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一早雞一叫我就醒來了,我知道,那個華芝一定剛剛去世,想一想覺得也挺悲慘的,但這都是命中註定。到了傍晚的時候我都準備好了,這時候我的母親對我說,要我晚上在家看好六歲的弟弟,因爲她和父親還有姐姐他們要連夜出門去姥姥家,姥姥病的好像不行了,我希望他們帶着弟弟一起去,但是他們拒絕了,我不能反抗,我只好點頭答應在家帶好弟弟,但是我晚上還要有事怎麼辦?
父母已經出門,太陽就快落山,看着弟弟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好,我離開了,他一個人在家怎麼辦,我想了想,如果他睡着了就好了,我哄他睡覺,但是他就是不願意,太陽已經落山,黑娃已經在門口叫了,是時候了,但弟弟怎麼辦?忍不住了,這時我對弟弟說:“你在家呆着,哥哥給你去買糖果,你要吃嗎?”弟弟點頭答應了,我說:“你好好在家上牀睡覺,不要出去,不聽話哥哥就不買糖果給你了。”弟弟很聽話的就上了牀閉上了眼睛,於是我把他鎖在家裡沒有問那麼多就走了。
我來到墳地,翠姑已經等多久了,她說:“時間差不多了,你趕快跟黑娃去。”說完給我一個揹包,叫我背上,把所要帶的東西都帶上,然後揪着黃鼠狼湊到自己耳邊不知道對它說了些什麼,說完放進了我的揹包裡。接着對我說“酒葫蘆不要讓二爺碰,等準備讓屍體回來的時候,倒一碗給它喝,等它上癮了,你就告訴它一聲‘二爺幫幫忙,回家去讓你喝個夠’。它上了女身之後,屍體會抖幾下,你再用紅布包住屍體的頭,然後揭開葫蘆塞子,酒氣一出來,屍體就會站起來跟着你回來了。其實那是它想着喝你的酒呢,你可別被它拿到你的酒葫蘆哦。好了,該去了,孩子們,一路小心,我衷心的謝謝你和黑娃了,去吧!”
這樣我就帶着所有東西跟着黑娃去找貓頭鷹的蹤跡了,因爲找到貓頭鷹就找到了華芝的婆家。雖說天已經黑了,但這個時候還是有一些行人的,別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還有斷了尾巴的黑娃,但是我沒有在乎那麼多。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只知道朝東邊一直走在田埂上,也穿過了幾個村落,外面也沒有一個人了,終於聽見遠處傳來了貓頭鷹的叫聲,黑娃豎起了耳朵,叫了幾聲,前方又傳來了貓頭鷹的叫聲,看來離華芝不遠了,該到了,前方就是一個村莊了,看見有一戶人家,就在村邊,黑瓦白牆,還挺大的,我們來到正大門,一隻大貓頭鷹就在門頭上站着,黑娃看着它叫了兩聲,它就飛向黑處去了。
從外面看,這家還挺大的,應該是有點小錢的人家,難怪要童養媳,不過大門緊閉,我們不可能敲門進去的,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好,我蹲下身來問黑娃,黑娃立刻站起衝着門就大叫,我嚇死了,不知道它想幹嘛,我拽着它跑,可是它不走,於是我就跑到一個草垛邊躲起來看是怎麼回事,黑娃還在叫着,這時我看見大門開了一套縫,然後黑娃還叫,門開了一點,有個男人露出了頭就罵道:“那家的畜生,滾。”
黑娃就是叫個不停,那人一直叫黑娃走,黑娃就是不走,這時他耐不住黑娃的狂吠,終於開半個門走出來,還拿着一個棒子舉手要打黑娃,黑娃就跑,但是沒跑多遠又衝着男人大叫,男人還準備回去呢,但是看着黑娃的狂吠,一定是忍不住了,就追着黑娃要打,黑娃就跑,男人還邊跑邊罵,我纔回過神來,原來黑娃是調虎離山呢,真聰明啊。
我趕緊鑽到門裡去了,進裡面就看見院子裡有兩座房子,中間一座,右邊一座。不過都點着燈,好像有人,在中間房子的右邊有個巷子,應該是到後面院子的。
我跑到後面院子,也有兩座房子,不過沒有點燈,一大一小,但是大點的那個房子頂上有煙囪,一定是廚房,他們不會把屍體放在廚房,我心想,那一定就在那座小點的房子裡了,於是我推開門就進去,然後又關上門,接着我倒出柚子葉水洗了洗眼睛,等我睜開眼一看,神奇的一幕出現了,眼前一切一覽無餘。
沒有發現屍體,但是我發現了一口大水缸,於是我接開水缸一看,頓時把我嚇了一跳,一具女屍就窩在水缸裡面,頭還擡着,兩個眼珠子睜的大大的,嘴巴也張着,看來真是死不瞑目啊,不禁感慨,一個十三歲的姑娘,只比我大一歲,就這樣慘死了,覺得也怪可憐的。
於是我趕緊掃視四周想找到她的魂魄,我一直睜大眼睛看,從左看到右,從右看到左,一直沒找到,我很焦急,一邊還在喊着:“你快出來啊,我是來幫你的。”
萬一那個男人來了就完了,就在我萬分焦急的時候我的眼光定在了前面牆角,我發現一個人蹲在那裡,背朝着我,但是她有條長長的麻花辮子,都拖到地上了,她蹲在地上,一動不動,我知道一定是她的魂魄,於是我趕緊拿起陶罐揭蓋蓋子,喊一聲:“華芝,你來。”
陶罐抖動起來了,我差點沒留神給掉在地上,那個魂魄慢慢的回頭,當我看見她眼睛的時候,她一下子嗖的一聲就鑽到陶罐裡面去了,看的清清楚楚的。我趕緊蓋上蓋子,然後拿出豬婆龍的口水,再用紅布浸溼口水,口水全浸在紅布上,然後我就用紅布把裝魂魄的陶罐給包起來了,擰起來就往外跑,我在院子裡到處找,就是找不到茅廁,怎麼辦,忽然從前面房內傳來一個女人的咳嗽聲。
先不管了,還是先出去吧,然後就往外跑,跑來外面的時候我才發現在院牆右側有個木頭搭的棚子,我衝過去推開棚子的門,才發現原來茅廁是在這裡,我把陶罐放到了茅廁後面,然後拽了許多雜草給蓋起來了,最後又跑到了原來的草垛邊躲起來了,一小段時間後我就看着那個男人邊走邊罵的從遠處回來了,他關上了門,黑娃也從後面跟着回來了,它跑來我這邊,我抱着它就躲在草垛後面。
過了一會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了鐵鏈撞擊的聲音,不遠處有兩個人,一個穿着一身白,一個穿着一身黑的跳着過來了,這讓我想起了有一次晚上在偷地瓜的時候看見的怪人,緊接着後面來了一艘大船,浮在半空,船頭有個人提着一個燈籠,一手拿着一面旗子,船尾有個人站在一面大銅鑼邊,然後重重的敲了一下銅鑼,只聽“咣”的一聲,那兩個穿白衣服和黑衣服的人就往他家去了,這一定是去找華芝的鬼魂了,他們跳着進去,從正門進去,也沒開門就進去了,看着真是慎得慌。
想想原來他們就是招魂的。過了許久,只見他們兩人蹦蹦跳跳的出來,肯定是沒有找到鬼魂,但是他們沒有走,接着圍着房子跳了一圈,還是沒有發現,我的心一下放下來了,他們回來後,只聽“咣”的一聲,大船就動起來朝前方出發了。當招魂船消失在黑暗裡的時候我第一時間跑到茅廁後面,撩開雜草抱起陶罐,然後來到他家門口,門已經關上了。
這次估計黑娃再叫他是不會出來上當了,而且黑娃也不一定有力氣再叫了,所以我乾脆直接在門口就放鬼魂出來吧,我心想,既然是鬼,一定不用開門就能進去的,於是我打開紅布,接開蓋子,我說:“你出來吧,招魂船都走了。”
說完只見陶罐抖了幾下,一眨眼功夫她就出來了,她都沒有看我就徑直走向大門,但是她剛到門口的時候就後退了幾步,然後又往前走,可是又好像被什麼東西推回來,就是進不去的樣子,我着急了,這是怎麼回事啊?
我的眼睛這時也慢慢變的看不清她了,但是能看見一點,她站在門口好像很焦慮,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好。黑娃這時把頭伸進我的布袋裡面,用嘴銜出裝柚子葉水的小葫蘆,對了,我明白了,是眼睛上的水失效了,我再用水洗眼睛,睜開眼一看,一清二楚,門頭上有一道白光打在鬼魂的身上.
仔細一看,原來是門頭掛了一面照妖鏡啊,好辦,我可以幫她取下來,但是當我跑到門下的時候才發現我的個子矮了,夠不着鏡子啊,怎麼辦呢?黑娃從後面跑過來,我靈機一動,抱起黑娃的後腿,舉起來,黑娃一口咬到照妖鏡就把鏡子給拽下來了,我把鏡子裝到了自己的包裡面。
等我回頭看她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只聽見門裡面傳來打開門閂的聲音,然後門一下就開了一點縫,我以爲是那個男人出來了,準備跑,但是黑娃沒有跑,直接就往裡面鑽,我趕緊叫道:“黑娃,你幹嘛呢。”然後跑到草垛後面躲起來,我還沒蹲下來,黑娃就從門裡面出來,衝着我這邊小聲的叫,然後又鑽到門裡,接着又出來,我才明白,原來女孩的魂魄已經進去了,是她給我們開的門,我馬上就跑進去了。
等我進去的時候,只見左邊的房間燈一下就滅了,沒過一小會,正中間的房間燈也跟着滅了,這一定是小姑娘已經報了仇了。黑娃馬上往後面跑,我也一起跑去,但是讓我驚訝的是後面那間放屍體的房間卻點着燈,我以爲是那個女人在裡面,沒管那麼多,一把就推開門,此時的場面讓我驚呆了,剛剛那個男人正拿着刀要剁女孩的屍體呢,女孩就躺在平鋪的一塊木板上,衣服都被扒光了,我嚇傻了,動都不敢動,那個男人看着我立刻拿刀就衝我來了,我已經不能動了。
黑娃還在拽着我跑,就在那個男人拿着刀要砍我的時候,只聽咔嚓一聲,他卻拿刀砍自己的脖子了,人頭就這麼的掉下來了,在地上滾啊滾滾到了外面,死屍倒地,鮮血從脖子裡面呲呲的噴出來。
我當時嚇傻了,我已經沒知覺了,只見黑娃咬着人頭又帶回了屋子裡面,放在了地上,然後又過來咬我的褲腿,要我過去,我傻了好久,纔回過神來,腿都酸了,我哪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面啊,我不敢看屍體,不過我知道,這一定是女孩的魂魄救的我。
定個神吧,該帶屍體走了,我來到屍體這一看,天啊,一具的屍體躺在面前,我害羞的幫她穿上了所有的衣服,這一定是我這一生做的讓我最尷尬的事了。然後我打開揹包,黃二爺伸出頭來看着我,我倒出酒給它喝了一碗,接着塞好葫蘆就說:“二爺,要幫忙了哦,回去後這酒全是你的。”
只見它在地上快速的轉圈,然後又鑽到了揹包裡面,沒過多久我就看見女屍動起來了,在那抖動,我趕緊用紅布把她頭包好,緊接着,只見它坐了起來,然後站起身來,立在我面前,我打開葫蘆塞子,把葫蘆嘴湊到她的頭邊,她又抖了幾下,我往前就走,屍體就跟着我來了,不過她走起路來就像個醉漢。
我好擔心她會倒下來,但是她,就這樣一直跟着我走,也沒有倒下。我拿着葫蘆走在前面,她歪歪扭扭的跟在後面,走出了大門,我把門也給帶上了,然後跟着就往回走了,我一直拉着她走,我生怕它跌倒了,雖然是黃二爺在她身上。
走了一小段路來到一段田埂上的時候,忽然黑娃在後面咬住我的褲腿,我問它是怎麼啦,它就衝着後面叫,我不知道它看見了什麼,它還叫,然後我在想它是不是看見什麼了,乾脆用柚子葉洗眼睛看看吧,我倒出水洗了下睜眼一看,不遠處站着一個人,我看不清臉,我仔細一看原來是華芝的鬼魂,她一路都在跟着我們呢。
我想她一定是跟着自己的屍體呢,不過一路上也沒有惡意,況且剛剛還救了我一命,我就決定帶她回去吧,看看老翠姑怎麼說吧,然後我拿出陶罐,把罐口對準了她喊了一聲:“華芝,你來。”陶罐抖了幾下,只聽嗖的一聲,她已經鑽進陶罐了,然後我蓋上蓋子,就帶着她一起回墳地去了。
我們三個就這樣走走停停的回到了墳地,我把屍體和魂魄都帶回了洞裡,來到洞裡我和黑娃第一件事就是癱坐在地上歇息了,真的是累死了,還差點送了命,這樣的經歷真是叫我死了也不會忘記啊。
過了一小會華芝的屍體就躺下在地上,然後黃二爺從我的揹包裡面跑出來,我知道它是要酒喝呢,我就把酒葫蘆揭開,然後放到一邊的地上橫着放,那個小酒鬼就喝它的酒去了。
翠姑對我說:“孩子,你把她的魂魄也一起帶回來了是吧?”
我站起身來說:“是的。”然後打開了陶罐,我叫她出來,但是她不出來。”
接着翠姑喊了一聲:“姑娘,出來吧。”
那小姑娘嗖的一聲就從陶罐裡面鑽了出來,她站在一邊,也不說話,總是低着頭,然後翠姑就看着她說:“姑娘,謝謝你了,我知道你是捨不得你的屍身,但是像你總歸要去黃泉的,你知道嗎?
是這個娃幫你保住屍身躲過鬼差的,你才得以報仇,鬼差沒有抓到人,就找了個孤魂野鬼帶回去交差去了,可不要以爲這樣就算了,今天已經是八月十日了,晚上他們還會回去找你的,如果找不到,可就麻煩了,連帶着我們這些人都要跟着遭殃。
所以你最好還是趁着雞沒叫趕緊回去等着晚上鬼差來帶你去黃泉吧,不要做孤魂野鬼,好好的重新投胎做人,我能通地府的鬼差,我可以賄賂鬼差幫你找個好人家。至於你的屍身我們會幫你火化,然後好好的安葬在我這裡,而我唯一隻想你能答應給我你的一點點骨灰粉救我一命,你看行不行。
你就看在我們這個娃折騰了一夜的份上,答應我吧。我也知道你並沒有殺掉你婆家的其他人,你只是讓他們昏死過去了,而你殺了你的丈夫也是迫不得已,因爲你是爲了救這個娃,她也只比你小一歲的,所以我知道你是心腸好的小姑娘。你不說話,我也知道你想說什麼的,這樣吧,如果你答應了就再鑽進我的陶罐裡面來,我會送你的魂魄回你婆家,等着晚上上招魂船。如果你不答應,我們也不好說什麼,我就把你的屍體再送回去,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老翠姑說完,就舉起了陶罐,我只聽‘嗖……嘩嘩’的聲音,那魂魄就不見了,老翠姑拍了拍陶罐,魂魄是已經進去了,是小姑娘答應了。她叫我拿住陶罐,然後她在棺材裡拿出一張黃紙,撕了一會,撕出一個蝴蝶形狀,撕好後就扔進了陶罐裡面,緊接着我就看見裡面放出微微的白光,然後那隻紙蝴蝶就飛了出來,蝴蝶在洞裡面飛了一圈,黑娃還淘氣的跟着後面嬉戲呢。
老翠姑就大聲的說道:“姑娘,回去吧,不要怕黑,你的母親在外面等着你帶你回去呢。一路走好,謝謝你了。”我跟着蝴蝶就跑出了洞外,我在想,她的母親也來了嗎,好奇的跟出來了,來到外面,我沒有看見她的母親,但是我看見好多螢火蟲圍着紙蝴蝶在天空翩翩起舞,飛向遠處去了……
按着老翠姑的意思我把屍體在外面焚化了,然後取了一小竹筒的骨灰粉末,再把其他的骨灰全裝進了陶罐裡面,老翠姑讓我幫她的骨灰埋在了洞口邊,還給她燒了紙錢,說是讓陰間的鬼差幫華芝找個好人家投胎去了。
老翠姑拿着屍粉告訴我說:“孩子,辛苦你了,時候不早了,剛剛雞已叫了,你該回去了,我從今天開始就要以屍粉來調理三天。三天之後的黃昏,你仔細留心東邊的天空,要是有一道彩虹出現,說明我已經脫了災。你就到我這裡來,但是三天之內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可以到墳地裡頭來,知道嗎?”然後又給我一個手鐲說:“這個你拿着,不出三天你會用上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