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什麼都沒做,我也什麼都沒做,沉默地看着彼此。
僵持許久,費子霖開了口,問:“喜歡這樣玩麼?”
我點頭:“喜歡。”
“我不喜歡。”他扯開我的衣領,壓了上來,捏起我的下顎,好溫柔地說,“下不爲例。”
我的腰下面還空着,他這樣壓下來唯恐會斷。出於自保,我伸手去推他,卻被他拽到了脖頸上,手掌順着拉鍊的空隙撫進去。我想扭頭,嘴脣卻被他咬住,猛然聽到一聲布料的撕扯聲響,與此同時,灌入一陣冷風。
晚宴還沒開始,我又只有這一件禮服能用,誰能料到費子霖會扯我衣服,並沒有帶備用禮服。
連忙掙開他的親吻,問:“你幹什麼?”
他惡劣地揚起眉,冷冷的神態裡帶着些揶揄的捉弄:“看來你要餓肚子了,或者……”他微微地抿起了薄脣:“我把睡袍借你。”
“我就穿我這件出去。”我不以爲然道,“你家裡人問我爲什麼會這樣,我就實話實說。”
他點頭,淡淡道:“你希望他們向着你?”
“不。”我不介意把我的想法告訴他,“我希望他們全都知道我瘋了,親眼見到,完全確……”
我突然住了口。
因爲就在我說話的同時,費子霖從沙發的縫隙中抽出了一把單面匕首。
他熟練地將刀正手握住,拎起我身上衣衫半解的禮服,順着針線的紋路,刺了進去,輕輕一帶,在鋒利的刀鋒下,針線無聲斷裂。
不削三分鐘,我的禮服化作碎片,扔在地毯上。
我撿了一條命似得,低頭看着自己的身體,幸好不是一身血痕。
就在這時,匕首忽然橫插進了我的胸.口,然後平挑,接口應聲而斷。我連忙用手捂住,已經不會思考,唯有失措地看着他拿着匕首,繼續挑斷了我最後的防備。
如果他直接把刀子扎進我的身體裡,那我或許只有痛而不會恐懼。可現在不同,他手中的匕首一直在我身體上晃,晃掉了我的每一件衣服。最可怕的,應當是費子霖此刻的表情,認真、平靜、毫無波動。
之後他扔了刀子,看着我的眼睛,問:“穿這件出去?”
我嚥了咽喉嚨,沒吭聲。
“我好心帶你出來散心,你一心要我丟臉。”他扯過我的腿,雙手撐在沙發背上,壓了過來,冷厲的眸子盯着我,目光有如尋仇,緩緩地說,“即便有所不滿,也要跟我說過。我不管你精神如何,總之不準鬧。”
我瞅瞅他,側過臉去,使勁咬住他的手臂,感覺到他的肌肉猛然一僵,很快又放鬆了。
腥甜滲進口中,他的手臂上已經有好幾個齒印,都是我的,聽說人的唾液可以致死,我很希望可以驗證。
在我奮力咬他的同時,我的頸邊傳來了一陣暖,是他柔軟的嘴脣,一寸寸地輕輕吻着。
我覺得很難受,便咬得他更使勁,他也沒躲,只是一味地吻,一味地逗弄,對我努力的反擊行爲渾不在意。
結束之後我的下顎已經快要脫臼,然而我的面部肌肉不夠發達,還是沒能咬掉這塊肉。
我也看不出費子霖是否生氣,當然也不甚在意,只是覺得很累,以前討厭潑婦,現在發現能夠撒潑,並且撒得有效果,也是一種運氣。
想起那一羣人,我就完全沒有食慾,費子霖去包紮,我則自己溜達到牀上,反正沒有一塊布能裹住我,我還沒真瘋。
剛躺下費子霖便回來了,他的禮服保護得很妥當,一條褶子也不見。他把纏着繃帶的手臂朝我伸過來,說:“幫我貼上。”
我假裝沒聽到,他卻不見動怒,只說:“幫我貼上,我給你禮服。”
我坐起身,見他兩手空空,滿心狐疑:“我不要別人穿過的。”
一件禮服只能穿一次,自己穿第二次尚且會遭到嘲笑,如果是別人穿過得,我不知要被那羣勢利鬼笑話成什麼樣?我只想費子霖丟臉,並不想把我自己的也丟乾淨。
“新的。”他目光靜靜地看着我,稍久,忽然莞爾,“這樣子還算漂亮。”
我拽過他的手臂,冷哼:“不漂亮你整天想着要睡我,無聊透頂。”
他沒說話,等我把繃帶的最後一頭貼好,便放下衣袖,整理着袖口,說:“替你預約了美容手術。”
“沒用的,我早就問過了。”我絲毫不領情,掀開被,伸出那兩條斑斕的腿:“顏色都不一樣,又很受罪。”
費子霖瞄了一眼,冷呲:“有沒有疤都是象腿。”
照現如今骨瘦如柴恨不得讓女人在手掌跳舞的審美來說,以前我是胖了點。可是我現在瘦小枯乾得連胸部都縮水了,還是象腿?
原本我是張口想要反駁,卻忽然覺得反駁很無聊,便說:“我要做彩繪。”
費子霖蹙起了眉:“我不喜歡。”
“我是要你給我請彩繪師。”我說:“沒有要問你的意見。”
他極認真,且不悅,一個字一個字的強調:“我不喜歡。”
“如果你給我請人,我……”我誘惑他:“我就對你好一點。”
話音一落,費子霖立刻掰起了我的下顎,看着我的眼睛,滿臉冰冷:“你所謂的對我好,在我看來一點意義也沒有,我不需要。你少發點瘋。”
“沒有意義就算了。”我嘿嘿地笑了兩聲,嘴巴被鉗制,只好含含糊糊地說:“別這麼兇,我以後繼續把你當垃圾對待就是了。”
他沒說話,放開了手,轉身出了門。
因此,沒有看到我的冷笑。
我沒想真畫點什麼在自己身上,我還想拍戲呢。
我只是不想他好過。
費子霖這一走就再沒回來,但他走後不久,就來了名女傭,送了禮服給我。
禮服比我穿來的那件要涼快不少,非常合身,險險遮着我背上的傷口,因此,我不能有太大的動作。
因爲生意遍佈各地,七兄弟大都不在這邊住,但爲了方便時常聚會,準備幾件備用衣服是再正常不過。
以前我也有幾件,但穿起來不會這麼合身,便問女傭禮服的來處,她說是費子霖上個月吩咐去裁的,昨天才做好送來。
我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覺得震驚談不上,但心裡必然是有些難以形容的感覺。
甚至在這一刻覺得,或許簽字也未嘗不可,我都三十多歲了,前半生過得潦倒至極,何必再折騰?
立刻就放棄了這種打算,我之所以活得這麼失敗,一是智商負值,二是毫無立場。如果沒有愛上李昂就好了,或是隨時記得費子霖的作用,不去愛他。
晚宴時又來了其他人,是費子霖的叔叔和姑姑,不算我一共三十四個人。這並不是他們家族的全部,差不多是四分之一。
他們自然也是參加過婚禮,並知道我們離婚,內部大概也聽說過。但這些長輩最年輕的也五十多歲,我就不好再鬧事了。
費家不準在餐桌上講話,但我可以講,起先我並不知道有這要求,每每喜歡邊吃飯邊跟酷老頭聊天,他不大理我,但從不阻止。
最後阻止我的是費子霖,他說我沒禮貌,沒教養。
所以從那以後,到今天,我再也沒有在他們家宴的餐桌上發出過哪怕一個語氣詞。
卻吃到一半時,費子霖忽然問我:“不合口味?”
菜是粵菜,不是一般的好吃,所以我搖頭。
他看了看我,沒有說話。
這時費子霖三姑的孫子說:“七堂叔,爺爺講過,食不言寢不語。”
滿桌靜默。
我則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瞅着那枚年僅四歲的可愛正太,問:“那你爲什麼講話?”
wωw▪Tтka n▪¢o
他看着我,縮了縮脖子。
“以前爸爸說過,只要不談工作,吃飯時聊聊天才有氣氛。”費子霖淡淡地說:“二哥還記得吧。”
二少笑着說:“是這樣的。”
“那也不行。”坐在主位上的是費子霖的叔叔,掛着一臉冰霜,看我的樣子尤其不友好:“家有家規,怎麼可以不遵守?我大哥之所以那麼講,那是因爲對象不是費家人,也沒有對外宣佈。我們費家不是那種小門小戶。”
費子霖於是沒說話。
看得出,剛剛被迫送我禮物的五兄弟此時都覺得非常開心。
每個家族裡都肯定有一個不成器卻特別把自己當回事的人,這位叔叔就是。他一生投資從未成功,娶了三任太太,卻通通離開他,沒有子嗣,一直靠費家養活。
但他又是現在費家年齡最大的長輩,所以大家都要尊重他。
但這些規矩都是費家的,與我完全無關,於是我說:“費老先生,我們家就是那種所有人整天忙碌,沒空聚在一起喝下午茶,所以吃飯一定要聊天的小門小戶。我姓虞,的確不是費家人,只是我是穿着禮服走進來,並非被綁着進來。這樣對客人指桑罵槐,就是您這種名門望族的風度?”
這老頭努力了一生,終於等到哥哥去世,成了一家之主,此刻自然氣得發抖,指着我,說:“小七,這……”
費子霖放下了筷子,看向了我,說:“對叔叔道歉。”
“誰是我叔叔?”我站起身,說:“吃不下了,好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