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嚴煜濤, 在我活了快二十三歲的時候,在某天某一個書店與某人重逢後,我多了一個名字, 叫做狗皮膏藥, 這個名字是我最愛的某人奉送給我的。
我和他的故事很長, 但也很短, 長要講一輩子, 短也就是兩三句話就能講完。說了半天,我還沒說我的他叫什麼呢,他叫冉立文, 他最初的名字是冉然,她媽媽一直羨慕人家文科好的女生, 索性拗着性子給他取名爲立文, 希望他以後能在文科方面有所見地。
可惜呀可惜, 一個商學院出身的母親,加上一個物理教授的父親, 怎麼會在文科方面有什麼優勢,這個不符合優生遺傳學的原理,如果說物種變異,他沒有那麼幸運。
我掰着手指頭算過很多次,勉強算清楚我們認識了多少年。從我有記憶開始, 第一次見到他, 是在我爸的同學聚會。當時我媽出差, 所以我爸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帶着我這個小蘿蔔頭去赴會。
我清楚的記得那天很多漂亮的阿姨, 還有很多有了啤酒肚的叔叔伯伯, 甚至還有頂着地中海的,我認爲應該叫爺爺的人, 不過爸爸說,那個要叫叔叔。在衆多大人的夾縫中我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小豆芽,也就是冉立文。小時候的他不好看,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腿還沒我胳膊粗,尖尖的下巴有點像女生,但黑亮的眸子裡閃爍着晶亮的光,像兩顆玻璃球,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
不過,很快我就認識到我判斷的錯誤,冉立文不是一般的淘氣,他把我當成玩具熊看待,時不時捏捏我的臉,又抓抓我的腰。還搶走了我所有的吃的。我忍無可忍,終於大哭出聲抗議!可當所有人的視線聚集到我的身上時,他又拿着好吃的蛋糕遞給我,給我擦乾了眼淚,像個天使一樣對我笑着。我恨呀,所以我忍耐!我想等我大了我一定有能力教訓這個不知道哪裡來難民!
樑子就這樣結下了,而當時的我五歲,他四歲。
自從那次見面後,我默默的努力,從電視裡學習一些可以用來打架的招式,可被老爸老媽發現了,以爲我喜歡什麼武術之類的運動,不顧我的反對,安排我學習跆拳道。雖然情不幹心不願,但我發現這個如果學好了,一定可以把那個難民打的落花流水。
可惜我們過了很多年纔在見面,我們已經是大孩子了,面貌和身影上都有了不小的變化。他除了依然瘦的皮包骨頭以外,變漂亮了。我當時最討厭他笑,只要他笑,身邊經過的女生都會對他流口水,還會把手絹送給他,什麼嘛,後來我才知道他長了一雙桃花眼。
看着他纖細的四肢,我的報復心理就被同情心所取代了。我只要稍稍用力,我相信他的胳膊會嘎巴一聲斷掉的,如果那樣子該有多疼呀。不行,我不能做那樣的壞事,因爲我不想看到他哭。
我們兩個人在不同的學校,但很奇怪明明是一個東區一個西區,爲什麼校際活動這麼多,運動會要一起開,春遊一起遊,甚至是夏令營也要以一個學校的名義去參加。當我小學畢業以後,我才明白我的校長和他的校長是一對夫妻。
見面多了,可以培養感情,但也容易鬧矛盾,最可氣的是我爸命令我,要照顧那個難民。爲了做一個孝順的兒子,我只好默默忍受難民的虐待。
一起開運動會時,我終於知道那個難民爲什麼會那麼瘦,一半是體質問題,一半是因爲他像只挑嘴的貓,這個不吃那個不成。學校食堂裡,營養師爲我們設計了營養平衡的飯菜,可他卻從來不吃,寧可餓肚子,沒辦法我只好當他的剩飯打掃機。看着他餓肚子,心裡還是會很不舒服,只要求媽媽做飯盒,然後跑到學校食堂求那裡的阿姨幫忙熱飯,然後遞到挑嘴的貓面前,看着他乖乖吃乾淨。
雖然冉立文挑嘴,但身體算是很健康,幾乎不會生什麼病,不過人總是會有弱點的,他不能喝生水,不能光着腳踩在地板上,如果哪天不小心,他二天肯定要請假,他的腸胃比較弱。
我還記得有一次兩個學校一起開聯歡會,我特意跑到那個傢伙班所在的地方去找他,可打聽了一下,那個傢伙請病假了。我書包裡的兩盒進口巧克力算是送不出去了,灰溜溜的跑回班級所在的區域,看聯歡會的心情沒有了,眼前總是晃着難民生病難過的臉。當一切活動結束後,我偷偷的跑到他家。
他的媽媽很漂亮,很喜歡笑,看到我就會親親我,會我準備好吃的蛋糕,我特別喜他媽媽。趁他媽媽給我準備蛋糕的空擋,我鑽進來了難民的房間。難民睡的很沉,臉色很白,我不敢碰他,我怕他醒來後和我生氣。爬上他的牀,抱着他的大熊坐在牀邊看着他睡覺。
我發現難民睡着後挺可愛的,翹翹的睫毛,小小的嘴巴,還有微卷的頭髮,像白雪公主。我低頭親了下他,他鼻子裡哼了一聲,嚇死我了,如果我把他弄醒了,他一定會打死我。
看着難民熟睡的樣子,我也困了,我趴在大熊身上也睡着了。而直接的結果是,我臉上多了一個小狗的牙印。難民睜開眼看到我霸佔了他的大熊,氣憤不過就對我實行武力的懲罰。
第二天,我頂着牙印去學校,每當有人問起時,我就傻笑的對別人說,白雪公主咬的。
有時想起小時候的事,我自己會笑個不停,小時候的他就是這樣蠻不講理。
我們兩家住的不算遠,我的爸媽工作很忙,而冉立文的媽媽是我爸的同學加好友,冉立文的家就成了我的收容所。我總是會找出各種理由粘着他,就算他打我,搶我的蛋糕,我還是粘着他。不過,難民很聰明,我只對他講過一次我們所學的數□□算題,他就會做了,當時我還提議他來我們班插班,不要再等明年再升級。
孩子的想法永遠都是那樣簡單,可惜什麼事情都有他的運轉規則。
四年級時,學校裡開始挑選參加省內夏令營的學生,我從難民他媽媽哪裡得知難民已經被學校選中,所以我更加用功的學習,希望老師也能把我列入名單。
皇天不付有心人,我以學習委員的身份參加了夏令營,我終於可以和難民一起了。
孩子世界裡的快樂永遠都是那樣簡單,就算是不愉快也可以很快的過去。在離開家前,我爸又一次囑咐我,要照顧好難民。這次我欣然接受了,因爲我想要照顧他,原因很簡單,他像一隻貓一樣可愛。
難民是出奇的難伺候,爲了增進我們之間的感情,我爸特意和我們領隊老師說好了,讓我和難民同住一間,可以互相照顧。可是難民非常的不高興,不斷的威脅我,最令我傷心的是難民嫌棄我,嫌我胖!!!
說實話,哪個孩子小時候不胖,對了除了難民一般的小孩子都很胖,在家長的概念中,小孩子胖一些是健康,是可愛的象徵。
每每看到難民嫌疑鄙視的眼光,我就不由自由的低下頭,心裡的自卑感就多了幾分。我特別想拉着他的手,好好問他,爲什麼討厭我,爲什麼嫌棄我,難道真的是我因爲比較強壯嗎?好幾次我還藏在被窩裡,偷偷的抹眼淚,對於自尊心很強的我來說,難民的鄙視是一件非常傷自尊的事,比媽媽把巧克力藏起來還嚴重。
難民用盡手段,最後還是老老實實的和我住在了一個房間,我看着難民皺着的臉,心裡有了一絲的欣慰。
高高興興的和難民一起,看着難民早早就上牀睡覺,我還在心裡佩服他家的家教,培養出這麼乖巧的小孩子。
可是沒想到半夜,我被低聲的抽泣吵醒,難民躲在被子裡哭。我打開燈,難民撲到我的懷裡,我這才知道難民怕黑,那晚我一直摟着他,第一次看到少了頑皮少了惡劣性子的難民,我發覺我很喜歡這樣安靜軟弱需要人保護的冉立文。
當太陽升起,我笑眯眯的看着睡眼朦朧的難民,我還沒打得及對難民說早安,就被可惡的難民踢下了牀,還不停的指責我擠到了他。
我呆呆的看着精力十足的難民,只是有口難言呀,我討厭白天的難民,喜歡晚上的冉立文!
孩子的世界裡,喜惡特別的簡單,但到弱小就會關心,就會付出同情心,可人長大了什麼都變得不那麼簡單和純淨了。如果時間永遠定格在小時候,我和難民也許會一輩子開開心心的度過吧。
不管是設假或者如果也好,永遠是在事實發生之後,給自己的安慰的一種心理暗示而已。命運是一個迷宮,你不經歷過一些東西,哪會讓你懂得你要的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