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無邊,又一次籠罩在了天地之間,風雪越發的淒厲了。萬丈的冰封的懸崖,聳立山村的東、西、北三邊,寒風夾着雪,從懸崖之間的縫隙吹過來,發出了尖銳的呼嘯聲。山谷裡的一幢幢日式木屋,在風雪之中大開着門,屋子內外都積着潔白的雪。
又是一個寒冬了,在這個凜冬裡,彷彿連風雪都在爲逝去的生命而哀傷!
懸崖下,是一幢被庭院包圍着的和風的大木屋。一點微弱的紅色的火光,從院子邊房間裡照射出來,映在了院子裡的積雪上。
一陣悽慘而嘶啞的嚎哭聲,不時地從房間裡傳出來。在這個冰冷的寒夜裡,嚎哭聲與風雪的呼嘯聲混在了一起,悽慘得像是亡靈的哀嚎。
發出嚎哭聲的是小米。此刻,他正躺在了地板上,臉上是痛苦到了扭曲的表情。常建和農民一左一右,緊緊地把按着他的肩膀。可即使是如此,他的雙腿依然發瘋似了地亂蹬,把榻榻米蹬出了一個破洞。一些由衣服和牀單撕成的布條橫七豎八地捆在他的肩膀上,鮮血卻依然不斷地滲出來,把布條被染成了血紅色,躺着的榻榻米也被染成了血紅色。
“啊!師兄,你們不要管我了,讓我死,讓我去死吧!”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充滿了整個房間,常建和農民淚水漣漣地看着小米。
“小米,你再堅持一下吧,馬上就要天亮了,那時候就有活了餅乾了!”“是啊,天亮了就會有活力餅乾的,你再忍一忍吧,這麼多的風浪我們都過來了。”
而在他們的身邊,羅咪同樣躺在了地板上。他一手捂着腰上的不斷滲着血的傷口,一手放在了額頭上,大口地喘着粗氣。更遠的地方,火光映照着蒼白的面孔——那正是張長弓冰冷的屍體。
蕭湘幾乎哭幹了眼淚,雙手搭在張長弓的頭上,眼神像是失去了靈魂一樣的空洞。已經是一整天了,她水米未進,就這麼抱着張長弓的屍體,已經是整整一天了。
“蕭湘姐···”羅咪艱難地擡起頭:“都已經一天了,隊長他已經…不會再回來了…你今天也受了那麼重的傷,你還是…”
蕭湘依然沒有任何的反應,像是一尊雕像。
“嗷!”
農民突然大哭一聲,跪倒在了地板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望着蕭湘哭喊。
“對不起,對不起!蕭湘姐,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害了隊長啊!你要是想替隊長報仇,就殺了我吧!”
蕭湘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在這個充滿了冰冷的哀傷的房間裡,她依然用她那深情而依依不捨的目光看着他,彷彿要把他從通往幽冥的路上呼喚回來。
然而,她也知道,這一切的挽留都是徒勞的。
在新的一天裡,復原膠布可以自動修復,活力餅乾也會用它的神力,治癒他們每個人的身上的傷痛,賦予他們新的活力。然而,只有那個人,那個張長弓,戰無不勝的張長弓,無數次帶領着他們化險爲夷的隊長,他真的,就這麼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嗎?
蕭湘依然不敢去相信眼前的一切,然而,一陣冰涼的觸感從手上傳來,她這才明白這一切都是無情的現實。他的身體已經僵硬了,臉色像雪一樣白,一些雪花凌亂地夾在了他的頭髮上…
那一天,真的太冷了,寒風吹進了屋裡,把淚水都凍成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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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終於停了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又一個清晨了。陽光再一次照耀在了山村裡,屋檐下的冰棱反射着明亮的光芒。
農民拿着自動修復了的復原膠布,貼在了受損的神兵之上,羅咪則拿着幾塊新鮮的活力餅乾,遞給了衆人。常建吃下了餅乾,又幫着羅咪把餅乾給小米吃下了。兩條凍得僵硬的胳膊,漸漸地與小米的肩膀融爲一體,他那因痛苦而扭曲了一夜的臉,也終於舒展開來,沉沉地睡了過去。
蕭湘也接過了餅乾,然而,她並沒有吃,而是慢慢地把餅乾掰碎,送到了張長弓的嘴裡。羅咪和常建連忙過去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蕭湘姐,沒用的,隊長他,已經走了,餅乾是沒有用的!”“是啊,蕭湘姐,我哥他已經…回不來了,你還是節哀…”
“放開我!”蕭湘突然發出一聲大喊,把羅咪和常建都嚇了一跳。兩人紛紛鬆開了手,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蕭湘把剩下來的餅乾也弄碎,慢慢地送到了張長弓的嘴裡。漸漸地他身上的傷口漸漸地癒合,臉色也紅潤了起來。他就那樣靜靜地躺在了蕭湘的懷裡,體態安祥,看上去彷彿睡着了一樣。
可惜,他已經再也不會醒來了。
即使是神兵,也不能帶來起死回生的奇蹟。對於已死之人,活力餅乾所能做到的,也僅僅只治好肉體上的傷和保持屍身的不腐而已。蕭湘深刻地明白了這一點,也比誰都清楚這一點。僅僅是在不到一年以前,她失去了另一個最重要的人的時候,無情的現實就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此刻,似曾相識的痛苦的往事再次襲來,新舊的悲苦共同地壓迫在了蕭湘的身上,讓這個柔弱的女子再也無法忍受了。
“你安心地去吧,隊長。活着的時候你是個英雄,你走了,我也會讓你風風光光地走。你聽到了嗎,隊長,隊長…”
像是夢囈一般,她一遍一遍地呼喊着他。疲倦和傷痛一起襲來,蕭湘再也支持不住,只覺得眼前一黑,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倒去。
“蕭湘姐!”“蕭湘姐!”
羅咪和常建一起大喊着,手忙腳亂地扶起了蕭湘。她的臉色蒼白如雪,眼睛裡佈滿了血絲。不時還有鮮血從她身上的傷口裡流出來,把她的衣服染紅了一大片。常建和羅咪這纔想起來,那一場血戰同樣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傷痛。更兼整整一天一夜的操勞,她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了。
羅咪抱着蕭湘,望着她那憔悴的臉,心疼地嘆了口氣:“蕭湘姐,你不要這個樣子好嗎。隊長要是在天有靈,一定不想看到你這樣傷害自己啊!”
常建也帶着哭腔說道:“是啊,蕭湘姐,我哥他真的已經···回不來了,還是快讓他入土爲安吧!”
“不!不要!”蕭湘突然大喊一聲,起身抓住了常建的胳膊,表情無比地激動:“我不要隊長離開我們,我要帶着他一起走!我們一起見識卡卡拉的末日,一起爲他報仇!一起走,一起走!”
“蕭湘姐你冷靜一點,這個…”“你不願意是嗎?好,那我自己揹着他走!”
蕭湘掙扎着就要爬起來,常建和羅咪頓時慌了神。
“唉,好了,我聽你的還不行嗎?”常建只好走到了小米的身邊,拿出了時空布袋,把哥哥的屍體放了進去。
蕭湘這才終於安靜了下來,倒在了羅咪的懷裡,沉沉地睡去了。
“唉!”羅咪看着一臉憔悴而虛弱的主人,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時候,又有一陣風吹過了村外的懸崖,悽慘的“呼呼”聲,在整個太和村裡迴盪。
那是哀傷而淒厲的,風的哭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