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極了,我怕皇上會發現這些啊,我怕梨香會讓御林軍拉走,我好怕好怕。
心都跳起來了,然後,我看見梨香讓人半拉半扯了出去。
我吞氣,小聲地說:“我出去一會。”
林珣還在埋頭作畫,輕輕地說:“小心一些。”
我低頭悄悄地退了下去,轉過那彎,我不敢跑,我怕這微暗的廊裡,會遇到管事的嬤嬤,到時我跑,不知又會說什麼?輕快地走着,我就怕,我慢一步,我就見不到梨香了。
我怕,我會看到御林軍拖着梨香走。
我只有這一個妹妹啊,靜靜的廊裡,就只聽到了我的腳步聲和心跳的聲音。
快步地走出了宮,我沒有看到雜亂的人,沒有看到御林軍,在遠遠的一處,看到梨香獨自站在那裡。臉陷在半明半暗的夜色中,看也看不清,背後的紅燈籠,高高地掛起。
“梨香。”我輕快地走過去:“你剛纔在幹什麼?嚇死我了,梨香。”
她輕輕地笑着,帶着一種冷意:“說了你也不明白的,倪初雪,你就只想安心做一個宮女,很多事情,你不會明白。”
我點點頭,事實是如此,有些事,不想去想,不想去說。我也只想安心而已。
我安慰地說:“梨香,罷了,別跟自己過不去。”
她轉過身子看我:“你以爲,我跟自己過不去嗎?你以爲,我會氣恨自己這般的低賤,爲林靜如擦地。呵呵。”她有些冷笑。“很多事情,你不明白來着。倪初雪,你實實在在的,你也就只能如此了,也只能做一個宮女了。”
她怎麼了,怎麼會一直說這些呢?
我輕皺着眉頭:“我只想做一個平淡的宮女,等出宮的時間到了,我就出去。”
“還活在你的夢裡,出宮,如你想的那般輕易?林靜如,不會放過你的。”她冷冷地說。
如一桶水,將我澆醒,我一直不想去面對這些,可是,我也作繭自縛,我不得不信了。
“梨香,有些事,忍一忍就過去了。”
知道又如何呢?我已不再去自尋煩惱。
梨香卻是認真又灼灼地看着我:“倪初雪,我要你的幫忙?”
“什麼事?”我問着。她是我妹妹,有什麼我幫得上的,我自然會幫她。
她看着我笑:“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妹妹,如果,你想成全了我的事,你給我一點血,然後,後面的事,你自個聰明些?”
我不太明白這個:“梨香,可以告訴我爲什麼嗎?”
“你怎麼就不敢相信呢?你心裡,不是有答案了嗎?就是那樣,你以爲,我爲什麼那麼大膽在宮裡,披散着頭髮,那樣大膽看着皇上。你以爲,今晚就主要叫我擦酒嗎?想要的,還不止是這麼簡單。”她一字一句地說着。 wωw▲ Tтkan▲ ¢ o
我心涼了一半:“梨香,不要,你還年輕啊?”
“這是我的事,你就不要多管了,倪初雪,快點。”她板起臉。
我看着她,她渾身是那般的倔,梨香決定後的事,很少會有改變的,她已經決定好了嗎?如果後悔,那就不可能再有後悔這條路可走。
“快點。”她又冷冷地說着。
我看着白玉欄邊擺放着的劍蘭,都是我今天細心擦的啊,卻無人觀賞,獨自對着月光。
鋸齒如劍,還刺痛了我的手呢?我一咬牙,閉上眼用力用手就將着那鋸齒一劃,卻劃破了些許的皮,流出幾滴血。刺痛得我倒抽了一口氣,手指在顫抖着。
梨香眼神飛快地看着那邊,然後輕看了一眼說:“還不夠。”
緊緊地咬着脣,我怕我自己叫出聲來,狠力地一劃,肉體撕破的痛,牽着心尖,讓我心都直縮着。
梨香見狀,從懷裡拿出一方白帕子,胡亂塞給我。
我放在手心,讓血,慢慢地將帕子染紅,我想再勸她。
梨香卻忽然扯着我的手跪下,清脆地說:“奴婢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竟然是皇上,那明黃的靴子,那淡淡的珍貴香味。讓我心裡一驚,真如梨香所料,皇上來了。
“不必多禮。”皇上的聲音有些低沉。
皇上的回答,卻是不合時宜的,只有他一個人,我往旁邊輕輕地移動着,讓黑暗籠罩着我。
皇上的眼光,定在梨香漂亮如花的臉蛋上。他輕輕地笑眼如華地看着她說:“你叫什麼名字?”
這笑,讓我的心在流淚。他對梨香,是感興趣了。
梨香擡起頭,眼眸如水,波光流轉。她嫣然一笑,如晚霞一般的光采,讓四周的景,都往後退去,讓風都停了下來,讓這裡,都亮堂了起來。她清脆地說:“回稟皇上,奴婢叫梨香,雨打梨花,隱隱有香的梨香。”
我似乎,看到了風雨中那潔白的梨香,隱隱地透着清香。可是,這梨花,卻要讓人採擷。
“好名字。”皇上輕聲地說着。 梨香又一笑,二個可愛的漩渦在臉魘上打轉:“謝謝皇上讚賞。”
這一笑,讓我聽到了抽氣的聲音,來自於皇上。
梨香的發,輕輕地飛散了開來,在風中,散發着誘人的髮香味。
皇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就撩起了她一縷頭髮,輕輕地放在鼻間輕聞,然後,再綰回她的耳際。露出梨香好看的輪廓,肌如白雪,紅燈籠之光,讓她的臉,又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色彩煞是好看。
皇上輕輕地撫着她的臉,深沉地低喃:“真是美人啊。”
梨香又笑,明眸直視着皇上:“謝謝皇上誇獎。”
這一刻,我多想去撥開皇上的手,我知道,梨香所謂的將計就計是什麼意思了?
林靜如,不過是要她出醜,要她狼狽,她就趁機勾誘皇上。
可是,林靜如她們並不怕,不然,不會讓梨香一個人站在這裡,早就讓御林軍拉走了,其中有二個原因,一個是皇上眼裡,起了驚歎之色,皇上必會尋梨香。其中一個,就是梨香不是處子,如果發現,何等的大罪。
這可是欺君之罪啊,想來我們入宮,倒也沒有驗身什麼的?可是要成爲皇上的妃嬪,都得經過這麼一關啊,每個秀女,都是這麼來着。
梨香在賭,她賭得這般大,稍有不慎,她就死無葬身之地。
這樣,真的對嗎?不對的,皇上明明比她大多了,皇上足以做我們的爹爹了。
梨香啊,這真的,值得嗎?可是,她眼裡,寫滿了期待。
皇上卻在這時放開了她,笑了笑,沒有說什麼,站起身子,就往廊深處走着。
這一刻,我的心,放了下來,皇上,並不是如傳說中的好色之心。
梨香,也可以放棄了吧,還要怎麼樣,才知道要珍惜自己,要放棄呢?我不覺得,宮裡就好。皇上的女人,豈是好做的,皇上的妃子,豈是長遠的。
我看到了梨香眼裡,深深的痛。濃濃的失落,算了,她以後會想通的。
正在高興的時候,一個公公走了上來看着梨香說:“還不快去侍候皇上。”
這一句話,將我和梨香,一個打下地獄,一個打上天堂。
我怔住,梨香叩頭,興奮地說:“是,公公。”
她站起來的時候,從我的手裡,抽出了那帕子。
我失望透了,看着梨香輕盈的腳步,很快就追上皇上了,皇上轉過身,看着她笑,然後,一把就抱起了梨香,往最近的一間房進去。那公公,就守在門口。
心在撕裂着,我恨我自己--這般的無能爲力。
我終於也知道,梨香最終的目的,各人有各人的路。
我轉過身子,看到林靜如,一張臉上掛上了笑。冷冷然然的,似在看好戲一般。
我對她討厭至極了,我知道,她是來幹什麼的,梨香的那句話:然後,然後聰明些,我知道,要我給她善後。
林靜如臉上掛着笑,朝我緩緩地走來了,她的身邊,還跟着樓玉宇那個僞君子。
我站起來,手上的傷口藏在裙襬外,但是,梨香能想到的,林靜如怎麼會想不到我呢?
我也是梨香的姐姐啊,她能找幫忙的,能信得過的,也只有我。
我看向一邊的劍蘭,還掛上斑斑的血跡。心裡輕想,可憐的手,還得再受一次傷了。
往後退一步,故作不穩地,一手就打到劍蘭上面,然後,花盆往下傾,我傾長手去,胡亂抱住了。
然後再,我縮着頭,看着傷口再流血,如此的簡單。
騙人,真的不難,重要的是,要不要騙。
什麼都還是一樣,就是,我的手更痛,血流得更多。
我彎腰斂眉地站在那裡,也不再掩飾着我的手了。剛纔那一幕,不止她一個人看到。
管事的嬤嬤叫了起來:“倪初雪,你好大的膽子,差點就把這裡的花給砸了,我怎麼交待你們的,驚嚇到林美人,可是死罪一條。”
“請嬤嬤懲罰。”我忍着痛,一字一句地說着。
“傷得,倒是挺重的。”林靜如的臉,都黑了,說出來的話,像是冰珠一般讓人發抖。
我恭恭敬敬地說:“都是奴婢不小心。”
那嬤嬤怕惹到林靜如不高興,趕緊說:“倪初雪,今天晚上,把這裡都給我擦乾淨了。做事,這般的不牢靠。”
“是,嬤嬤。”我小聲地說着。
林靜如咬牙切齒的聲音:“可傷的,真是時候。”
是時候嗎?我心裡,卻是輕輕地悲落,無聲地流着淚。
“林美人,貴妃娘娘讓請美人去作詩,看舞。”一個公公在身後小聲地叫。圓圓的月亮,照着這靜靜的宮殿,還能聽到,那悠悠傳來的絲竹之樂。
煩燥得,讓我想狠狠地扯着我的發,告訴我,一定要清醒。
秋夜風,如此的冷,吹得宮燈都搖擺着。
我是不是負了爹的重託呢?我沒有照顧好梨香。
這一場,誰勝誰負,傷的,永遠是女人。
都圍着皇上來轉,如此的傷。
我輕輕地走進宮裡,半跪在那裡繼續磨着墨,緊緊抓着石硯的手指有些泛白。
皇上無聲無息地走了,可是,宴會還得繼續,這裡,還要撐着架子。
破敗得,讓人一推就倒一般。
玉貞公主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而林靜如,卻是收張了聲勢,有些懼怕地坐在平貴妃的那側。
倒是會怕了嗎?怕什麼呢?我冷冷地看着。
這是爲誰而辦的宴會,怎麼,竟然這般的醜惡,這般的讓人唾棄。
“初雪,你手怎麼了?”林珣發現了我的手裡的血跡,關切地問着。
我搖頭輕笑:“沒有什麼?不小心在外面掛傷了。”
我有些緊張,小聲地說:“林珣,皇上不在了。”
我的意思,帶着一些試探,我畢竟是入宮不久,對於這些場面,也是第一次接觸,我不知道皇上的習慣,可是,那公公的口氣,像是經常這樣一般,令我擔憂。
林珣輕聲地說:“習慣就好,不足爲奇。”
心涼了半截,好一個不足爲奇,皇上經常這樣,那梨香,不是賠了身子折了命嗎?宮裡的妃子們,安容得下她。
再說了,她還支持得下去嗎?
“皇上大概是看上了剛纔那個女子。”林珣小聲地說着。
我心裡暗暗地嘆着氣,他那裡知道,那個女子,就是我的妹妹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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