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九和竇苗跟着石家三兄弟往前走,一路上盡是一些廠房、店鋪,什麼陶瓷廠,什麼耐火材料,什麼配貨站,什麼超市,琳琳琅琅,排了一路。
說起來這個化工廠,離石大鬼莊其實並不遙遠,也就四、五里的路程,但是,竇苗並不想領着他們直接去那個化工廠,只推說還遠着呢。
於是他們不停地往前走。
曲九和竇苗想的不是去化工廠,找那個黑心老闆,而是如何脫身。
所以,一路上竇苗三番兩次要吃冰激凌。天氣熱啊。也就是在這樣的空檔,他們獲知,芙蓉山正在創城,到處都在清理衛生,那些排污企業全都關閉了。
這個迅息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就沒有必要去那個化工廠了。曲九對石家三兄弟說。
石大車說:“就算是真的,也不會改變原定計劃。”
“是不是真的,去找一份報紙,翻一翻,不就知道了。”
石大磨和石大碾分頭去找報紙。不一會兒,各自都攥了一大把報紙回來。曲九便去翻那些報紙。翻到一半,突然大叫一聲:“竇爸?”
“什麼竇爸?”石大車問。
“沒什麼。”曲和混應道。
竇爸,就是竇苗的爸爸,竇茂。竇苗告訴過他。
曲九剛纔在報紙上看到一則消息,竇茂因爲涉嫌非法排放污染物,被執法人員責令整改,竇茂不僅不配合執法人員的執法檢查,還糾集幾個地痞**,衝出毆打執法人員。所幸沒有造成身體傷害,竇茂被依法治安拘留。
曲九悄悄地對竇苗講了一遍。竇苗一聽,大吃一驚。這麼說來,爸爸也是一位黑心的老闆,只不知是不是她看到的那個化工廠的老闆,如果是的話,麻煩可就大了。
石大車是要對他痛下殺手的。
想到這裡,竇苗突然哎喲一聲,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怎麼啦這是?”石大車上前問道。
“我……肚子疼!”
“剛纔不是好好的嗎?”
“可能是冰激凌吃得太多了。”曲九望着竇苗,說。
“是,就是吃冰激凌吃的。”
咳!石大磨和石大碾在一邊瞪着眼。
“得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曲九提議。
“好吧。”
正好,前邊有一個廢棄的廠房,看上去像是一個養殖場。於是,一行五個進了養殖場。
曲九扶着竇苗,和石大車在工棚下歇息。石大磨和石大碾去弄吃的。
竇苗說:“我要去廁所。”或許,去一趟廁所,肚子的疼痛就會好一些。
石大車擺一擺手,“去吧。”
曲九扶着竇苗,離開工棚,往養殖場的一個角落奔去。
院落裡,到處都是雞糞。曲九和竇苗鑽進一個隱蔽的角落,看看那個牆頭並不高,曲九就托住竇苗,竄到牆頭上。然後,曲九又一探身,也竄到牆頭上,拉住竇苗的雙手,輕輕一躍,再就地一滾,跳到牆頭外邊。
“快跑。”
曲九拽着竇苗的手臂,沒命地朝遠處跑去。
也不知道跑出了多少里路。擡眼看見,眼前是一條小河,河水並不寬闊,趟過這條小河,前邊就是一片山林。
曲九背起竇苗,稀里嘩啦,趟過小河,一頭扎進山林之中。揀一個亂石場子,往裡一躺,昏睡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竇苗睡得昏昏沉沉,做了一個夢,他夢見竇爸,正躺在一個幽閉的房間裡,四肢被繩索綁着,渾身是血。
竇苗雙腳一蹬,啊呀大叫一聲,挺身坐了起來。臉上的汗珠往下滾落。
曲九被驚醒了。坐起來望着竇苗,“做惡夢了吧?”
竇苗擡手擦去臉上的汗水。點一點頭。
“沒事兒,夢都是假的。”曲九安慰道。
“不,是真的。我看得清清楚楚。”竇苗說。“我得去找他。”
“去找竇爸?陰陽兩界,哪兒找去。”
“哪怕我被太陽曬成一個鬼乾子,也要去人間找我爸爸。”
曲九拗不過竇苗。誰讓自己甘做一個護花使者,要做就做到底吧。於是跳起來,牽着竇苗的手,走出山林,朝竇苗的老家,芙蓉山走去。
竇苗在陰間是個瞎子,到了陽間,可是一個明眼鬼,老家宅院的一磚一瓦都看得一清二楚。只見大門緊鎖,那鎖頭也已鏽跡斑斑,一看就知道好久沒有人住了。竇苗的身子輕輕一躍,就越過牆頭,落在院內,環顧四周,看了一遍,只見到處都是雜草亂石,一片荒蕪。
原來,竇爸早就不在這庭院裡住了,而是直接住在廠子裡。前些年,竇爸開大車掙了一些錢,膽子就大了,就想幹大的。約了幾個朋友,把信貸社的信貸主任約出來,喝了一場酒,趁着信貸主任上廁所的時候,與另外一個弟兄悄悄地尾隨其後,用獵槍抵着信貸主任的腰眼,逼迫信貸主任給他放款五百萬。
那信貸主任當即就嚇癱了,哪兒敢不答應。五百萬很快就批下來了。竇爸拿這錢圈了塊地,建了一個化工廠,專門生產一種塑料顆粒。
曲九和竇苗找到拘留所,挨個房間去找。
這兩個鬼娃子,也夠大膽的。在拘留所裡走來走去。若是大一點的鬼魂,斷然不敢這樣在人間暢遊。
就像在人間,幾個割豬草的孩子,專揀墳地邊兒的草割,因爲那兒的草兒茂盛。他們纔不管那墳墓有多麼可怕,多麼恐怖。
果然,在08號房裡,曲九和竇苗發現了竇爸。
“看,那就是我爸爸。”竇苗指着一位年近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對曲九說。
“是嗎。”曲九注意看着那個男人,也許是幾天沒刮鬍子啦,腮邊黑黢黢地,顯得十分老氣。
“爸爸……爸爸……”
竇苗扒着一扇窗戶往裡張望,不停地喊着“爸爸”。臉上的淚水滾落下來。
曲九拉住竇苗。“哎,別叫,別叫啦。你的聲音再大,人間也是聽不到的。因爲陰間是無法直接和人間互通的。”
許久,竇苗才止住抽泣。
“要不,咱們把你爸救出來吧。”
“這……”竇苗遲疑不決。
救出竇爸並不難,只是,救出了他,咱們又能把他送到哪裡?還不如等他出去了,咱們尾隨着他,看他去哪裡,也好知道他開了一傢什麼樣的化工企業,污染如此嚴重。如果要是石大車他們說的那家化工企業,問題就嚴重了。
曲九覺得竇苗說的有道理,就跟竇苗一起,在拘留所裡呆下來,每日看着那些警察進進出出,忙忙碌碌。他們就坐在他們中間,渴了喝他們的水,餓了吃他們的午餐。搞得那些警察們滿臉狐疑。明明剛倒了一杯水,轉臉卻不見了。明明剛打來一份盒飯,還沒動筷子呢,突然發現少了一塊鴨腿。
一時間,鬧鬼一詞,在他們中間悄悄地流傳。只是警察是不怕鬼的,只當是同事們之間悄悄地開的玩笑,當愚人節還沒過夠。他們的精力都放在了捉拿那個開玩笑的同事上去了。
曲九和竇苗覺得既有趣,又好笑,不知不覺,半個月時間過去了。竇爸的拘留期限到了。竇苗發現,來接他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風韻十足。他們見面之後,十分親暱,一看就知道關係不同一般。
竇苗狐疑,難道這個女人,就是導致她爸爸、媽媽吵架的那個女人嗎?竇苗決心跟着他們,弄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