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的重頭戲是蘭顏。蘭顏是鬼花秀的季軍,同樣令鬼衆們期待。
這個蘭顏,是蜮堂春的頭牌,在豐都頗有影響。其中,鬼亦雄就常去蜮堂春會她,並視爲知己。
一位鬼漢紅着臉兒被邀請到臺上,與蘭顏一起演唱信天游的時候,大家的情緒一下子高漲起來。
蘭顏唱道:
白格生生的臉臉太陽曬,巧格靈靈手手掏苦菜。
羊肚子手巾三道道藍,赤腳片子你地塄塄上站。
那鬼漢也敞開破鑼嗓子,吼了起來:
白臉臉坐在高梁地,毛眼眼看人有主意。
巧口口說來毛眼眼照,滿口口白牙你對哥哥笑。
蘭顏又接上:
哥哥走了留下一道蹤,倒竈鬼沙牛牛溜了個平。
百靈子過河沉不了底,忘了那孃老子忘不了你。
那鬼漢也接上:
你在那礆畔我在溝,探不上拉話喲招一招手。
你在那腦畔我在院,探不上親口喲笑上一面。
……
哈呀,這場面,聞所未聞呀。也就是蘭顏,這位蜮堂春的頭牌,能敞下臉來,唱出這樣的詞曲。
此時此刻,展演現場外邊,同樣傳來一陣信天游的歌聲,同樣扇情,同樣放浪:
要吃那砂糖化成水,要吃那冰糖嘴對嘴~~
半夜裡想起了乾妹妹,狼吃了哥哥不後悔~~
井裡面那絞水桶桶裡倒,妹妹那個心事哥知道~~
一碗那涼水一張紙,誰壞了那良心喲誰先死~~
陽世上那跟你交朋呀友,陰曹那個地府咱們配夫妻~~
牆頭上那跑馬還嫌那低,面對面那坐下還想你~~
咦,這是誰在唱?
這聲音,別人都聽不出來,只有於沁,聽得一清二楚。這分明是蘇寧的聲音。
難道,昨日晚上,他還沒逃走嗎?明明看見他被一騎馱走。昨一天,響馬妞又沒見影,而且她的白駭馬也不見了蹤影。
看來這個響馬妞嫌疑最大。
於沁於舞臺後邊找到響馬妞,追問她昨天晚上去了哪裡?
“你不問我還要告訴你呢。”響馬妞便一五一十把經過說了一遍。
“他會走陰法?”昨日他挾她出城,她就覺得他身手敏捷。
“是咧。”
看來,蘇寧跟着師父又學了許多法術。於沁嘴裡嘟噥着。
“你說什麼?”
“沒什麼。”於沁掩飾道。“我只是覺得,你說的這個,有點兒玄乎。”
“玄乎?你是沒見,來去神速,比咱的白駭馬還快上十倍呢。”
過了一會兒,響馬妞問於沁:“都說你是仙,可誰也沒見你施展法術,你都會哪些法術?”
於沁笑了笑,“俺每日只在碧霞祠,照應香客,哪裡會什麼法術。”
“俺不信,神仙哪有不會法術的。”
“神仙也不都是法力無邊,再說法術又不是電腦芯片,裝上去的,是勤奮練出來的。”
蘇寧還在場外唱那信天游。負責現場執勤的鬼卒,四外搜尋,可是,他們哪裡搜尋得到。
於沁對響馬妞說:“你去找一找他,我有話跟他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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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馬妞狐疑。“於沁小姐,你既然跟他那麼好?你爲啥不親自去找他?”
在響馬妞看來,蘇寧的信天游,一定是唱給於沁小姐聽的。“陽世上那跟你交朋呀友,陰曹那個地府咱們配夫妻~~牆頭上那跑馬還嫌那低,面對面那坐下還想你。”聽一聽,這感情多麼真摯。
這個蘇寧,真心是一個漢子,別看他年齡小,可他爲人忠誠,處事爺們,更爲關鍵的,一身本領。這樣的男子上哪裡找去?
“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啥也沒有,那都是陽間的事兒。”
響馬妞勸於沁小姐:“雖說你是神,比俺的悟性高。可你的年齡畢竟沒俺大,俺的話還是有一些可取的是吧?要俺說,陰世陽間兩隔着,該忘記的就把它忘記吧。等俺把蘇寧找來,你們好好談一談。當然,神是不準談戀愛的。可是,據說紅孩兒還是太上老君的私生子呢。這天地之間的事兒,哪有那麼絕對的。”
說罷,響馬妞果然去找蘇寧去了。可是,她哪裡尋得到。蘇寧會千變術,隨便變成一個什麼東西,沒有法眼的響馬妞怎能認得出來。
尋了半天,原來蘇寧正騎在一個樹杈上。
蘇寧在場外唱得歡,蘭顏在場內聽得真。
在豐都城裡這麼多年,蘭顏還沒聽到如此動情的歌聲。她左右看了看,見無人注意,悄悄地出了演出現場。
場外,一片漆黑。又加之蘭顏剛從亮處走出來,所以什麼也看不見。
但是她能感覺得到。感覺得到一個男人的氣息。
蘭顏是什麼樣的人物,她是一位風月場上的弄情高手,嗅覺尤其靈敏。像蘇寧這樣一位俠肝義膽的英雄好漢,渾身上下散發出雄奇的男人味道。她怎能嗅不出來呢。
只是她不知道響馬妞也在那裡,正和蘇寧談着什麼。
響馬妞請蘇寧去見於沁小姐。可是,蘇寧偏偏不肯。他說:“除非於沁答應俺離開豐都。”
於沁怎會答應他離開豐都。她參加“最豐都”的展演活動,是碧霞元君親自安排的。
響馬妞又跑回來,對於沁小姐說了。於沁小姐氣得渾身哆嗦。這個蘇寧,簡直胡鬧。怎能如此率性行事。“我堂堂一個碧霞祠的執事,誰敢動我一根毫毛。動了我就是動了碧霞元君,動了我就是動了泰山大帝。如此淺顯的道理,他卻不知道。”
響馬妞又跑回去,把道理跟蘇寧講了一遍。
蘇寧聽了,說,這不是敢動她的毫毛不敢動她的毫毛的事,這是和豐都劃清一道界線的事。如此卑劣的豐都大帝,爲什麼還要來給他捧場,參加他的“最豐都”展演活動。
響馬妞發現,蘇寧就是一根筋,她沒法規勸他。
於是,於沁對響馬妞說:“你再見到他,告訴他不要仗着會點法術就不知天高地厚,該幹嘛幹嘛去,更不要像一個跟屁蟲,跟在俺的屁股後轉悠。”
響馬妞無奈,只得把於沁的意思委婉地告訴了蘇寧。看來,他們之間的確有一些芥蒂。
就在這時候,響馬妞看見蘭顏走出來,趕緊躲到遠處去。她知道蘭顏是蜮堂春的頭牌,一位風塵女鬼。這樣一位女鬼,肫子裡腸子裡沒有個是非曲直,牆頭上的草,隨風倒。所以,這樣的鬼魅,雖豔爲鬼花,也不敢輕易觸她。
但是,這只是響馬妞的觀點。蘇寧不這樣想。要不怎麼說,男人把小三、小四奉爲玉嬌娘,女人卻把她們比做蚊子血、蒼蠅屎呢。
此刻,蘭顏的視線已經好多了,她很容易就發現了坐在一個樹杈上的蘇寧,一個威武的男子漢。
“哎呀,剛纔唱歌的男聲真是太好了,壯士,聽見了吧?”
蘭顏雙手搭在胸前,將一對飽滿的ru房勒得更加突兀。
“哈哈!聽見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蘭顏覺得,這個鬼漢挺有意思。
“實話實說,剛纔的調兒,是不是你唱的?”
“那也是你這位鬼妹子騷情在先。”
蘇寧的話就像一根雞毛,撓着蘭顏的癢癢肉,她咯吱吱地嘻笑起來。
蘇寧和蘭顏自在打情罵俏,卻不知道,鬼亦雄正帶着幾十個鬼卒,悄悄地包抄過來。
蘇寧大鬧“最豐都”的演出現場,豐都大帝怎會善罷甘休,吩付鬼伯達務必擒拿蘇寧。
鬼伯達受命,又考慮到,上次艾山兵敗,可見這個蘇寧不是等閒之輩,切不可冒然行事。要先穩住他。只能智取,不能強攻。
私下裡,鬼伯達找到春姑,讓春姑協助他,一舉將蘇寧擒獲。
春姑又授意蘭顏。這個任務,交給蘭顏,再合適不過了。
英雄難過美人關。更何況,這個蘇寧,正值青春年少,血氣方剛,見到那綽約多姿的蘭顏小姐,能不動情?
蘭顏經過一番試探,確認蘇寧已經被自己的姿色迷住。於是,踮起腳尖拽着蘇寧的手腕兒,拉到自己的胸前,問道:“這位大哥是何方人氏?咋不到場裡去,躲在外邊有啥意思。”
蘇寧說:“俺山東人氏,喜歡獨來獨往,不喜歡到裡邊去。”
“山東人氏?小信天游也唱得入情入味?”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東有肘鼓子,西有信天游。要說這民間小調,本是相通的。”
蘭顏讓蘇寧來一段肘鼓子。蘇寧想了想,就敞開嗓子,來了一段《大嫂子賣餃子》
……
蔥花油鹽白呀白菜芯呀,
芝麻香油調餡子,
越吃越有味呀。
咦子呀子喂呀喂,
越吃越有味呀。
……
蘭顏聽了,也隨着唱起來。
……
昨天賣得仨呀仨錢倆呀,
今天賣得倆錢仨,
早賣早回家呀,
咦子呀子喂呀喂,
早賣早回家呀。
……
於沁在場裡聽了,那女裡女氣的聲音,噁心得她一陣翻騰。“怎麼這樣呀!”可是,她無法出去阻止他。
響馬妞安慰於沁小姐:“說不定,他只是氣你的,他怎會和那個**搞到一塊去?”
於沁哪裡知道,此時此刻,危險正一步一步逼近蘇寧。
鬼亦雄帶着幾十個鬼卒,正悄悄地包抄過去,只見那幾十名鬼卒手持弓箭,瞄準蘇寧。鬼亦雄叫一聲放箭,霎時間,一隻只利箭帶着響聲,嗖嗖地射向蘇寧。
蘭顏大叫一聲:“當心。”
這時,早有一隻飛箭噗嗤插在蘇寧的胳膊上,疼得蘇寧啊呀大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