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衝趕緊把李勝才背了起來,潘耀也跟着衝到雨中幫忙扶着後背,而段家財一動不動,他死死盯着李勝才,眉宇上隆起一大團肉來,本以爲李勝才的出現會給他個萬劫不復的場面,現在李勝才卻是莫名變成了這個樣子,那曹辰生呢?曹辰生又去了哪?
龔衝揹着李勝才進屋的時候李勝才還不忘跟段家財對視了一下,這一眼看得段家財心驚肉跳。
“快快快,給李勝才弄個乾淨地方烤火。”龔衝揹着李勝才,都能感覺到李勝才冷得五臟六腑都在顫抖,而廚房內哪有什麼可以墊的東西讓他烤火呢?一堆□□成齏粉的木屑?怕是躺下去了一身的紅疙瘩。那個飯甑蓋子,怕是怎麼躺着都不合適。做硬蒲團還差不多。
潘耀指着那個土竈說道:“只能把李勝才放到上面去,咱們在下面給他傢伙烘身子。”
龔衝沒好氣道:“你這是要烤了李老弟了!”看到連墊躺的東西都沒有,他只好道,“李老弟,先委屈你了,只能躺地上。不過這裡不漏雨,地面也還是乾的,你忍着,啊——”
李勝才一被放下後便痛得呻吟,段家財這才從外面惘然若失般神態地走進來。
“段大頭,你過來幫忙看看,李勝才傷勢怎麼樣?”龔衝急道。他撩起李勝才兩邊褲腿,發現一邊腳踝紅腫的厲害,那是崴了,腳底因爲沒穿鞋,幾根荊棘刺進裡面,斷在了肉內。而另一隻腳膝蓋更腫,一路拖着攀爬行走,傷口都黯黑了,還伴有淤泥楔進肉裡。
“潘耀,你拿鐵鍬去洗好了,接點水來。”段家財蹲了下來,他要親自爲李勝才處理傷口。
“段……大頭……”李勝才突然撐着最後一點兒勁微微彎曲腰來,要對着段家財說話。段家財眼睛有些震驚的光芒閃過,致使他無意中捏着李勝才的一邊傷腿用力了起來。
李勝才嚥了口氣說道:“我,我……可算找到……你,你們了……”說罷他體力不支,精神受損,彷彿毅力透支着支撐到現在,溘然消失,暈厥了過去。
段家財挺是糾結,一時沒明白李勝才這話的意思,他似乎說了,似乎又沒說。似乎知道,似乎又不知道。他就這麼留下一句模棱兩可的話,腦袋就歪了一邊。潘耀端了一鏟子的水來,放到段家財的身邊,龔衝也過來幫忙清理傷口,雖然條件簡陋,但是目前也就只能將就着,把命挽留下來要緊。
李勝才受傷後還受到了大雨的浸泡,心理打擊等多層壓力摧殘,他在昏迷中發了高燒,皮膚髮燙得厲害,段家財以最快的速度給他清理傷口,弄出斷刺,割破皮膚,洗出淤泥,擠出淤血,也扭正了關節。最後用炭火去燙傷口,以防感染。
至於用炭火壓到皮膚上,那是疼痛無比的,沒一處處消毒完,李勝才就被痛醒了,那是,不帶任何麻藥的情況下,除非到了嚴重昏厥得假死地步,不然人都會痛醒的。李勝才盯着已經按滅了的炭火,他發現自己的兩腿都處理得差不多了,以爲自己已經昏睡過去多時,但看自己的衣服還是溼漉漉的,便懂得沒花去多長時間。
“李勝才,現在覺得怎麼樣?”潘耀見李勝才醒來,趕緊湊了過去。
“我,我沒事……”李勝才攢足了一口氣,質問幾人,“你們爲什麼不辭而別……我的鞋……又在哪?”
李勝才這麼問幾人都愣了。龔衝道:“什麼叫我們不辭而別,是你和曹辰生不辭而別,我和段大頭潘耀幾人都出了外屯了,爲了找你們兩個不得不重新回來而已。”
李勝才眯着眼睛思考了一會,說道:“我知道怎麼回事了,咱們受蠱惑了……其實我不是跟着你們一直走,走到‘我’消失的那一刻開始的,因爲那個人已經不是我了。我記得我去爬那顆很高的樹,但其實這是一顆枯死了的樹精,有好幾百年的老樹一般都會有那些東西寄宿在上面,它們就是在玩弄我們……我上去還沒下來之前,你們已經走了。跟你們走的那個人不是我,那只是寄宿在樹精身上的鬼魂變的,它穿了我的鞋,幻成我的摸樣,跟着你們前行……”
“李老弟,這話聽起來真是瘮人,我知道曹辰生爲什麼半中途逃走了,他一定是看到了那個所謂的李勝才的真面目,這才慌不擇路離羣的……”龔衝猜測道。他對整件事情的邏輯關係猜得倒是挺準,段家財卻是半信半疑,覺得李勝才這個理由委實有些離譜誇張,還沒有足夠的說服力,是真是假難以甄別,唯有見到曹辰生才能知道事情真相了。
“剛纔龔衝揹我進來,我注意到了大堂裡有一口棺槨,你們怎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出這麼一口漂亮的棺木?這是給莊古的嗎,裡面躺的是莊古嗎?”李勝才也沒太多埋怨自己被意外遺棄所帶來的傷痛,倒是好奇起了那口棺槨,咳了幾聲,理順了氣問將起來。
“不,恐怕那棺槨就是咱們來擡的棺槨,只是之前咱們沒找見而已。”龔衝說道。
“可是,咱們上來了一趟什麼也沒發現啊……”李勝才的驚訝的表情無異於幾人剛剛見到那口棺槨時的表情。
“不用想得太複雜,入殮師所說的落滿烏鴉的枯樹是不存在的,因爲這葬鴉屯全是烏鴉落腳的地方,這裡的每一棵樹都會是烏鴉可以停駐的落腳點,所以葬鴉屯的每家居宅都有可能藏有棺木。咱們之所以錯過,那是沒有挨家挨戶地撞開門。”段家財邊搖頭邊無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