點之後，又做了一些介紹纔出去。終於只剩下常晚彤和王葉薇兩個人。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今天找你想跟你說什麼？”常晚彤一邊給王葉薇倒了一杯茶一邊說道。
王葉薇看着茶杯裡淺黃綠色的茶水，心裡隱隱有了一個相對來說有些靠譜的猜測，她笑了一下，說道：“有點兒。”
常晚彤把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換上了一臉的無奈，“剛纔，在車上，有司機在，我就沒有說，我不想讓司機聽見我們說了些什麼。我們那個家，人多口雜，以後等你看到了就知道了。”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我來，是想跟你說說子涵和我們家長麟的事。”她看了王葉薇一眼，不緊不慢地說道：“我聽說，你也已經知道他們的事了？”
王葉薇心裡一突，隨即又釋然了，看來，她想得沒錯，賀長麟的媽媽果然是爲了這件事來的，難怪，她一開始就自稱是賀長麟的媽媽，對她的稱呼也從親家改成了王女士。
既然刻意改了稱呼，應該，就是不同意他們倆的事了。
王葉薇想了想，坦誠地說道：“我是在她舅舅做手術的那天知道的。”
看來，這位知道的時間也不長。常晚彤心裡稍微平衡了一些。“我聽說，你反對他們在一起？”她又問道。
王葉薇苦笑了一下，說道：“說起來，不怕你笑話我自私。我是擔心子涵被人說閒話，所以才反對她和你們家長麟在一起。”
“沒錯，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尤其當媽的，在牽涉到自己孩子的事的時候就更自私。”常晚彤說道：“我也擔心他們被人說閒話，所以，我也跟你一樣，反對他們在一起。”
王葉薇聽到這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你是想讓我做什麼嗎？”她開門見山地問道。
“我想讓你勸勸子涵。”常晚彤說道：“我這邊也會繼續勸我兒子，他們明明這麼好的條件，何必做這些會讓別人說閒話的事呢？以後有了孩子，要是有人在孩子面前說些不好聽的，那對孩子也不好啊。你說是吧？”
王葉薇又苦笑了一下，“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我一開始，就是反對他們在一起的，可是啊……”王葉薇的眼眶紅了，眼裡涌起了一層霧氣，“在我當初跟子涵她爸一起逼着子涵嫁給賀長欣的時候，我就已經失去了管她的資格。”
常晚彤驚了一下，王葉薇這個態度，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後面還準備了很多的話呢，比如說褚玉芹那邊已經找了代孕的人來生小孩兒了，比如白子涵在家裡還挺討老太太歡心的，又比如白子涵在公司工作很認真以後一定會很有出息，等再過一年兩年的，賀宇誠和褚玉芹的孩子生下來之後，他們有了寄託，就不會一直糾結賀長欣的事，到時候，白子涵想要再嫁就容易了，而且，以她和賀家的關係，要嫁個很好的人家完全不是問題。
可是她沒想到，王葉薇給她的回答，居然是失去了管白子涵的資格！
“你是她的媽媽，這一點永遠都改變不了。”常晚彤還想再勸說一下：“你都沒有管她的資格，那誰有？”
王葉薇微垂着頭，眼中含淚地搖了搖頭，“當初，一開始，我是不同意子涵嫁進賀家的。可是後來，她爸爸說了不少嫁進賀家的好處，你們賀家有權有勢有能力，要是子涵嫁進來，生活當然會比過去過得好，給她舅舅找個合適的心臟源也是分分鐘的事，還說，你們家願意給一筆錢，有了這筆錢，她舅舅的手術費用和後期的康復費用就都有了。”
她擡起頭，看着常晚彤，留下了兩行眼淚，哽咽道：“她不願意嫁，我就在她爸的煽風點火之下，跪下來求她。你讓我，現在拿什麼臉面來管她？”
常晚彤倒吸了一口涼氣。
王葉薇繼續說道：“我們當時，收了你們家兩百萬。在那之前，爲了準備我弟弟住院的費用，我們把房子賣了，後來，賀長欣不在了，正好有個條件很不錯的年輕人追求子涵，我當時就想把你們的錢還上，這樣，子涵就可以從賀家脫離出來了。可是當我跟她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她說我想得太簡單了，根本就不是什麼兩百萬的問題，但她不肯告訴我究竟是什麼問題。她不說我也知道，肯定是她爸還額外的收了你們家的好處。”
“子涵這一輩子，就毀在我和她爸手裡了。”王葉薇看着常晚彤說道：“在她和你們家賀長麟的這件事上，我一個字都不會說，不管你想做什麼，不管這件事到最後是以一個什麼樣的結果收場，我也一個字都不會說。只要你不像賀三夫人一樣，跑到她舅舅面前去鬧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