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一直是我在照顧爺爺，他睏倦的時候我念報紙給他聽，無聊的時候我唱歌給他聽，我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不讓爺爺覺得煩躁。
他對我的態度已經沒有像一開始那麼強硬，至少沒有那麼牴觸我。
“今天帶的是什麼？”去醫院的時候，程子默在爺爺牀前守着。
“玉米羹。爺爺好像喜歡吃這個。”我把保溫瓶放在牀頭。
“爺爺，您感覺好些了麼？”
他閉着眼睛不說話，眼皮有輕微的抖動，我知道他沒有睡着。
“爺爺……”我第二次喚他。
他睜開眼，看了看我之後看着程子默，“子默你先回去吧。”
“對啊，快回去，需要休息了。這裡有我就行。”
“嗯。”程子默輕輕拍了拍我的頭然後走出病房。
“爺爺，您吃玉米羹吧？”我打開保溫瓶，準備盛一晚出來。
“不用了。我不想吃。”
我把碗端在爺爺面前，輕聲勸他，“爺爺，就吃一口吧，這樣才能儘快好起來啊。”
“欣冉啊，以後別來了，有子默在這兒就夠了。”爺爺的語氣沒有太多的勉強和固執，只是很溫和的聲音。
“爺爺……”
他用手撐着牀沿，費力地坐立起來，動作太大而不小心打翻了我一手端着的玉米羹。碗裡的羹撒了一些在牀單上，更多的濺到我身上。
我呆呆地看着碗裡還殘留的一點液體，難過得說不出話。這個，是我熬夜做出來的啊。
“走吧，走吧。別來了。”爺爺低着頭對我揮了揮手。
“爺爺。”我忍回就快要流出來的眼淚，緩緩地站起來，“您爲什麼就那麼不想見到我？如果您討厭我，至少得給我一個理由啊。我知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程子默，您對他的好，對他的期盼我都明白。可是，你的愛對於他已經變成一個牢籠，把他緊緊束縛住，連笑的力氣都沒有。過去的這些年程子默一直按照您的安排去做，然而看着他冷漠沒有任何表情的樣子您會開心麼？您所創造的幸福是幸福，他所追求的幸福就不是幸福了麼？”
爺爺直視着我，眼睛裡卻沒有絲毫的憤怒和埋怨，“說夠了麼？”
“沒有。”我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出這些話，我知道這樣做事情會越來越糟糕，可是如果不說出來，每個人都會越來越累。“爺爺，您曾經問我有沒有恨過你，當時我回答的是不會。可是現在我真的有恨爺爺，恨爺爺您不相信我，不相信程子默。經歷了這麼多爲什麼您還是不能明白？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在這裡跟你說這些，可是爺爺您能站在我們的立場想想嗎？爲了能讓您接受我，爲了不讓任何一個人感到爲難，您知道我有多辛苦麼？就算精疲力竭的時候我都沒有想過放棄因爲我相信爺爺你總有一天會接受我，可是……”
我終於還是沒能忍住眼淚，揉着眼角哭的很大聲。在門外走動的護士聽到聲音以爲病房裡發生了什麼事，進來看了看問問是什麼情況我都沒能止住眼淚。
倒是爺爺，不知所措的看着我，然後有些無奈地拍了拍我，“欣冉啊，別哭了，把手臂洗洗吧，上面都是玉米。”
“爺爺……”
“唉。”爺爺靠在牀頭，很用力地呼出一口氣，“昨天勝伊來找過我，哲秀也來找過我。那兩個孩子說出來的話竟然出奇的相似。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希望我成全你和子默，都是可憐的孩子，就連他們都希望我能妥協，那我自己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我擦去眼淚，不解地看着爺爺。
“可是欣冉，我越偏向你們，就會對我自己越生氣。我這一生從來沒有做過什麼錯誤的決定，也從來沒有人反對過我。你的出現，讓子默不斷地偏離我給他鋪好的軌道，也讓我時常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欣冉，爺爺居然會因爲你做出錯誤的決定，可是爺爺不敢承認啊。所以才叫你不要再來，只有通過逃避這種方式才能讓自己安心一點。”
“爺爺……”不知道爲什麼，我突然會因爲這些話感動得一塌糊塗。
“爺爺不知道原來你內心這麼苦，爲了子默，流了不少眼淚吧？”爺爺緩慢地下牀走到矮櫃邊打開第一層的抽屜，“這是兩張去英國的機票，本來是想帶子默去那邊的分公司看一看，但是現在沒必要了，你和他一起去吧，順便探望一下你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