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宮

宮闕 98宮 鄭良霄 UC 網 穿越 和 晉江穿越文

剩下的日子,阿南沒來找過我,我也沒去找阿南。我是有意爲之,爲的是給馮嫣兒一種寬鬆的印象。我現在指望她有一天象上一世一樣,把那個李逸送到我面前來。這需要讓她覺得我又對她舊情復燃才行。我現在經常有意無意的早早去母后那裡問安,揀正好能碰到她們的時間。有時我還和她們在一起坐一會兒。說笑兩句,雖然沒顯得厚待哪個,但我堅決不主動與阿南說話。

馮驥現在小心得緊,行事幾乎不犯錯誤,我實在很難抓住他的把柄。不得不拿馮嫣兒下手。

而阿南,天知道她怎麼回事。她也不主動找我,和我主動說句話也不至於就失掉她公主的面子吧?

不過有弦子每天被我揪到御書房來看書,阿南每天在幹什麼我是瞭如指掌。阿南的藥畦裡什麼花什麼藥發芽了;阿南院子的大柏樹上,喜鵲在孵小喜鵲了;母后給了弦子一隻小花狗,它咬了鄧芸的衣襬了;鄧香又來了一回太醫院,給阿南切脈換過方子了……所有這些,弦子都有意無意的會告訴我。

幾於下來,連母后都知道我與阿南間鬧不愉快的事。這一天,她問我:“皇上怎麼又與楚賢妃鬧脾氣了?”

“沒有啊。”我一口否認。

“皇上是不是又新喜歡上那位宮人了?沒關係,告訴娘知道,娘幫兒參謀參謀,看提她到什麼品級方好。只是娘放眼宮中,怎麼就沒看到有什麼可以入眼的宮人呢?”

對母后的熱心,我唯有苦笑,“沒有的事!兒最近只是忙。”

忙是真的,現在每天上來的奏摺能放兩藤筐。也許是看出在錢糧商銳上,我都要大動,各州郡上的摺子都是想要銀要人,修堤修壩修路。他們生怕要得晚了吃虧。這一來,大肇好像更缺銀子了。我每天應付這些東西都弄得昏頭漲腦。哪有心思去看什麼後宮美人。

母后搖頭。“楚賢妃給哀家看過外放宮人的名單了,報名的倒有三百之數。這也太多了。這一放,宮中更無人了。我兒還得考慮子嗣問題,哀家已對賢妃說了,讓她酌情減一些,留幾個好的給皇上。”

我的頭一下子大了,這叫什麼事!去對阿南那醋缸說留幾個好的給我,阿南遲早會把我活吞了。

“一個別留。”我說,“後宮宮人近三千,還有一千宦官,都是花銷。要這麼多幹嘛?難得有這幾個願意走的。”只有三百,我還嫌走的少了。

“不然,皇上把這三百人看一遍再做決定?”母后不死心。

我搖頭,“沒空。”

母后嘆了一口氣,“還有李修儀,楚賢妃問我可不可以讓她去永寧寺我的功德庵中出家,哀家已是模模糊糊的答應了。皇上怎麼看?”

我沒作聲。

李婉寧我已經好久沒看到了,雖然她也還生活在這個深宮裡,但我已經快忘記了她這個人。但其實,我哪能真的忘記她,畢竟與我有那麼一些過往,我總還記得她害羞的躲在老嬤嬤身後的樣子,也記得她脖子上帶着勒痕,緊閉雙眼死一般躺在牀上。如今我與這女人好像真的已是陌路,幾年的情誼早已化爲烏有。

可是,我又不怎麼甘心放她走。本來是我的,再放手,與那些從來與我無關的宮人還不太一樣,至少在感情上,總覺得自己有些丟了面子。

關於這事,阿南倒是沒來問過我。是我說由她全權負責的,她也就當仁不讓。再說,自從十五那日我和她之間發生齟齬以來,我便再沒與她說過話。

見我久不說話,母后喟嘆不已,“看樣子,曜兒的事還是得我這個當孃的來操心。”

我點了蔣捷這老滑頭當今年春闈的主考官。又下了旨,調武孝楷入京爲副考官。旨意一下,自然又是一番血雨腥風。朝堂上一下子吵翻了天,有反對南人主持考試的,也有當面質疑蔣捷的。

蔣捷不着急,他搖頭晃腦的說:“你們還記得不?去冬第一場雪那天,臣便說今年臣必得皇上重用。你們看,我所料不差吧?臣的才幹,只當個戶部尚書真正是大材小用。”

臉皮之厚,我都想爲他鼓掌了。

馮驥陰着臉站了出來,“臣記得,去年皇上還提及由禮部來主持這三年一次的大比。按古禮此闈也一直由禮部主持。今年皇上爲何突然變了祖宗先例?皇上既說是害怕有人託請,改由蔣大人任主考。這個臣無話可說。蔣捷任主考也可以,但皇上既已宣佈他的名字,蔣大人也一樣存在託請的問題,依臣看,蔣大人就該回避。從今天起不要再交接訪客,更不能接受邀請去與人對酒。不然豈不是又一番新的託請?”

他說的很對。

我猜馮驥早已爲兒子馮邁遊說好了禮部官員,如今我這一大變動,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但他的話倒也不無道理,不能再讓人找蔣捷的關係搞另一種不公平。

“蔣捷一向與李丞相家走得近,李家今年也有人入考。對武將之家是不是又是一種不公平?”另有人也來質疑。一時間朝堂上吵吵鬧鬧。沒個安定。

這些我也有所預料,我的朝堂上一向分爲兩派,用了這個,那一派不高興,用了那派,這一派會擔心。平日我正好利用他們的爭執,慢慢倒也加重了自己的份量。遇到今天這樣的場面,我只是笑。

“蔣愛卿,從今天起,你就閉門謝客吧。不要再接受干謁求進的拜貼。也不許出門與人喝酒了。我派執金吾的人守在你宅子門外,一直守到考完那一天。”

蔣捷發出了一聲哀號。

我笑得越發厲害了。我的重用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摸摸自己的肚子,“考題還在朕的肚子裡,到了考試那一天才會揭曉。朕知道今年的大比衆愛卿多有子侄要參加。朕很歡迎。但是若想因此投機就算了。若被朕發現了必將嚴懲不怠。”

其實,大肇在此科之前,因爲戰亂,三年一比的規矩常不能堅持。過去近三十年,多半時間是在戰爭之中,父皇的二十年中,只開過三科。這回開科之前已經連停過兩科了。正因爲如此,這一科春闈對大肇,對我都是重要非常。我不想再像上世一樣,留下遺憾。

我順便說了一下二哥來洛京的事。這倒是沒什麼人提出異議。二哥素有能戰名聲,他們都以爲我要用他戰西戎。只有馮驥陰着臉不語,好半天才說了一句:“皇上要考慮湘王很可能功高蓋主。”

我一看到馮驥不高興,我心裡就高興了。

造大佛的事,我還暫時不想對他們說。免得他們又叫喚沒錢。這一次,我根本沒打算動用國庫。而二哥,我還用更重要的用處,與戰爭軍隊無關,今後的二哥,我要將他培養成我的肱骨之臣,能夠成爲我墊腳石的那一類人物。

當然,二哥能不能勘當此任,我還得試試才知道。

這一天,我的御書房裡,我一本本的看着奏摺,弦子盤在我的腳下看書。他突然擡了頭問我,“什麼叫:‘紛紛紜紜,鬥亂而不可亂;渾渾沌沌,形圓而不可敗’?”

我看他一眼,“就是在混亂的局面中,自己要清醒冷靜,不要亂了陣腳。別人亂自己不亂,別人慌張,自己信心不滅。”

弦子看看我,“那‘形兵之極至於無形’又是什麼意思?又怎樣達到‘深間無窺’,‘近人不能謀’的地步?”

我有些無力,承手抄起一本奏摺敲在弦子的腦袋上,“是誰讓你這麼小就讓你這樣艱深的讀兵書的!”我笑,“是鄧香還是你姐姐?”

“姐姐纔不讓我讀這個,”弦子丟下書本,歪頭看我,“姐姐最近好凶啊,不許我來皇上這裡。”

我又開始埋頭於奏摺之中。“你姐姐本來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她不發作的時候只是在壓抑自己。讓她罵兩句你又少不了一塊肉,她罵她的,你來你的。下回我教你體仁之學。”

“謝皇上。”弦子乖巧的伏到我腿上,“那皇上也教我弓馬騎射吧?我看皇上那匹棗騮馬好威風啊!”

“好!朕留心着,看到好馬駒子給你留一匹。到時教你怎麼自己馴馬。以後馬長大了,纔會只聽你一人調令。”

弦子那酷似姐姐的眼睛就在我腿上彎成新月狀。“那姐姐問起來,皇上也別說是我開口要的。”

我刮這孩子的鼻子,“又怎麼了,難道你姐姐連這也要罵你?”

“姐姐不許我向皇上太后要東西。上回太后給我那隻小花狗,姐姐也怕是我向太后要的,責問了我許久。姐姐叫我在宮裡別惹人討厭。”

這個阿南!又來了!她難道是屬烏龜的?我還沒怎樣呢,她就又將自己縮回烏龜殼裡去了。難怪這幾天我不找她,她就也不理我。我不過是故意冷落她幾天,做給別人看罷了。她卻是當真疏遠了我。這麼生分的話,虧她能對弦子說出口!

我何嘗有過一點討厭她的意思,她這又是何必?

我放下筆,“剛纔弦子問我的是兵謀。意思是:用計時,要順勢而爲,連自己身邊的人一起騙了,這樣纔沒人知道實情。”我摸摸弦子的小腦袋,“用計總是真真假假,甚至有時連自己都會被騙進去。”

我見弦子粉嫩的小臉,還是充滿期待的看着我。

忍產住對他說:“你姐姐原是聰明人,就是面對她自己的事時變笨了。”

阿南倔強,我的有意疏遠她一定感覺到了。她不像別的女人,別的女人失落或生氣時,多多少少會表現出來給我看。阿南卻不一定,她把我的疏遠當了真,反倒也疏遠起我來。

既然如此,我索性再深間無窺一點。

我嘆口氣。當着弦子的面喚如意:“如意,你去淑妃那裡一趟,就說朕叫她準備好,明天陪朕一起去伊闕看大佛、遊伊水。讓她打扮精心一點。要陪客的。”

如意一愣,幾乎是脫口而出,“那賢妃呢?”

我一點也不爲難的,“賢妃也去。你一樣通知。”想了想,又加一句,“告訴她們,誰都不得推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