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如此持久,就像蝸牛充滿耐心的移動。歡樂如此的短暫,就像兔子的尾巴略過秋天的草原——血蝠。
她依稀記得這句話《蘇聯英雄》裡狙擊手最喜歡的一句話,不知道爲什麼,在這樣的時刻她會想起來這句話,更不知道這種痛苦的折磨什麼時候會結束……
一切彷彿都漸漸的離她遠去,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霧氣,手心抓住虛無的空氣,她想起來周少司和她說,蓁蓁,等着我,我很快就會回來……
什麼時候回來呢,她等了那麼久,這一次再也不會等到了吧……
髒了,都髒了……
這個世界真讓她噁心,好髒……
窗外大雪紛飛,屋裡卻在進行着一場單方面的屠戮,他在慢慢的殺死身下人的靈魂,那是一種比直接殺死她還要痛苦的存在,無情的劈開她的身體,將她的尊嚴一點一點的踐踏,抹殺。
天花板迷濛起來,在霧氣中飄的那麼高那麼遠,喘息着看着那些越來越模糊的景象,她這個時刻更感謝上蒼能讓她有哮喘病,發病了,她就不用面對這一切了……
沒有周旭,沒有這一場噩夢,只有記憶裡短暫的美好。
“陸蓁蓁?”,終於發泄了出來,周旭看着身下的人,沒有任何的反應,彷彿只是一具美麗的屍體,而他於她不過是一片空氣,可以漠視的存在。
他討厭她這個樣子,胸腔裡一股鬱悶氣涌了上來。
他伸手想要摸到她的臉頰上,想要拉回他的注意力,然而在即將碰到她的那一刻,轟隆一聲,門外乍起了響雷,窗外的風雪大作。擡起頭周旭看着門外,隨手將一件衣服遮蓋在了她身上,而後起身簡單的套起了衣服,有人推開門進來,狂風夾雜着雪涌入房間裡。
“先生,不好了,暴風雪要來了,恐怕要先離開這裡了。”
“不離開呢?”,周旭慢條斯理的穿上了衣服,斜睨着眼前的人,餘光裡看到陸蓁蓁眼神直而空洞的看着天花板,面色更是冷了幾分。
“這次暴風雪恐怕會把山莊裡的人困在在這半月之長。”,男人的面色有些爲難。
周旭沉默了一會兒,低低的說:“你下去準備。”
他從來不害怕死,不過現在還不是死的時候,他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
然而轉身的那一刻,變故突然發生——
迎面撲上來的人手中的刀狠狠地毫不留情的插向了他!
鋒利的刀刃沒有任何餘地的插在了他的胸膛上,他甚至聽到刀刃撕裂開肌肉的聲音,一點一點的深入到他的身體裡!對上那雙充滿了恨意的眸子,周旭的眸子一沉,快速的伸手,毫不留情的伸手牽制住她想要再次用力地手腕。
如果剛纔不是他躲閃的及時,這把刀就插在了他的胸口上!
她竟然恨他道這樣的地步!
竟然敢……殺了他!
骨節錯位的聲音響起,陸蓁蓁的手顫抖着以一種不正常的姿勢耷拉了下來,很疼,她卻沒有出一聲,哪怕只是輕微的聲音,以倔強而居然的姿態看着他。
她要他死!哪怕拼了這一條命,也在所不惜!
“先生!”,動靜驚動了剛要離開的男人,快速的跑到周旭的跟前,一把推開陸蓁蓁,“先生,我這就叫醫生。”
然而周旭冷靜的異乎常人,手指緊緊地按在傷口處,眼睛死死地盯着弓着身體大口大口喘着氣的陸蓁蓁,雙眸通紅,“陸蓁蓁,你真是找死!”。
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身上的巨痛提醒着自己,陸蓁蓁是怎麼親自把刀插進自己的身體裡的,明明她剛纔還那麼柔軟可欺,可是這一刻卻凌厲的像兵刃一樣,那般的狠厲,毫不留情!
“周少司,你怎麼不去死!”,身體歪倒在地上,陸蓁蓁看向他,渾身都在哆嗦。然而目光裡充斥的恨意撲天蓋地而來,對上那樣的視線,沒有一個人會質疑,如果有機會,她會毫不留情的在他身體上再補一刀。
而這一刀,絕對會插進他的心臟!
陸蓁蓁是真的想殺了他,這個想法清晰的讓周旭的心裡生氣了一抹的寒冷,眸光久久的鎖定在她決絕的面孔上,連連的冷笑,“很好,很好……陸蓁蓁,有本事你就殺死我吧,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有殺死我的那一天!”。
鮮血源源不斷的噴涌而下,將他身上的襯衫染溼,有些血滴落在地板上,見洛奇血色的血珠,大片大片妖豔的顏色在燈光下如同地獄的火焰一般燃燒,刺痛了眼睛,灼燒了心。
他從來不知道,還會有人讓他心痛,“陸蓁蓁,你等着,我會親手把你拖入地獄的。”
狠厲的看着她,周旭的脣裡吐出最後的魔咒。
“快來人!”,男人大聲的叫着,惶恐而不安。
房間的門嘭的一聲被打開,看到房間內的情形,幾乎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看着受傷的周旭,一年來沒有人能上得了他。
然而此刻他們心中神一般的人,卻被人刺傷了。
“把那個女人給我帶上!立刻離開!”,周旭幾乎是在咬牙切齒的說出每一個字,目光固執的看着前方,自始至終都沒再給她一個眼神。
地獄嗎,她不是已經身處地獄了嗎,周旭,如果一個人連死都不怕,還會怕下地獄嗎?
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了風雪,悶哼的雷聲不斷的從低壓壓的天空上傳下來,一行人上了車幾乎都在沉悶着。
沒有人敢說話,沉重的表情如同此刻天上的雲層,陸蓁蓁被兩個人粗暴的扔在了車上,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和周旭在一起,兩輛車一個在最前,一個在最後。
車隊在漫天飛舞的大雪裡快速的開動着,陸蓁蓁整個人縮在角落裡不停的顫抖,車裡沒有開暖氣,而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衣服,很冷,也很痛,然而到了極致,就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看着快速倒退的風景,她甚至想就這麼死去。
那樣,是不是就不用面對這一切了……
從山上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外面的雪越來越小,最後停在了一間古老的城堡跟前。
周旭整個人面色慘白,只有進氣沒有出氣了,刀子依舊插在他的胸口,跟從的人甚至沒有一個人敢上前,碰他一下。
那樣的靠近心臟,只怕只碰一下就會讓他死去。
早已等待的醫生幾乎在他下車的一剎那就快速的將擔架擡到了車前,周旭被放在了擔架上,受傷很重神志卻清晰的可怕,冷靜的看着面前的人,“手術中如果我死了,就讓那個女人陪葬,把我和她都火化,骨灰埋在一起。”
就算是死,他也不會放過她,他要生生世世的糾纏她。
有人把陸蓁蓁從車上拽下來,她整個人團成了一團不停的顫抖着,身體不正常的高溫,全身都在疼痛着,甚至無法睜開眼睛。
“這樣子怎麼辦?”,有人有些擔憂。
“先生都快死了,這女人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了,管她呢,難道她傷了先生還要好好的照顧她。”
有人大大咧咧的罵着,將她提起來,而後世界似乎都安靜了。
只剩下了冰冷……
古老的城堡地下室潮溼和發黴的氣息灌涌入鼻尖,陸蓁蓁被人扔進了地下室,而後嘭的一聲門鎖落上了。
厲娜警惕的看着門口那團蠕動的東西:“誰?”。
回答她的只剩下一片寂靜,小心翼翼的從地上爬起來,摸索到了門邊,沒有一絲光亮她只能小心地試探着。
“叔叔……蓁蓁好冷……好痛……”
身體剎那間僵硬了一下,看着像蝦子一樣團起來的人,厲娜出聲:“蓁蓁?”
陸蓁蓁依舊沒有回答,厲娜頓時心裡有種不好的感覺,抱起來陸蓁蓁,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熱力驚人,“怎麼會這樣?”
厲娜頓時慌亂了,現在溫度這麼低,如果一昧的任由她這麼下去,蓁蓁就算不死也會燒成啥子。
“蓁蓁,醒醒,不要睡覺了。”,厲娜抓住她拼命的搖了幾下,然而回應她的只是陸蓁蓁無意識的低喃。
或許是不願醒來,她真的好累……不想再這麼活下去了……
已經髒了的人,怎麼面對他呢……
“來人啊!來人,求求你們來一個人!”,手用力地打在鐵質的大門上,噼裡啪啦,陳舊的鐵門發出痛苦的呻吟聲,然而沒有人來,手紅腫了,打的生痛,沒有一個人來看一眼。
雪一直下,風暴席捲了整座城市,厲娜抱着一直不停打着哆嗦的陸蓁蓁,眼淚不停的落下。
爲什麼要這麼殘忍的對待這樣一個女孩子,她什麼都沒做過,卻要受到這樣的折磨,真的好不公平,好不公平!
“蓁蓁,不要睡,周少司很快就會來救我們了,不要睡聽到了沒有。”
時間一點一點的緩慢的移動着,厲娜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過的如此的緩慢,只是一秒鐘的時間彷彿過了一生。
懷裡的人的氣息越來越孱弱,她心裡跟刀割一樣。
如果她沒有帶蓁蓁來法國就好了,那樣會不會這一切都不會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