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要新生,那就必須把過去的一切都埋葬了。
——夏敏君
秦冽去法國出差並沒有提前告訴敏君,只是在到了法國後纔給敏君發了一條短信。敏君當即回了一條“注意身體,工作的同時別忘了適當放鬆。”這實在不像是一個未婚妻該說得話,倒像是朋友,敏君挺喜歡這種相處模式的。在她根深蒂固的思想裡,朋友遠比情人來得長久。
十月初,金桂飄香,薰得滿城都是陶然的香氣。敏君抱了一大捧藍色鳶尾花去了公墓。青松翠柏,寧靜幽深,一座座墓碑整整齊齊地排列着,不像是死去亡靈的靈魂歸依處,到像是靜立着的路牌燈塔,風吹雨洗,給人帶來安詳與靜謐。
不管你先前如何愛恨嗔怒,嘻笑怒罵,祿祿終生也好,淡泊出塵也罷,最終的最終,歸宿也不過是一抔黃土,幾根白骨。頂了不起也就只像靜靜躺在這裡的先人們一樣,樹幾塊碑,刻幾個字,頂多再加一句墓誌銘。既然如此,那麼活着的時候營營苟苟、爭爭奪奪,又所爲何來呢?
敏君嗤笑一聲,搖了搖頭。自己在這裡悲春傷秋的,倒顯得矯情了。看開看不開的,又豈是自己一個凡夫俗子能參透的?
冷颯的墓在墓羣中間向南的一塊地方,陽光很好,乾爽整潔。光滑的墓碑上貼着他的照片,笑容燦爛,白牙生生。那麼年輕活潑,充滿朝氣。墓前已經放着一把淡黃的雛菊,緊貼着墓碑,上面還有潮溼的氣息。
“來得真夠早的!”敏君微笑,“以前你們兩人總喜歡拌嘴,小颯還經常故意搶你的東西,爲此也沒有少打架。嘴裡說着不喜歡、不喜歡,其實心裡,誰不是把誰放在心尖上啊!”
手指輕撫過那一朵朵新鮮的雛菊,回憶着小時候三人難得的十指相扣的日子。
把鳶尾花和雛菊並排地放在一起,敏君從懷裡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細心地伏在墓碑上擦拭着。雖然上面一塵不染,但是她依然擦得仔細。她知道,就在她來之前,冷楚一定也像她一樣,已經細心地擦過。可是,她還是不願放過任何一個地方,只仔細地擦着,一遍又一遍,耐心無比。
她彷彿不是在擦拭着一塊墓碑,而是在撫摸着她親愛的弟弟。這是她的弟弟,她和冷楚一樣愛他。可是,他的笑容卻永遠只定格在這張照片上。
冷楚說過,她嫉妒她。她沒有的,她夏敏君都擁有了。她不僅有哥哥,還把她唯一的弟弟也給搶走了。
撫着胸膛裡那顆“怦怦”跳動的心臟,它有力地搏擊着,前所未有地用力搏擊着。敏君感受着它的活力與激情,臉貼在了墓碑上冷颯的那張笑臉。
“小颯,聽到了嗎?這是你的心跳,鮮活有力的心跳!”她喃喃地說到,臉上帶着滿足溫和地笑。
“夏敏君,你知道嗎?當時小颯一身的血,氣息已經很微弱了,卻強撐着自己的意志求媽媽,他要媽媽答應把這顆心臟換給你,他到死還惦記着你,惦記着你這個姐姐。”冷楚哭得哀傷,斷斷續續,嗚嗚咽咽地,“如果你還有點良心,你就應該讓他死得瞑目。我不是求你,我是提醒你,夏敏君,做人不應該太絕。”
那是夏北和許茹清的陳年舊案翻出來之後,所以證據都指向楊豔豔時,冷楚來找敏君說過的一番話。那時候,她們都還沒有預料到冷峻會把這些攬在自己身上,冷楚害怕她的母親會被拘捕,會坐牢,所以急急地來找敏君。
害死自己最愛母親的兇手,說不恨,又怎麼可能呢?
她當然很恨,非常恨,恨不得楊豔豔立即死去。可是輾轉了一夜之後,她決定不予追究。就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吧!因爲小颯不想他的媽媽受到傷害。死者已矣,活着的人總得求一個心安。她現在不僅僅是夏敏君,她還是冷颯,她的胸膛裡裝着她最愛的弟弟。
不愛也不恨,眼不見則爲淨,她夏敏君向來就習慣自欺欺人。
“你們冷家人向來如此不要臉嗎?愛着哥哥,又喜歡着弟弟,還不知羞恥地獻身給自己的叔叔。”身後傳來一個冷冷地聲音,惡毒譏誚,帶着無盡地嘲弄。
敏君緩緩地起身,睨視着身後依然一身香奈兒,貴氣逼人卻掩藏不住眼底無限倦怠,乾澀無光的宋紫琪一眼。
“宋小姐不在法國陪情郎,怎麼會來這裡?”她的臉乾淨白皙,未施脂粉,雖然蒼白,卻掩飾不住她的俏麗與嫵*媚。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柔情與堅韌,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奪目生輝,美得不容忽視。
“哼,我只是想回來看看,我的手下敗將有沒有不戰而逃?”宋紫琪揚起下巴,用高傲地眼神睥睨着敏君。
敏君的嘴角噙上一絲淡笑:“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
敏君的淡然越發顯得宋紫琪有些狗急跳牆。她也許到現在還沒有明白一個道理,有些東西越想得到,卻越有可能失去。
“夏敏君,秦冽不會和你結婚的,你死了那條心吧!”她咬牙切齒,惡狠狠地帶着威脅說道。
“宋小姐,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不是我一定要和秦冽結婚,是我們不得不結婚?”
宋紫琪不信敏君的話,總以爲她是以一個順利者的姿態嘲笑她這個可悲的失敗者,只用一雙圓臉恨恨地盯着敏君,漂亮的臉蛋都有些扭曲,顯得獰獰可怖。
唉,這還是上流社會調教出來的淑女呢?遇到情呀愛呀之類的,也只不過是白癡!秦冽不會愛她,永遠不可能愛她,就像秦冽也不能真正地愛上她夏敏君一樣。
何苦呢!
她嘆息,帶着憐憫。
“夏敏君,秦冽不在這裡,你何必如此惺惺作態。”宋紫琪咬了牙,忍不住上前推了敏君一把。一個落魄到需要靠自己的身體才能救自己家族的女人,憑什麼在她宋氏貴女面前高高在上,她氣不過。
敏君沒有防着一直以修養良好著稱的宋紫琪會動手,一個趔趄,向後一仰,栽了下去,頭磕在了堅硬的墓碑上,登上覺得頭暈眼花,重重地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