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杯酒下了肚，蕭明也是有些暈暈乎乎，旁邊的張湯更加誇張，已經開始講起了胡話。
把微醺的頭一擡，張湯還是在爲朝廷的事情耿耿於懷，趁着酒興，把埋在自己心裡的話終於給說了出來。
“我一直以爲，宮裡能夠交朋友的人實在是太少，能夠當面直諫，不懼權貴的人，萬中無一。”張湯心中也是憤憤不平，感嘆道。
張湯出身普通，只是一個小小的小吏，還是繼承了自己父親的官職，要不是因爲當初得到了周陽侯田勝的賞識然後再加上各種機遇，才做到了今天的位置。
但是張湯和郅都一樣，都是奉行用嚴法來治國，但是和郅都相比，張湯的名聲並沒有那麼出名，原因就是張湯一向用春秋之義來爲自己作解釋，而郅都卻不喜歡他這一點，所以雖然兩人主張相同，但是他們的私交也並不是特別好。
但是張湯自己心裡明白，朝廷說到底還是劉家的天下，自己雖然有自己的準則，但是這些準則絕大多數，也都是嘴上說說，朝廷自然會保護好他們王爺們自己的利益，雖然時有皇親國戚魚肉百姓的事情發生，但是真正能夠伏法的，百中無一，就是這樣的現實，才讓張湯愈發顯得有心無力。
“廷尉說的有道理，這些人哪裡會真正顧得上別人，能掃清自家的門前雪就算不錯了，難道還要指望他們出面對抗這些皇親國戚？怎麼可能？”蕭明也是略微有些醉意，看到張湯已經在發牢騷，就出言安慰道。
“罷了罷了，衆人皆醉我獨醒，還是屈子說的在理啊。”張湯想起今天祝壽的主人竇太后，想起竇太后身後的一羣不安分的子侄，還有對袁固，趙綰的迫害，但是自己竟然什麼都做不了，竇彭祖、竇長君，竇少君之流現在還在長安胡作非爲，自己手頭上就算掌握了一些證據，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旁邊的御史大夫莊青翟一看蕭明和張湯明顯已經喝多了，趕緊上前拍了拍張湯的後背，提醒道：“現在可是在宮中太后的壽辰上，怎麼可以如此表現？要是被人抓到把柄，你這廷尉也做到頭了。”
“放屁。”
張湯一聽到莊青翟的話就來氣，一腳就踢翻了自己身前的那張桌子，口出豪言說道：“哪裡有我這麼憋屈的廷尉，手中掌握着這麼多的人證物證，卻是對那些皇親國戚無可奈何？我這個廷尉，真是世上最憋屈的廷尉！”
眼見着事情要越鬧越大，蕭明也被嚇得酒醒了一半，看到張湯在偏殿耍酒瘋，就明白了這件事情一旦鬧大，這張湯還真的有可能人頭不保，趕緊上前想把他給搖醒。
身邊已經有幾個太監看出了不妥，已經有人偷偷離開準備把這裡發生的事情告訴皇上，小步往長樂宮方向小跑去。
……
景帝正在和竇太后看長樂宮中宮女在編鐘聲裡翩翩起舞，宮女們長袖善舞，在編鐘的伴奏聲中婆娑起舞，竇太后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太監小跑了過來，把偏殿的事情在景帝的耳邊小聲講了出來，景帝的眉頭一皺，但是現在的情形是竇太后還在興頭上，哪裡能讓這些事情給掃了興？
竇太后也注意到了景帝的異樣，出言問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事情，眼下什麼事情都不如母后的大壽重要。”景帝還是決定把這件事情暫時交給身邊的太監先行處理，實在不行，乾脆叫人把張湯這個酒鬼給拖出宮去，免得因此而讓太后不高興。
就在這個時候，周亞夫忽然離座，起身，往殿前走去。
景帝看到周亞夫忽然站起來，問道：“周丞相，你有什麼事情要……”
“臣有要事啓奏。”周亞夫跪在地上說道。
“要事？是什麼事情？”景帝的臉上有些掛不住，“有什麼事情還是等明天再啓奏吧！你難道沒有看到今天是什麼日子？”
“下臣知道，但是下臣要報告的事情很重要，所以才專門選擇在這個場合啓奏。”周亞夫好像是沒有看出景帝心中的不喜，或者是已經看到了，但是卻依舊是不以爲意，“希望皇上能夠理解下臣的用心。”
“好吧，既然周丞相有要事啓奏，那就讓他把話先說完吧。”竇太后的臉色也是非常難看，但是沒有發作出來，任誰都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但是周亞夫這樣做，明顯是沒有吧她這個竇太后看在眼裡。
“半月前，鄧騭和任尚帶領五萬大軍圍剿羌族……”
“這件事情怎麼了？有必要要在這個時候提出來麼？”竇太后出言打斷道。
“朝廷大敗，就在隴道就已經損失了近一萬人馬，剩下的士兵大多也已經無心戀戰，還沒有到北地郡，就已經是這個情況，所以下臣懇請由我親自帶兵圍剿羌人。”
“怎麼可能？”這次說話的正是景帝，“羌人再怎麼厲害，難道還是我們漢軍的對手？”
下面也是一片肅靜，大臣們都是一臉的驚懼，紛紛交頭接耳，討論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鄧騭戰敗不說，而且企圖隱瞞軍情，想要向朝廷增派軍隊，要是下臣猜的沒錯，羌族已經佔領了好幾個郡縣，說不定正企圖對漢朝虎視眈眈呢！”
“鄧騭不是帶兵的材料，這一點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好大喜功，這次犯下如此大錯，下臣以爲……”
景帝還在沉浸在剛剛的消息中沒有緩過神來，聽到周亞夫討論起鄧騭的不是，說道：“鄧騭的爲人我們暫且放到一邊，這件事情我們明天再議，你還是先退下吧。”
周亞夫還想再說什麼，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一個太監趕緊小跑過來，急急忙忙說道：“皇上，出大事了，偏殿出大事了。”
“什麼事情？”眼前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完畢，偏殿怎麼又有事情發生，景帝壓下心中的火氣，問道。
“廷尉張湯喝醉酒在偏殿耍起了酒瘋……”
“把他給朕拖出去，朕真想把這個瘋子給斬了。”景帝怒不可遏。
“張湯奪了偏殿優伶的劍，正在偏殿隨處亂砍呢！”太監終於把話講完了。
“來人，去偏殿給我把這個張湯拿下，帶到朕的跟前來！”景帝吼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