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脊樑無端生出一骨麻冷之意,我正想叫老刑,再眨眼間那個站在雨中山道拐彎處的黑袍弄甲已經不見了,眨眼間消失在視野之中。
他來這裡有什麼目的?
這是我頭一個想到的問題,剛纔匆匆一瞥我可以肯定,他已經猶如蓄勢待發的毒蛇,盯上了我們。
路上我並沒有多說什麼,因爲實在不想聽範志聒噪,便把這件事埋在心底,打算等回酒店之後再跟老刑說。
窗外大雨不停,我們要走將近半個小時的山道,晴天尚且如此,不要說是陰天下雨,山道難行,有些地方拐彎也十分陡,範志只能全神貫注的注意前方的路況,無暇跟我們再扯什麼。
看着窗外被風吹雨打壓彎的茂密叢林,我心裡亂糟糟的,猶如這漫山遍野的雜雜草,叢生纏繞。
也不知道是心有靈犀,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當車子下了山道駛入市區路時,兜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聽着歡快的旋律,我的內心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電話是雲南那邊打過來的,沈家田說廠子前期的準備已經基本搞定,也就是兩三天的功夫便可以開工加工第一批成品料出來,問要不要等我回去。
我跟他說我暫時回不去,手頭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讓他全權處理即可,又閒扯了兩句,我忽然想起來姓厲的事情,便問他加工廠前邊的那個老闆叫什麼來着,我上學的時候學習不怎麼樣,尤其對於數字是極其的不敏感,所以在雲南的時候,籤合同和後來的工商局過戶,我都只是過去打了個醬油,稀裡糊塗的在合同上摁了個手印,並沒有記得那個姓厲的到底叫什麼。
沈家田報出來個名字,我一聽,便哦了一聲,一個叫厲永築,一個叫厲剛,難道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導致我疑心太重的問題?
掛了電話,我便暗暗苦笑,自己是不是有點草木皆兵了?
返回酒店,範志這個專職司機每天除了負責給我和老刑開車之外,還要保證這邊工地的負責人,放我們倆回酒店後,天接了一個電話,便匆匆忙忙的離去,我也沒問,想來是這邊的負責人有什麼事找他。
回到房間往沙發上一坐,老刑便泡了兩杯熱茶,茶葉是從他家裡帶出來的,一直沒喝,不知是什麼茶,清香非常,喝了口茶覺得身上回暖了不少,望了望外邊陰沉沉下着大雨,心中越加煩悶起來。
老刑眼睛多尖,往我對面的沙發上坐,問怎麼了,路上就覺得你不對勁,悶着不吭聲,想你家的美嬌娘了?
說起來,離開營子這麼久,我和胡月一直再沒見過,平時雖然有鈴鐺在身邊,但是她畢竟是我閨女,許多話不能當着她的面說,以免把這個飛揚跋扈的小蘿莉再給帶壞了,說不想胡月,那是假的,我苦笑一聲,自嘲道,媽了個雞兒,人家娶媳完媳婦兒都是老婆孩子熱炕頭,我呢?結完婚到現在愣是連媳婦兒手都沒摸過,也不知道造的什麼孽。
老刑笑,沒說話,不過從他的眼
神裡我看的出來,這小子估計也在想虞歌。
我們倆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老刑起身去續水,道:得了,有話就說,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埋怨完,我心裡舒坦了不少,便把我們上車後,我看到儂甲的事情說了,那個人我敢肯定就是小美和李海湖所說的儂甲,脖子和雙臂其長,與身體是那麼的不協調,乍一看上去像是個長臂猴,縱然他穿着寬大的袍子,我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長到膝蓋的雙臂耷拉在身體兩邊,應當是不會錯的。
老刑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眉目之間泛出一股冷意,說:他找上我們是遲早的事,李海湖的事情暫且不說,光是工地上的事他恐怕也是心中有想法,我們倆這麼大張旗鼓的跑到工地去,他怎麼可能不知曉?還有,老鬼你知道今天羅盤測出來什麼嗎?
提起這個我立馬來了興致,在工地上這吊毛破指取血滴入羅盤,在天池海底的那滴血就跟活了似的,跳動不已,我當然好奇,但想起來他當時凝重的表情,便覺得事有蹊蹺,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血珠子跳動的厲害,是不是有什麼說法?
點了點頭,老刑說在地基附近他一共測了兩個位置,分別得出兩個不同的結果。
欺針和側針。
而我當時之所以會看到他滴進天池當中的血珠潰散跳動,則是因爲正午時分已過,周圍磁場紊亂。
對於羅盤這個東西我其實知道的並不算多,但咱好歹也是專攻歷史的,當然對這些東西也有丁點兒的涉獵,最早的時候我對羅盤的理解爲,指南針,畢竟在科技發達的現在我實在想不出來這種東西爲毛能評斷兇吉,木有科學依據好不好,如果真的那麼簡單,那還要個毛線的風水先生,乾脆買個羅盤迴家自己看不就得了?
也是後來在木家,跟木老爺子和老刑我們三個人閒聊,突然提到這些,我才知道這當中其實並沒有那麼簡單。
羅盤又名羅經,由天池內的磁針和一系列同心圓組成,每個圓圈內表達人對於宇宙系統中不同層次的理解,人的氣場受到宇宙氣場的控制(也就是之前我和老刑擔心鈴鐺會被宇宙間的達磁場消弭,宇宙乃是整個磁場的容器,而人和萬物則是一個個小磁場),人與宇宙(人的磁場和宇宙磁場)和諧便爲吉,不和則爲兇。
聽上去似乎很玄妙,實際上非常容易解釋,猶如春耕夏治,秋收冬藏,這謂之自然磁場的演變,我們需要順應這個磁場便可以順利安康,好比疾病吧,倘若你晝起夜息,作息正常爲順應磁場爲吉,倘若你晝伏夜出,熬夜無節制,那便是逆行,久而久之必成隱患,或疾病、或精神不振,便爲兇。
所以再次勸一勸大家,早睡早起身體好,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切勿過度熬夜傷腎又傷身。
羅盤,是測量人和萬物之間的順或逆。
至於老刑說的兩個針法,我更是有所耳聞,“奇針八法”當中的欺針,以及側針。
欺針爲
天池中的南北針飛速旋轉,所以也叫轉針,這表明附近有靈體,而且是極其兇的怨氣,代表測量的地方不宜做陽宅,否則家中必有喪事,至於側針,則代此地有古剎神壇,更不宜建陽宅。
也就是說,厲永築當時火急火燎的跑去帝都和李海湖商量要拿下的這塊地方,是大凶之地,根本不適合建造小區。
倘若執意爲之,這地方用不了多久,便會成爲鬼樓,喪事一茬接一茬,住在這個小區的人恐怕都難逃厄運,正是這點,讓我和老刑更爲不解,儂甲既然會煉製河中煞這種鬼東西,沒道理看不出來那塊地方有毛病,他爲什麼不將事實真相告之厲永築?難道他希望厲永築出事?希望這個已經在江浙地區成爲富豪首選度假地的住宅區,成爲一大片鬼樓?
他有目的,一定有,只是暫時我們還沒有頭緒。
講完這些之後我和老刑兩個都暫時沉默,各自猜測這個儂甲到底有什麼意圖。
雖然這件事表面上看似乎和李海湖被河中煞纏身的事沒有關聯,但是害人就不行,在木家的時候,木老爺子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那時候他手裡還拿着準備贈予我的《道修鬼簡》,他說:人間正邪,沾陰者多邪也,向陽者多正也,鬼爲至陰,邪煞由此出,今日送你這本書,希望你可以守住本心,遇惡事懲之,遇惡人除之,守住心中方寸地,便可不爲邪祟侵。
我當時感恩戴德,現如今想起來老爺子是話裡有話,他希望我學會書裡的本事,然後心中存浩然正氣,遇事分辨正邪,該出手時就出手!
當天大雨,我和老刑沒有外出,在酒店裡一直呆到晚上,出門隨便吃了點東西便返回酒店。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倆一直在考慮該怎麼對儂甲,畢竟我們現在還沒搞清楚他的意圖,不知從何下手,有的只是不太成熟的推測以及心中的無數疑問,所以誰也沒提這件事。
晚上返回酒店,我回到房間把窗簾拉上,叫鈴鐺出來繼續練功。
這小丫頭這兩天被我勒令禁止不許晚上出去,悶壞了,一出來看到窗外正在下大雨,便拖着尖尖的小下巴站在窗前往外看,肉嘟嘟的小臉蛋上還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我看她似乎很喜歡下雨,便把窗戶開了一條縫,讓雨水潲進來一些,她樂壞了,伸手去接(鈴鐺是半靈體,可以接住雨水),涼絲絲的雨水落在她粉嫩的手掌心裡,她咯咯的笑,伸出另外一隻手沾着雨水劃啊劃啊的,好像找到了什麼十分好玩兒的東西。
我躺在牀上,看着她,也只有這個時候,我心中最爲寧靜。
好景不長,當鈴鐺伸手去接第三次雨水的時候,她驀然間尖叫了一聲,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飛快的倒退回牀上,拼命往我懷裡鑽,還哆嗦着大哭喊道:“怕,爸爸、外邊有個鬼!”
有個鬼?
我眉頭一皺,一下沒反映過來,心道:你不也是鬼嘛,身爲鬼,你怎麼能怕鬼呢,丟不丟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