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毅當然知道白毛猴王是在幹什麼，一直以來，歷代的白毛猴王都將這棵紫檀樹當成神樹，在猴王眼中，能夠在它們腦中“說話”並且教導它們各種知識的，就是這棵神樹，對於神樹的命令，猴山上下莫不遵從。
而李秋白的脾氣實在說不上太好，尤其在他看來這些猴子太過蠢笨，調教起來十分困難，一個不順心就殺猴泄憤，所以即便是猴王，都不敢在李秋白麪前有任何放肆。
眼下這情形，方毅猜測，是因爲血狐終於殺出重圍，並且進入了洞穴之內，白毛猴阻攔不及，又害怕李秋白牽罪，所以進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向李秋白請罪加告狀了。
在那猴王的認知中，只要有神樹在，什麼都不值一提。可是它並不知道，所謂的神已經沒有了，它就是把嘴皮說破，神樹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方毅更在笑血狐。
風水輪流轉，雖然身上傷勢已經盡復，但方毅可不會忘記，當初自己是怎樣狼狽地被血狐追趕玩弄，流失不少血液。如今方毅完成了換血小先天，擁有媲美氣震境界強者的身體，即便是強如血狐，想要咬開他的皮膚恐怕都不太可能，遑論方毅現在氣血之強，純力量一拳打出去，都能讓血狐受傷不淺。
現在的方毅，足以和血狐一較高下，甚至將其痛扁。
這一點，任血狐如何機智聰明，也絕不可能想象得到。
白毛猴王跪拜在池邊不斷嘰嘰亂叫，發現神樹沒有迴應，便開始恐懼起來，身子瑟瑟發抖，全然沒了上次方毅見到它時那副悠然自得的老爺神態。
方毅不知什麼時候也來到了髓元池前，伸手一按樹幹，從白毛猴王的腳下，無數的根鬚就竄了起來，一下將其包裹在內，白毛猴王驚恐大叫，帶着哀求意味，卻又不敢有絲毫掙扎，任那些根鬚將它綁了個嚴嚴實實，維持着跪拜的姿勢，再也動彈不得。
見此狀況，血狐的目光立刻警惕起來，身上的血色毛髮刺蝟一樣根根豎起，好像隨時都準備發射出去第一樣。
方毅嘴角一翹，對血狐說：“狐兄，別來無恙，想不到你居然能夠跟着我的氣味找到這裡來，先前一戰尚未完結，我們繼續如何？”
話音方歇，方毅突然動了起來，依舊是《騰龍無影》身法，但用氣震境界的身體施展出來，由如江似海的恐怖氣血推動，效果卻與先前有了本質不同。
瞬息之間，大半個洞穴之中都充斥了道道虛影，粗略一算竟有不下五十道，分不出誰真誰假，卻每一道都氣勢如狂！
氣震境界的身體散發出來的氣勢，瞬間就徹底控制住了局面，血狐大驚之下身形急閃，速度施展到了極限，卻始終差了方毅一籌。
碰！
一聲爆響，整個洞穴都劇烈震盪起來，聲波不斷在洞穴之內來回迴響，交織共鳴，變得宛若洪鐘猛敲一般巨大。
只憑速度取勝，方毅一拳打在了血狐的身上，血狐嗚地慘叫一聲，帶着極度的震驚與不甘倒飛出去，一下就撞入了穴壁之內，深嵌其中。
這一拳不光把血狐打了出去，更把方毅心中的那股鬱結之氣給打了出去，之前與血狐的戰鬥一路處於下風，根本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雖然是因爲實力差距巨大，但無形之中已是在方毅心中埋下了一顆陰影種子，如果不想辦法根除這種影響，將來勢必會影響到他追求武道。
而現在方毅一拳將血狐打飛，無形之中便拔掉了這顆陰影種子，不光不成陰影，反而轉爲通達，先抑後揚，無比暢快的感覺無形之中提升着方毅的武道境界，神識境界。
嘩啦啦……碎石掉落，血狐艱難地從穴壁中掙脫出來，嘴角都流出了鮮血，一臉驚懼地看着方毅，腦袋小小的它怎麼也想不明白，不久之前還被自己蹂躪玩弄的人類，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厲害？
一人一狐之間的角色互換實在太快了，別說是狐狸，就算是人都接受不過來。
方毅依舊是笑眯眯地看着血狐，說：“狐兄，你吸了我那麼多血，我現在打你一拳，算是扯平了，你明知道這裡有厲害的存在，還是選擇冒險下來，就算是因爲捨不得我身上的血液，但我還是要跟你說聲謝謝。”
血狐眼中的驚懼之色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疑惑疑問之色，隔了片刻才一瘸一拐地向方毅靠近，卻又在距離他五公尺的地方停了下來。
方毅看了一眼被捆綁住的白毛猴王，說：“狐兄，如果你能和這猴王交流的話，就告訴它，它所信仰的神已經被我殺了，從今以後，它們自由了。”
血狐眼中閃過驚疑，看看白毛猴王，又看看那棵紫檀樹，便衝着白毛猴王嗚嗚地叫了起來。
原本悶聲悶氣高撅着紅屁股的白毛猴王神色很快就變了，嘰嘰嘰嘰地叫起來。
方毅自然聽不懂它們是在說些什麼，也不明白明明是一個嗚嗚一個嘰嘰它們又怎麼能互相聽懂，他只是手按着紫檀樹樹幹，暗暗嘆息：“可惜我畢竟不是李秋白，騰空境界之前，元神不能出體，也不能像他一樣以元神直接在別人腦中說話，否則無論是什麼動物，只要是有智力的，我都應該能與其交流了。”
片刻之後，血狐與白毛猴王交流完畢，血狐衝着方毅嗚嗚幾聲叫喚，又用前肢比劃着“扯斷”的手勢。
方毅會意，心念一動，那些捆綁住白毛猴王的根鬚立刻回到了地下。
白毛猴王本身智商不低，原本還有些懷疑的它，見狀立刻就信了，看方毅的眼神敬畏中帶着警惕：連“神”都能殺死的人，那該是如何強大的存在啊？這樣的人類絕對不能得罪。
尤其剛剛方毅一拳打飛血狐的那一幕，它也用眼角餘光看到，對此人的實力沒有絲毫懷疑。
“去吧，以後不要來這裡了。”方毅衝猴王揮了揮手。
原本有些忐忑的白毛猴王就高興起來，齜牙咧嘴地衝方毅十分別扭地合掌一彎腰，然後歡叫着竄入了上方通道之中。
沒有哪一個王者希望頭上有人指手畫腳的，白毛猴王也不例外，如今“神”已經死了，殺死“神”的人又似乎不打算奴役猴山中的長鼻猴，如何不讓它欣喜若狂？
白毛猴王一去，地下洞穴之內就只剩下方毅和血狐。
方毅將目光在血狐身上一轉，立刻就看到，它身上除了那些長鼻猴的血，還有一些是它自己的，尤其後腿的一處傷害頗重，看來它一路衝殺到這裡殊爲艱難。
方毅心中一暖，看血狐的目光柔和了許多，一指髓元池說：“你進去裡面泡一泡吧。”
血狐乃是天生靈物，進入洞穴之初就聞到了從髓元池中散發出來的讓它通體舒服的異味，便知那裡面的液體對自己大有裨益，聞言立刻就歡叫一聲，一下就跳入了池中，懶懶地趴了下去，除了頭部，整個身子都沒入了紫紅色液體當中，如同泡溫泉一般，很快就發出一聲長長的“嗚”，然後就低下頭去，居然一口一口地喝起了液體。
方毅看着有些噁心，髓元就算了，這些液體中絕大部分可是從他體內換出去的血液，這血狐還真是一點都不講究。
不過一想到血狐對他血液的鐘愛程度，方毅也就釋然了。
方毅想了想，也進入到了髓元池中，盤膝坐下。
血狐先是驚疑中帶着些許警惕地看着方毅，見其沒有任何其他的舉動，這才又放鬆下來，喝了幾口液體之後，便不再多喝，眯着眼睛像是打起盹來。
既然不能取用紫檀樹進行練功，用樹根的話效率又太低，方毅暫時放棄了繼續用石袋練功，轉而以從髓元中抽離絲絲天地靈氣入骨縫的方式進行修煉，雖然效率慢一些，但方毅卻可以藉此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方毅沒有忘記自己與李秋白隔空交手時候的情形，那時候的他，在生死關頭意外地又打出了拳意。
而這一次打出拳意的感覺比上一次更加強烈和真實，並且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方毅雖然虛弱無比，但卻並沒有昏迷，保持着清醒的自我意識，唯有如此，他才能更加深刻而清晰回憶感悟當時的一切。
武道境界不是力量境界，破空境界也好，氣震境界也好，劃分的依據更大程度上是基於對力量的控制和理解，但武道境界卻是基於意識，基於元神，識神，欲神。
修元神即修神道，講究感悟天地，從天地中證得大道。
修識神即修情道，講究感悟紅塵，從人情之中感悟、參破、昇華。
修欲神即修魔道，是將心中一切慾望無限放大，無天無地，無法無天。
情道與魔道之間有時候只是一線之隔，魔道，不過是極端的情道。
所以，力量上的控制力強大，並不代表武道境界一定強大，但一般來講，武者力量控制力逐步提升的同時，武道境界也是在潛移默化中相應地提升，不會出現問題。
但也有例外的情況，就比如像現在的方毅，力量突然暴漲，但自身武道境界已然停留在原來的境界，這就十分危險了。
這就好像一個只能打槍的人你讓他去打炮，就極容易走入魔道。
相對於武道境界，方毅現在的身體和力量太過強大了，以他的精神，根本不可能完全駕馭這具軀體中所蘊含的力量。
剛剛向血狐打出那一拳的時候，方毅就意識到了這一問題，他原本只是想小小教訓血狐一下，卻沒想到打出的力量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這就是武道境界不足的表現。
這還只是剛剛開始，如果方毅不盡快將自己的武道境界提升上去，身體又隨着修行不斷提升，就會越來越駕馭不住，到最後或是走入魔道，或是體內能量爆亂爆體而亡都不是假的。
所以，方毅才這麼着急地參悟之前與李秋白一戰。
只要能夠領悟出拳意，就代表方毅的武道境界有了一個質的飛躍，真正有了被稱爲武道大師的資格，擁有能夠徹底駕馭住氣震境界身體和力量的能力！
方毅的悟姓何其之高，這一靜神回憶和感悟，立刻就彷彿穿越了時空一般，回到了與李秋白髮出的拳勁交鋒前的那一刻。
這個時候的他，彷彿又再次面對着那股拳勁中包含的霸道的意圖要將一切都毀滅掉的拳意！
這一瞬間，方毅彷彿靈魂迴歸，又變成了那個彷彿天地，彷彿宇宙，彷彿佛魔，彷彿大道的存在！
與此同時，屬於李秋白的關於武道的記憶與感悟，也不斷地快速閃過方毅的腦海，作爲參考和印證。
剎那即永恆，這是瞬間的領悟，又是過了無數世紀，無數紀元，纔有所頓悟。
靜坐了許久的方毅，意識的世界中，驟然閃耀出如同恆星爆炸的光輝，照透了整個世界。
他終於懂了。
正在享受吸收髓元的血狐突然感受到了方毅身上的變化，彷彿突然之間，方毅從一塊寂然不動的石頭變成了一座猛然噴發的火山，動靜之間的巨大變化，駭得它剎那間全身毛髮都豎直了起來，渾身骨骼啪啪作響，下意識地就要逃離，逃得越遠越好。
不存在什麼殺意不殺意，火山從來不會想殺任何人，但是當火山爆發的時候，任何生靈都要爲之退避三舍，方毅現在就是有這樣的氣勢。
而就在血狐馬上就要蹬腿後撤的時候，方毅身上逼人的氣勢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凝重的壓迫，彷彿山即將倒塌下來砸到身上的強大壓迫。
這股壓迫在方毅的右拳緩緩握起的時候產生，只是一股凝縮的意念，卻宛若實質，讓空氣都彷彿凝固粘稠下來，彷彿變成了水，讓血狐的動作爲之一緩。
“可惜……”
方毅睜開了眼睛，感受着自己領悟出來的拳意，發出了輕輕的嘆息。
“當時我發出的那股拳意，完美地融合了金之利，木之韌，水之柔，火之烈，土之重。而我現在，卻只領悟出了土之重，其他幾種均未領悟出來，大概是我修習詠春拳的過程中是以重打快的緣故，所以才更容易理解土之真諦……當時那股拳意，應該是由金木水火土五重拳意融合而成，除非我將五種拳意都領悟，再進行融合，才能真正讓那股天下無雙的拳意屬於我。”
“皇天后土，我領悟出的這股拳意，就叫做后土拳意！”
方毅站了起來，全身的筋肉膜相互摩擦，發出了宛若悶雷滾滾的聲音，就連內臟也發出了這樣的聲音，若是鄭鶴見到這情形，定是要大吃一驚，這分明是“雷音虎豹”練到內外齊鳴的境地，進一步就是震盪骨骼，引得骨髓共鳴，內息引渡，當骨髓由鮮紅轉爲汞色，就代表完成了洗髓大先天。
方毅站立着，感受着體內氣血和血液的流動，那種掌控一切的感覺又回來了，這一次，不光是能夠完全掌控氣血流動，更連血液流動都能完全控制。
武道境界的提升，直接就讓方毅對於武道的認識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就好像高中生去看小學生的課本，以前不懂的東西自然而然悟通，隨着后土拳意的領悟，停滯一段時間的詠春拳更進一步，真正達到了宗師境界，從而讓他不光能夠控制全身氣血，更能將全身血液都給徹底控制住。
這樣一來，就算是他再像之前一樣被血狐抓得全身是傷，血液也不會有半點流失。
這樣的能力，換成其他甲修或側重內家功夫的古武者，也只有到了騰空境界才能做到。
也就是說，現在方毅能夠完全讓全身血液都停止流動，在配合氣血內斂，除非是騰空境界強者，否則誰也難以發覺他的存在。
后土拳意一成，方毅的武道境界有了質的飛躍，對於武道自然而然有了更深的認識，武功中很多以前難以想明白的東西現在也想得明白了，閉目沉思片刻之後，便突然腰身微沉，打出了一拳。
這一拳中並未運用任何甲能，就是以氣血推動，一拳打出去，但出拳的姿勢卻與轟天炮一模一樣。
昂！
這一拳竟然打出了龍吟之聲，震動着整個地下洞穴，螢石簌簌落下。
緊接着。
怒龍爪！
龍甩尾！
龍昇天！
龍無悔！
《裂地龍拳》的功夫被方毅一一施展出來，雖然沒有任何內息或甲能配合，但在拳意的灌注下，卻比任何一次都要打出了這套拳法的神髓，地下洞穴內龍吟之聲不絕！
緊接着，方毅施展出《騰龍無影》身法，渾身氣血如江水流泄，滾滾不停，右腳下突然白色氣團一爆，整個人便如同炮彈一般衝了起來，左腳再是虛空一踏，腳下再生白霧，空氣爆炸聲中，方毅竟維持身形不落。
碰碰碰碰……連續六九五十四次空氣爆響，方毅腳踩祥雲，身如蛟龍，周身散發出如龍氣勢，忽地一個滑翔，腳尖落地。
“呼呼……”
方毅喘息起來，於半空踏出五十四步，是他現在的極限所在，和老師的八九七十二步還有一些差距。
不過這也是方毅沒有動用內息，不能真正全力施展《騰龍無影》，否則應會再進一步，比起鄭鶴來恐怕也相差無幾。
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奪目光芒，方毅內心激動起來。
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以他現在的實力，就算沒有內息配合，也算得上一方強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