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前來投誠的那些人究竟是誰啊?”
幽靜的女子房間,一個婢女正爲她的小主梳妝打扮。
“聽說啊,是漢朝那邊的人。”坐在鏡子面前的少女,眉頭不自然的一蹙,“漢朝和我們的關係一向不好,也不知道父皇爲什麼要收留他們。”
“是啊,看他們的落魄樣,要不是還帶了一些士兵,我都懷疑他們是不是漢朝派過來的細作,聽邊上的士兵說,好像是漢朝的王爺,也不知道漢朝怎麼會出來這麼落魄的王爺,比起我們東越國的王爺還不如。”婢女小聲嘀咕了一句。
“曉春,來來來,爹爹有事找你。”一箇中年人忽然闖了進來。
“都說還在打扮了,有什麼事這麼急?”少女有些嬌羞地埋怨道。
“你們女孩子家,每次打扮都要花這許多時間,爹爹是有要事,你們先下去。”說完揮了揮手,把下人都支開了。
“什麼事嘛?”少女顯得有些不高興。
“吳王投靠的事你清楚了吧!”中年男子說道。
“嗯,那又怎麼了?”
“這次他真是虎落平陽,被漢軍打得一敗塗地,只剩下這數千鐵騎,說實話,我原本都不打算再收留他了。”
被叫做曉春的姑娘,嘴巴一嘟:“這些事你們去做就好,幹嘛和我說?”
“可是現在,我打算,把你下嫁給他,這樣,我們就把吳王牢牢綁在我們這邊,你覺得怎樣?”中年人問道。
“他……他都六七十歲了,爹,你……你不是開玩笑吧?”少女一臉的不願意,“我不嫁,東越國又不是沒有男人了,憑什麼要我嫁給他……”
“程曉春,我這只是通知你一聲,可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見。”中年人勃然大怒,“你既然出生在程家,婚姻大事就不能你來做主。”
“爹……不,你不是我認識的爹,他不會把我往火坑裡推,他是個一直都關心體諒我的爹,你不是……”程曉春搖了搖頭,“我要去找娘,讓他爲我主持公道。”
“找你娘也沒用,現在東越國什麼情況你也是清楚的,現在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把吳王拉到我們的陣營,絕對是利大於弊,這樣,其他人才不會看輕我們,爹這也是權宜之計,你怎麼就不理解?”
東越國的前身正是閩越國,在漢高祖時期,劉邦重立無諸爲閩越王,統治閩越閩中郡地區,後來又立了一個南海王,把贛南粵東讓他們自治,到了漢文帝,又立了一個東海王,把東甌讓他自治。
這樣的話,就導致了原閩中地區有着三個王國。
雖然閩越國後來日益強盛,但是這件事卻是讓閩越國頭疼的一件大事。這三個分封地的領主,爲了各自的利益,只好約法三章,相互約束,長此以往,閩越國都很自覺的在儘量不影響別人的情況下發展。
程廣就是南海王,他和劉濞早就有聯繫,因爲劉濞的實力強大,所以程廣纔有心拉攏他,劉濞起事的時候,程廣也派出了自己的一部分兵力,這當然是爲了拉攏未來的漢朝國軍,程廣是這麼想的。
可是後來的發展,卻大大出乎了程廣的意料,劉濞軍隊大敗,只率領了幾千鐵騎逃到自己這兒,程廣有些後悔押錯寶了,但是他也知道劉濞的身份擺在那裡,還有可利用之處,於是,就想貼上自己的女兒,這樣,就可以把吳王完全綁在自己的這一方,這樣,將來一統東越,也不是癡人說夢。
可是當他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唯一的女兒程曉春時,女兒失望的表情,也讓他的心動搖了一下,到底是女兒重要,還是統一東越重要,最終,他還是把女兒放在了一邊。
現在的東越國,早已不是當年的東越國,隱隱有了獨立成一個國家的勢頭,在邵武、建安、浦城都建有城邑,這一點,程廣看出來了,所以,他知道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不然的話,一輩子都要受到漢朝的控制,這一點,程廣怎麼可能眼睜睜看它發生?
“小姐,別哭了,大王這也是爲你好啊。”
“她哪裡是爲我好,他這就是爲自己好,要嫁,讓他自己嫁就好了。”程曉春賭氣說道。
“可是大王的話你也不能……”婢女勸道。
程曉春把自己身前的東西一推:“既然他們都只爲自己考慮,我也要爲自己考慮,我想好了,今晚我就逃出去。”
“小姐,你逃出去沒事,我們可都要受重罰,小姐一定要爲我們考慮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叫我怎麼辦?”
“要不,小姐就去看看那吳王?說不定他沒有你想的如此不堪,這樣你的心裡也會好受一點。”
“算了,一想到是個七十歲的老頭,還不如不見。”
吳王現在正在東越宮裡住着,休息了幾天,吳王終於不是那一副落魄的樣子,終於有了王爺的樣子。
“小女有些羞於見人,吳王莫要見怪。”程廣一臉歉意地說道。
“沒事,我也不是這般不通情達理之人。”吳王眯起了眼睛,半晌才說道,“要不,讓我身邊的應總管去吧,他辦事穩重。”
“這樣也好,吳王通情達理,我程廣真是自愧不如。”
應銀華面無表情,或者說,一如既往的陰鬱表情說道:“知道了。”
應銀華站在屏風外,程曉春見到有人來,便問道:“你是吳王麼?”
“不是,我是吳王手下應總管。”
“那吳王嘞?”
“吳王要小的先和小姐交涉一下,免得將來鬧不愉快。”
“哼,他也知道會讓本姑娘不愉快,你就免開尊口了。”程曉春走出屏風,看到應總管的樣子,嚇了一跳,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有人可以長着這樣一幅不討喜的臉。
“你……沒人和你說過你長得不討喜?”
“是嗎?我不知道,大概這樣說的人都已經死了。”應銀華的表情還是很冷。
“那……那你是殺了很多人?”程曉春問道。
“不知道,我從來都沒數過,都是派下面的人去做的。”
“殺人有意思麼?整天打打殺殺的,多無聊。”程曉春一臉不解。
“你不害怕我?”見到程曉春搖了搖頭,應銀華說道,“我也不想殺人,不過這不是我能決定的,自從我爬上了這個位子,手上沾了多少血,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不去殺人,遲早會被別人殺……”
應銀華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和麪前的女孩說這麼多,或許,他自己明白,自己和她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所以沒什麼危險的感覺,說話纔沒什麼顧忌。
“那吳王是不是殺更多的人,像他這樣的人,掌握別人的身殺大權,下起手來一定沒什麼顧忌。”
應銀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問道:“你以爲,你父親手中沾的血,會比其他人少麼?現在東越國的情況,你又怎麼會了解?”
“你以爲,你能安心做你的大小姐,憑的是什麼?你以爲你天生就是高貴麼?”
“其他下人之所以是下人被你們奴役,真的是他們天生就低賤麼?”
“我平日裡也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程曉春趕緊辯解道。
應總管冷笑道:“那不是因爲你比別人善良,只是因爲,你所做的壞事,都已經被別人做過了,你們的生活,都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南海王在外面多殺許多人,你們才能安穩生活,不被別人打擾。所以,程家大小姐,現在你明白了麼?”
看到應總管一臉平靜地講述出這一切,程曉春嚇得軟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