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所歸

徐家大軍凱旋而歸!

一路漫漫的回家歸途當中,不斷有“識時務爲俊傑”的人俯首歸順,或者千里迢迢趕來投奔,——因爲此時,徐家已有飛龍騰天之象!

接二連三大勝的喜悅,滿載而歸的巨大榮耀,不斷趕來的俯首稱臣之流,奉承、討好、恭賀,處處流動着讓人血脈賁張的激情!在徐氏大軍帶着勝利抵達安陽,隆重的舉辦慶功宴時,這種沸騰的氣氛最終到達頂點!

軍營裡,一片鼓聲大作的歡騰景象。

徐策的心腹部將,以許敬爲首的幾人聚集在一起,小聲的說着話,“情況和咱們當初想得不一樣了。”

“是啊。”有人低聲接話,“眼下進展太快,只怕等不到咱們在京城站穩腳跟,過不了多少日子,就會有人黃袍加身!”

“他孃的!”一員大將把酒碗墩在桌子上,抹了抹嘴,酒氣沖天說道:“那咱們就不去京城了!哼……,免得我們走了反倒叫人稱心!”

“不止如此。”許敬幽幽的嘆了口氣,目光擔心,“萬一起了什麼衝突,二爺身邊沒有人護着,出了事怎麼辦?有咱們留在二爺身邊……”

“噓!”有人急促打斷他,“三爺來了。”

他們這些人,基本都是最早就跟在徐家身邊的,舊時稱呼慣了,私下裡仍舊喊“二爺、三爺”,——大都比徐離年紀大,甚至還有當年徐老爺身邊的人。

哪怕徐離已經慢慢成長起來,在他們眼裡,徐三爺還是那個跟在兄長後面,斯文秀氣、沉默寡言的清瘦少年。

有關這些,徐離本人心裡十分清楚。

因而一過來便笑着打招呼,甚至還坐到了許敬的旁邊,給他倒了一碗酒,“我聽二哥說,答應讓你們幾個去京城一趟。”

衆人聞言,都是面色一變。

這話的意思,一是同意這個做法,二是表示徐策已經下令。

許敬不好直接反駁,只能打馬虎眼兒笑道:“那天不過是隨口開了個玩笑,沒想到二爺竟然當真了。”連連擺手,“玩笑話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是啊。”有人附和,“三爺,快快快咱們來喝酒。”

徐離忽然收斂笑容,冷聲道:“軍中無戲言!”

於是在衆人的震驚之中,許敬被抓了起來,當場捱了重重地二十軍棍,——不過這樣一來,就再也沒人敢說是玩笑話了。

很快就有人找到徐策哭訴,忿忿不平。

徐策看着面前七嘴八舌的心腹們,任憑他們說得天花亂墜,滿臉義憤填膺,卻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二十軍棍,對於這些武將來說,要不了命,不過是養一段時間的事兒。

小兄弟這麼做,是要自己現在做出一個選擇吧。

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總得有個先低頭。

要麼自己忍氣吞聲退讓一步,接受許敬被打,然後還要讓他們真的去京城,徹徹底底的退居二線;要麼自己爲許敬抱不平,找小兄弟理論,甚至……,矛盾一點點激化到兵戎相見!

——是時候該分出一個主次來了。

哥哥?兄弟?徐家不是普普通通的家庭,不可能兄友弟恭,最後只能是一個君、一個臣,或者其中一方死在手足的劍下!

徐策微微含笑,心裡生出一股不能自抑的淡淡悲涼。

忍不住想到,假如長兄還活在人世,假如自己沒有殘廢,到了此刻又會如何?自己會不會心甘情願聽命長兄?長兄又能不能放心自己這個弟弟?而小兄弟,到底會站在哪一邊?仰或是領着部下與兄長們對立?

看來長兄去得早也有好處,就沒有這些煩惱了。

“二爺!”部將們見他久久不語,忍不住拔高了聲調,“不能讓許敬就這麼白白捱了打!三爺真是好沒道理,就算許敬說錯了話,也不能隨便就賞二十軍棍啊!”

徐策依舊微笑不語。

方纔自己還算漏了一點,小兄弟是篤定自己這會兒不敢翻臉吧?他這是……,在以時局和情勢來逼自己!

雖說如今時局,北面的大局已經基本定了下來,丁晉和楚良也已剿滅,但是因爲長年戰亂,各地的流民軍仍是五花八門、名號繁多,細細數下來,大大小小差不多有十幾支之衆!

徐家若想坐穩黃河以北,就必須清剿這些良莠不齊的流民軍,否則疥癬之疾,最終也有可能釀成大患!

更不用說,將來南下……,還要正面解決薛延平掌控的勢力。

即便徐家現在有人黃袍加身,但要真正的平定天下,只怕還要花上好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時光才行。

——並非一朝一夕之功。

徐策的笑容漸漸有點苦澀起來。

此刻徐家如果沒有自己,自然不乏能人異士出謀劃策、運籌帷幄,就算以小兄弟本人的智謀,也並不會有多少輸於自己。

但如果,沒有一個可以震懾三軍的統帥……

罷了,罷了。

——不能爭,不可爭,此刻更是爭不了!

“二爺……”底下的部將見他發呆許久,不免疑惑,衆人都漸漸安靜下來,有人上前擔心道:“二爺你……,是不是氣壞了?”

“是。”徐策冷冷的看向部將們,喝斥道:“你們不聽大將軍的話,而且捱了打,還不老實,居然還敢到我這裡來發牢騷!”

衆位部將都是一愣,“二爺,我們……”

“下去吧。”徐策神色平靜,說道:“你們之前要去京城的人,都回去準備,如果在我這裡出爾反爾,那麼就都去領了軍棍再去京城。”

“二爺!!”

“怎麼……,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徐策先扣上一定大帽子,冷笑道:“大將軍是我的兄弟不假,但那時在徐家內宅的時候,行軍在外,我也是要奉大將軍之命的!”

此話一出,衆人豈有聽不出弦外之音的?

一個個都是瞪圓了眼睛,喊道:“二爺?!你……”

但是人心都是慾望的,對於這些浴血廝殺多年的武將來說,——誰願意自己的主子只是一個王爺,而不是皇帝?!誰又願意拼死拼活過後,反倒遠離皇權中心,看着別人封官加爵,自己卻只能領個閒散差事?

甚至……,可能還會在權利傾扎中丟了一切。

徐策當然明白他們的不甘心,明白他們的心情,因爲……,此刻的自己感觸比他們還要深刻!可是自己不能露出絲毫動搖,否則就會激起矛盾,讓這些部將們生出爭強好鬥之心,使得徐家內部自相殘殺!

自己想要坐上那個位置,除非小兄弟心甘情願,可是他已經不願意了。

徐策環視了衆人一圈,淡淡道:“再有多言者,軍法處置!”

於是這一場慶功宴,成了徐家歷史上一個重要的轉折點。

許敬等人第二天就被派去京城,不過家眷也隨之一起過去,同行的將領們,都在北方接任了各處要職。

即便退讓,但徐策並不想自己手裡空空如也。

一則是爲了自己的安全,以及往後日子的安心;二則即便就此斷了那條路,也得爲兒孫們留一點東西,總不能白白地拼殺了這半輩子。

徐策和徐離是同胞兄弟,徐離對哥哥一直有仰慕之心,還做不到,無緣無故就對兄長趕盡殺絕,——只要兄長肯退讓一步,那麼他就還是自己敬仰的好哥哥。

或者說,因爲徐策殘廢而避免了禍起蕭牆。

徐家格局有變,旗下所有部將都是人心浮動、猶豫不已。

沒過多久,就有搶功之人朝徐離進言請求稱帝,先是說到徐家天命所歸的童謠,然後又道:“大將軍乃是皇室後裔,當以宗廟爲重,以社稷爲重,請大將軍先即帝位,往後征戰天下更是名正言順!”

按照開國皇帝的慣例,徐離自然是要對此固辭再三才行的。

但是,這種事一旦開了頭就打不住。

一次不同意,二次拒絕,三、五次之後總算答應考慮考慮。

就在衆人緊鑼密鼓、細細謀劃,爲徐離的九五之尊帝位鋪路之際,徐憲的舊部寇宗烈私下單獨求見,請求領兵北上剿滅檀鄉、真連等流民軍。

“哦?”徐離冷眼打量,“這是爲何?”

寇空烈呵呵笑道:“許敬他們都去京城玩了,末將也想去逛一逛,有末將替大將軍看着他們,保管沒人看吃酒耍錢的。”

“這話是誰教你的?!”徐離目光似劍,自己十分清楚對方的性子,大大咧咧、有勇無謀,絕不是說得出這番暗示之語的人!

寇空烈頓時一臉尷尬,咳了咳,“是……,是沈公瑾。”

徐離沉着臉,“叫他過來。”

沈公瑾很快過來了,並且要求和徐離單獨密談,沒有人知道他說了什麼,——最後寇空烈被派去了京城,但是家眷卻留在了安陽。

******

徐離一直在軍營裡忙碌着、安排着,快到年根兒纔回了府。

給母親請過安後,並沒有急着去見兩位妹妹,而是先找到薛氏,摒退了薛媽媽,坐在椅子裡朝她問道:“你這段時間可還好?”

好?當然是很不好!

薛氏滿心的憤怒和不甘,都在這小半年時光的消磨中,薛媽媽的勸解中,盡數化作了恐懼和委屈,——從前那種紙老虎似的囂張跋扈,早已不復存在。

之前丈夫的聲聲質問和雷霆手段,讓她清楚的明白兩點。

第一,丈夫一直都在怨恨自己,在濟南府的溫存體貼不過是做戲罷了;第二,徐三郎已經不是從前的徐三郎,他已經不在畏懼薛家,所以他軟禁自己、奪走女兒,沒有任何的怯懦猶豫,完全不再顧及薛家的感受!

這幾個月,自己除了薛媽媽再也沒有見過別人,只怕到最後……,丈夫連一紙休書都不會給自己的,夫妻情分早就已經耗盡。

三年多的種種甜蜜、恩愛,以及怨恨、不甘,全部都是幻夢一場。

薛氏心裡有滔天悔意,後悔父母從小太過嬌慣,叫自己從不知退讓;後悔沒有看清父親的冷情冷意,竟然拿女兒做棋子;更後悔……,自己當初被丈夫的虛假甜蜜迷惑了雙眼,以爲那就是一生一世、情深似海,纔會傻乎乎的追到安陽來。

卻從不知,他從頭到尾都是在欺騙自己。

徐離又問:“怎麼不說話?”

薛氏猛然驚醒,不不不……,自己不能再得罪丈夫了,今天要是讓他扭頭就走,很可能這輩子都再見不到他,見不到別人!

她的眼淚“撲撲”地往下掉,“三郎……”上前抓住了他,哭道:“從前都是我任性妄爲錯了,我已知道悔改,你……,求你……,原諒我這一次吧。”

——無可原諒。

這四個字徐離心裡清晰無比的浮起,不過他一向涵養很好,這幾年更是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將之前沈公瑾的那一番話,在腦海裡回味着、咀嚼着,然後拉了薛氏起來,淡淡微笑,“所謂迷途知返善莫大焉,你能這樣想,……很好。”

丈夫就這樣輕易原諒自己了?還是說,他心裡總歸幾分夫妻情分?又或者是看在女兒錦繡的份上?薛氏心內猜疑不定,不太自信問道:“三郎,你不生我的氣了?”

徐離並不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再過幾天就要過年了,大家都歡歡喜喜的,你也別再拉長着一張臉,好生打扮一下。”

薛氏急得直掉淚,“你只是讓我出席一下年夜飯?”

“不是。”徐離從她手裡取了帕子,替她擦了擦淚,不着痕跡的平復對方情緒,然後說道:“你只要記得三從四德這幾個字,往後還是和以前一樣。”

以前?什麼時候?薛氏拿捏不準,小心翼翼的抓住丈夫的胳膊,“那……,只要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不跟別人慪氣,三郎你就會原諒我嗎?還有錦繡,我、我……,已經四個月沒有看見她了。”

徐離微笑道:“你收拾一下着,我陪你去上房看錦繡。”

薛氏還想要一個確定,又怕惹惱了丈夫,糾結再三,最終順着他的意思點頭,“那三郎你等着我,很快的!”

“去吧。”徐離目光平靜,像是一泓靜謐的春日湖水。

接下來他陪着薛氏去了上房,見了母親,見了女兒錦繡,卻沒有任何解釋,——不過徐夫人知道兩個兒子都有分寸,並沒有多問什麼。

正所謂,不聾不啞不做阿翁。

徐夫人並不是無知的後宅婦人,孃家亦是書香門第,嫁入徐家多年,早就清楚徐家人一直以來的夢想。最近氣氛緊張,兩個兒子到了安陽而不入家門,外面又頻頻有童謠傳出,只怕那一天很快就要到了。

因爲這個緣故,小兒子對薛氏有所變化也不奇怪。

年三十夜,徐府上房正廳一片花團錦簇。

徐夫人領着兒孫們祭祀祖宗,然後給丈夫上了茶,說了許多吉祥喜慶的話,接着讓兒女們、孫輩們一一上去磕頭,半晌纔算儀式完畢。

一家人圍了一張長長的大桌子取樂,菜餚流水般的端了上來。

薛氏好幾個月不曾見人,此刻少不得一一打量。

衆人都是穿紅着紫、珠翠滿頭,就連一向打扮清減的大姑子也不列外。

蜜合色的馥彩流雲紋風毛坎肩,淺杏色的夾襖,烏雲般的青絲之間,戴了一支赤金嵌三色寶石金步搖,尾墜珠串,是一顆顆米粒般大小的芙蓉石珠串,在滿室通明的燭光映照之下,搖曳生輝。

一身盛裝麗服的打扮,襯得臉色白裡透紅宛若桃花撲水。

丈夫對妹妹們一向都是很好的。

如果……,自己和大姑子一樣美貌溫柔,凡事多順着丈夫一點,收斂一點,是不是就不會走到今天?又或者,自己再聰明一些、通透一些,早點看清楚丈夫的心思,是不是已經在濟南改嫁了別人?

只可惜,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後悔藥。

這個年夜,是薛氏十八年人生裡最淒涼的一個年夜。

******

過完年,冰雪消融、萬物復甦,春意綠色漸漸鋪滿了人間大地。

不過眼下的徐氏兄弟,卻沒有閒情雅緻欣賞□,年後便一直呆在軍營裡面,每天都在忙碌着,各自不停的安排着,神經猶如繃緊了弦一般。

二月初九這天,從前蕭蒼手下的謀士嚴儒之請求拜見。

——他帶來了一份《天詔書》。 щщщ▪ttКan▪¢o

一面悔過自己當初不識人主,錯跟了蕭蒼,一面進獻《天詔書》給徐離,“明主授命天兆,萬人合信,如今四海淆亂,上無天子,宜答天神,以慰衆望所歸!”然後重重磕頭,虔誠道:“請大將軍承續昭昭天德,延祚大統!”

這些日子,徐家諸將都在紛紛出謀劃策,想着怎麼勸主上更近一步。

如今嚴儒之進獻的《天詔書》,便是最好的勸說之詞,——不然嚴儒之跟了蕭蒼那麼久,怎麼沒有發現《天詔書》?如今便是上天明示于徐家!因而都是以此爲據,力勸徐離趕緊即天子位!

三月十六,己未大運,上吉。

安陽城北十餘里,徐家在此設立一個數丈之高的九天重亭,上面插滿了明黃色的真龍旗幟,正在隨風呼呼作響飄揚!高臺之下,站着一列列手持長槍的精鐵將士,皆是神色肅穆嚴陣待命!

號角聲“嘟——”的一聲響起,接着便是鼓聲大作、歡呼震天。

徐離頭戴十二旒的冠冕,身穿明黃色的刺繡龍袍,上面飛龍騰天,五隻犀利的龍爪金線蹙成,硃色龍睛閃出迫人之光,令人不能直視!

在司禮官的引導之下,先是祭拜天地,然後祭拜水、火、雷、風、山、澤六宗,再祭山、林、川、谷羣神,最後點燃了祭壇裡的松油,“砰”的一聲,頓時有熊熊大火沸騰起來!

祭祀完畢,司禮官開始宣讀囉嗦冗長的祝文賀詞,並且代天子宣佈大赦天下,新的年號爲“建元”,以安陽作爲京都!

禮畢,文武百官一起跪地拜賀,口中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然後一一接受新帝的封賞,上前跪謝領恩。

葉東海一直以來爲徐家籌備糧草,有從龍之功,恩旨封爲安平侯。

安平侯?葉東海在心裡咀嚼這個名頭,——皇帝的意思,是要自己往後老老實實、安安分分嗎?他不光強行拘禁了自己的妻子,還要這樣警告自己。

可是……,自己無法反抗。

當葉東海上前領旨謝恩之際,俯首叩拜,根本就看不見高臺之上的徐離,即便心中恨意滔天,也不能拿整個葉家的生死去賭氣,只能咬牙接了旨。

當他回到葉家時,家裡上上下下一片歡呼雷動。

每一個人都是歡喜的、高興的,爲葉家從一介商戶進階成爲公侯而激動,只有葉東海高興不起來,——唯一的好處是,伯父伯母不敢再大聲對自己說話了。

看來分家一事,將來也會因此而順利的解決。

葉東海滿心的苦澀難言,回了房,七七穿了一身新衣撲過來,“爹爹……”她手裡拿着一塊窩絲糖,捏得化了,粘得滿手都是糖漿,卻樂呵呵笑着遞到父親嘴邊,“爹爹吃,……好吃。”

“七七真乖。”葉東海低頭咬了一口,糖入嘴,苦澀卻一直蔓延到了心底。

七七才得一歲半的年紀,說不了太多的字,更是看不懂父親的心情,見他對糖不是很感興趣,就自顧自吮吸起手指頭來。

葉東海穩住情緒,將女兒抱在懷裡笑道:“走,我們出去玩兒。”

院子裡種了兩株西府海棠,是當初應妻子所想種下,當時自己還說,將來春天到了要一起坐在下面,一面賞花、一面喝茶,不失爲一件風雅之事。

而如今,只剩下自己和女兒在這花樹下。

葉東海擡頭仰望,樹枝上已經掛滿了粉的、紅的小小花苞,估計等不了多久,就會綻放出一樹的花團錦簇了。

從前和自己相約賞花的那個她,卻不在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花式】撒花的軟妹紙都能遇到命裡桃花~~(有花的妹紙就不要貪心了,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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