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自己面前騰着嫋嫋霧氣的花茶,又看了看錶情淡然地喝茶的澹臺瑾,祁涼張了張嘴,話卻始終沒有說出來。
放下手中的茶杯,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如此安靜悠閒的下午,澹臺瑾似是輕輕發出了一聲滿足的低嘆,繼而淡淡開口,“Joker身體可還安好?”
“啊,嗯。”沒有想到對方會先看口,祁涼有些愣神地點了點頭。
“兩個都是?”
“哎?”黑眸中閃過詫異,兩位Joker的事情,這個人居然早就知道?!
“他們……他們很好。”
“是嗎?”澹臺瑾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容顏絕色無雙看得祁涼心臟莫名地漏跳了幾拍。
然而下一秒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反應。瘋了!他在幹什麼!對方可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彷彿看出了祁涼的心思,澹臺瑾斂起笑容瀲灩的紫眸中卻並無慍色只是依舊閃着溫柔的波光。“你幫我帶句話給你的二當家,就說,他想要的我已經成全了他,剩下的我會按照我自己的意願來,希望他可以不要干涉。”通訊的雀鳥,到了該收回的時候了。
“好嗎?”桃花眼中再次流露出笑意,祁涼低低應了一聲,雙手握拳竟不知該放在哪裡纔好。
“呵,宥希身邊果真都是有趣的人。”
“啊?”
“沒什麼,不用在意。”
“蛋糕,希望你喜歡。”
於是祁涼果真就只是來喝了下午茶,接着就直接被澹臺瑾用私人飛機請出了羅馬境內。
“你找我?”送走了客人,澹臺瑾推開了亞當辦公室的門,慢慢走了進來。
“我沒有叫你。”低頭繼續整理着桌上的文案,桌前的男人並沒有擡頭理會來人。
“可是你有問題想要問我不是嗎?”澹臺瑾並沒有在意,直直走近亞當身邊站定,“問我。”
男人手中的動作在聽到澹臺瑾最後的兩個字時停了下來,擡頭看向他,笑道,“今天是怎麼了?”說着,他站起身,伸手攬過一縷他胸前如月光般美麗的銀髮親暱地吻了吻,眸色變深。
澹臺瑾讓自己無視掉面前男人手中曖昧的動作,神色淡然地問道,“你不想知道?”
他看了他一眼,發出低嘎的笑聲,“想啊,”頓了頓,他又意味不明地補充了一句,“只要是關於你的,我都想知道。”聲音煽情。
他隱約感覺到澹臺瑾的呼吸紊亂了一瞬,眼中的笑意又深了幾分,站起來欺身到他耳邊,“說吧,我聽着。”
他的嗓音幽幽迴響在耳邊,呼吸還是溫熱的,癢癢地掃過,勾勒出一種隱晦的親暱。熟悉又陌生。
澹臺瑾怔了怔,接着,他就看到了他眼中的笑意,那種充滿促狹與邪肆的笑容,瀲灩的紫眸瞬間瞠大了幾分,他知道,他對自己有影響。
這個認知讓澹臺瑾脣角勾起了一絲苦澀的笑意。
命運輪迴,他堅守着當年的承諾,在不斷循環的漫長時光裡消耗着生命等待他的歸來。他回來了,卻依舊還是利用他。
爲什麼,他總是有辦法讓他心甘情願被利用。
這或許,就是他的業。
亞當將身體抽離他的身側,卻在對上澹臺瑾泛着水光的紫眸後臉上像是被人狠狠抽了兩下,爲什麼,他突然露出了這樣的表情。
又是凌亂的畫面開始在腦海中閃過,快得好像從行駛的列車的車身縫隙間掃過的陽光,快得讓大腦瞬間陷入了停滯的狀態。
又是雪。
漫天狂舞的從幾千米的高空處落下的冬的精靈,像是全身裹挾着利刃般劃過他的臉上。
雪地上印着刺目的猩紅,身着甲冑的男人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都是陌生的面孔。目光拉遠,那裡似乎還有一個白衣人,也倒在雪地上,身下是觸目驚心的紅色,襯着那人一頭的銀髮好像流動的水銀泛着冰冷的光澤。
心臟跳動的聲音很大,他知道那是什麼人。雙腿卻不聽使喚地被定在了原地,是雪地太冷凍僵的原因嗎,爲什麼動不了?
該死!爲什麼動不了!
“哈啊——”一個機靈突然緩過神來,男人的瞳孔劇烈地收縮着,伸手用力鎖住了眼前人的肩膀,大聲喊道,“剛纔那是什麼!你讓我看到了什麼?!!”
他使出的力氣很大,好像想要捏碎眼前少年單薄纖細的肩胛骨,眼中迸發出從未有過的怒意。
一定是這個傢伙對他做了什麼!一定是!
彷彿對肩上的疼痛毫無察覺,澹臺瑾紫眸微眯,脣角似是有着淡淡的笑容輕聲問道,“你看到什麼?”
“你還敢裝蒜?”手上的力量又加大了幾分,亞當欺近他,總是溫潤的眸光變得銳利,一句話說得咬牙切齒,“你最好給我說清楚。”
眼神請瞥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手,澹臺瑾緩緩道,“那是你前世的記憶。”
“前世的記憶?”亞當發出不屑的嗤笑,“你當我是什麼人可以任由你玩弄?”
“我回答了你,”紫眸中一片沉靜,“至於信不信,由你。”
“如果我信了,那現在的你又是什麼東西?妖怪?”男人的眼神中浮現出不屑的輕蔑,譏誚道。
垂眸,櫻脣勾起弧度,澹臺瑾低喃道,“是啊,我是妖怪。”
“你怕嗎?”他眼中似是控訴又似是悵怨,尤其是那抹不容忽視的認真眼神讓亞當深深被震撼住了。
拳,漸漸收緊。下一秒,男人就像被燙到了一樣狠狠將澹臺瑾的身子推開,“你開什麼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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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直指少年落寞的臉龐,脣角譏誚地輕掀:“我不嫌棄喜歡男人的你呆在我身邊,但這樣千方百計地裝神弄鬼來引起的注意,真是噁心!”
真是噁心。
原來,這纔是他一直以來真正想說的句子。
那些旖旎的溫存,那些纏綿繾綣的時光,他對他的笑,還有覆在額頭冰涼卻暖到他心底溫暖了他六百多年寂寞冰冷時光的手掌,原來,都不是真的。
都,不是真的。
有冰涼的**劃過臉頰,墜在地板上,剎那間碎成水晶。
澹臺瑾擡手,有些微怔地拂過自己的眼角,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指尖,竟是淚。
呵,他還以爲,他在就流乾了眼淚。
亞當看着眼前人突然潸然淚下,不知爲什麼失控的情緒瞬間變得冷靜,心中卻油然而生另一種莫名的煩躁。擰眉,不舒服。
澹臺瑾擡眸看他,脣角輕掀。繼而轉身,就欲翩然離去。
“等一下!”他那種悽然的笑法讓他下意識地決定不能就這麼讓他離開,澹臺瑾垂眸看向拉住自己的手臂,目光對上他,再移開。
亞當只覺得手指好像被某種力量控制住般瞬間僵住,等他回過神來,手中的人已經掙開了自己離開了房間。
眼前再次浮現出剛剛他和那個俊美的男人在花廳喝茶的場景,他的臉上那時自始至終都帶着笑容。心中又開始悶悶地堵。
“該死。”低喃一句,閉上眼睛,亞當伸手覆上自己的額頭。他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厚重的窗簾緊閉着,房間裡沒有開燈,瀲灩的紫眸在黑暗中閃閃爍爍。
“小瑾,你認清現實了?”突然一道清亮的女生自黑暗中響起,澹臺瑾臉上閃過訝然,眸光掃過緊閉的門窗,繼而道,“末央?”
“呀!還記得奴家的聲音就好!”嬌美的聲音中似是有着賭氣的味道。
澹臺瑾輕笑,語氣緩了下來夾雜着幾分無奈,“我還以爲你不想見我。”
“你的認知很對。”女聲不留情面地答道。
“小白說過,再見到你時我的時間就到了。”平靜的聲線中隱約有着壓抑的顫抖。
回答澹臺瑾的是一陣沉默。他輕輕闔上眼,呼出一口氣。
“夠了。”
極爲低沉的聲音,低得好似嘆息。
“你願意把精魂交給奴家了?”女孩的聲音中有着意味不明的起伏。
澹臺瑾抿脣沒有說話。
“哦,好啊。奴家倒是沒所謂,反正你的笙死不死奴家都無關痛癢來着~哈哈~”見澹臺瑾不搭理自己,末央自說自話道,語氣十分輕鬆不以爲然。
可是那個“死”字卻直直戳在了澹臺瑾的心口,讓他的呼吸都變得痛起來。
死。
他並不懼怕死亡,因爲他知道“永恆”是一種更爲殘忍的懲罰。可是那個人不一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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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長的手指漸漸收緊成拳,黑暗中,瀲灩的桃花眼閃爍着幽冥的紫光,“末央,再給我一點時間。”
“哦?不想死了?”女孩的聲音中有着輕嘲卻聽得出她心情很好。
澹臺瑾輕嗯了一聲。
他,想完成他的願望。
或者,阻止他的野心。
過了六百年,至少這次,他不想還不如當年的結局。
“啊咧咧,好嘛~反正你走了奴家也很無聊啊~就再給你三個月,只有三個月哦!”可愛的語氣似乎有些無奈地拖着尾音,澹臺瑾知道,她已經走了。
“末央,謝謝。”清冽如泉水的聲音輕輕迴響在房間裡,澹臺瑾伸出手,收緊,似是握住什麼般。
這次,他想要有不一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