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滄海月明

容靜雲在原地佇立了很久, 他的目光閃爍彷彿陷入了某種掙扎之中,最終還是艱難的將手遞給了她,他到底還是選擇了回去。

“其實......我是故意等到現在才送你走的”, 洛瑩背對着容靜雲輕聲的說着, 語氣裡是滿滿的甜蜜, “我想看看你穿喜服的樣子, 也想讓你看看我做新娘子的模樣”。

容靜雲將一臉幸福的洛瑩看在眼裡, 可他的心裡卻堆滿了愧疚,若是她知道自己娶她的原因,那她的笑容還會如現在一般的純真無邪嗎。他本來想着, 若是被逼無奈,娶就娶了吧, 起碼他沒有餘地和退路去辜負這個深愛他的女人。可惜天意弄人, 連他自己都已經接受了如此的命運, 偏巧這個人又要將他送回正軌,這一走, 怕真的是咫尺天涯了。

洛瑩見他坐穩,便揮開了馬鞭帶着他疾奔而去,“抓緊我”。

山林裡已經是一片漆黑,頭頂的那一輪滿月在樹林間灑了一層銀輝,洛瑩騎馬的技術很好, 那馬兒被她驅趕着跑的很快, 容靜雲得耳邊是呼嘯的風聲, 喜袍也被吹的發出烈烈的聲響。他下意識的摟住了洛瑩不盈一握的纖腰, 如此的貼近, 可以聞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想來是爲了成親特意妝扮了一番。容靜雲看着她專注的側臉, 想起這幾日的相處,不覺一笑,這樣多變的女子真是耐人尋味,明明也算是個精明能幹的女子,對愛卻又這般憨傻無知。

快馬到了山下,一輛馬車已經等候在那,乃壯漢虎子是也,其實洛瑩早就做好了打算,算好了虎子回來的速度,早就吩咐了他在山下等着。下山之後,溫度低了許多,小雪花頃刻間變成鵝毛片那麼大,兩人下了馬,洛瑩將他帶到停在一邊馬車旁。

“靜雲,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不快些趕回去,二叔到時發怒連累了其他人就不好了。虎子其實就是愛開玩笑,做事還是有譜的,你安心的上車吧,他會將你安全的送到家”,洛瑩對着容靜雲交代一番。

一旁的虎子看到容靜雲後,就將先前那兩人交予他的髮簪遞了過去,容靜雲接過髮簪只是妥帖的將它收到衣襟裡。邊上的洛瑩看了,心裡有些泛酸,莫非到了如今,他心裡頭還藏着那個什麼小郝。兩人身上都只穿了不厚實的喜服,饒是洛瑩不怕冷,但那挺翹的小鼻子還是凍的有些發紅,她怕容靜雲凍着也不再與他多話,取下掛在脖子上的金鎖交到他手上。

“這個你帶回去,就當你我定情之物,待你做好了準備之後,只需去奉陽城裡的博古軒,通報那裡的王掌櫃,我便收拾妥當,等你來迎娶”,洛瑩無限嬌羞的低着頭,那咧開微笑嘴角是如何也合不上了。

兩人正在依依惜別,那邊容清流的人馬也趕到了山腳,容清流聽人回報,說發現容靜雲就在前方,他連忙與郝恬謐出了車廂,果見容靜雲與那女大王一塊站在雪地裡。

“大哥”,容清流急忙走向容靜雲,身後的那些高手也都默默的跟在他身後,準備伺機行動,擒獲山賊。

“清流,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容靜雲詫異的看着弟弟帶着一幫人,莫非是要回來救他的,想到這裡甚覺欣慰,“清流,洛姑娘正準備派人送我回去呢”。

“哦”,容清流目光打量着身穿喜服的兩人,“沒想到洛姑娘居然有這樣的俠義之心,那當初何必又初擄我們回去呢”。

“那個......之前的事,真是對不住你們”,洛瑩察覺了容清流的咄咄逼人,但心裡也覺虧欠,嘴上只得服軟,反正以後都是自家人,有了誤會到不好。

“清流,其實他們也沒有惡意,何況如今我也安全的回來了,之前的事不如就算了”,容靜雲知道弟弟的個性,以他關心家人的程度,但凡關愛的人受了委屈,必定是要加倍討還回來的。他又看到跟在清流身邊的那幾個面色冷淡,舉止無聲的人,此刻忽然有些擔心起洛瑩來,只能出言勸解,希望清流將被擄之事作罷吧。

“既然洛姑娘能有這番悔悟,加上我大哥也這麼說了,那我們之間就算一筆勾銷”,容清流臉上盡是孤傲之色,語氣也十分冰冷,他從身上取了一疊銀票走到洛瑩面前,“對了,我容家的人向來不白受人恩惠,這是十萬兩的銀票,權當作那人蔘的錢”,說着就將銀票遞到洛瑩跟前。

“什麼人蔘,什麼錢”,洛瑩有些懵懂的看着容清流,隨後求助的看向容靜雲,那目光裡是疑惑和不解。

容靜雲沒想到這麼快就要面對現實,有些話他忽然說不出口了,洛瑩求助他的眼光就像一把刀,正割着他的心,讓他從未有過的心疼。

“洛姑娘難道不知道,你二叔知我身子不好,需要百年人蔘做藥引,所以以此要挾我大哥,逼他娶你”,容清流見她方纔的模樣,知道這逼婚一事恐怕她真不知情,不過事情既然已經挑明瞭,還不如說個明白。若她是個識趣的女子,自然不會再來找大哥的麻煩,若是她與她二叔一般的霸道無禮,那正好趁此機會將其捕獲。

“靜雲,他說的都是真的嗎”?洛瑩沒有接過銀票,只是死死的盯着容靜雲,渾身顫抖,連聲音都不穩。

阿妙與郝恬謐此刻都站在邊上,阿妙早就發現這個洛姑娘,就是當日在薰秋節愛慕容靜雲的女子,沒想到這次的劫難卻早在那時就開始了。郝恬謐看到那一身紅衣的洛瑩,看着她那嫵媚的臉上填滿了悲憤和質疑,忽然有些同情起她來。因爲她懂那種心疼的感覺,愛而不得,而這洛瑩該是比她更痛,以爲自己得到過,到頭來發現不過是一場欺騙。

“拿着”,容清流見到洛瑩悲慼戚的站在雪地裡,本就纖瘦的身形添了濃濃的落寞。她的頭髮上,衣服上已經落了雪花,雪花溶化打溼了頭髮與衣物,縱使他這樣不太會憐香惜玉的人,也有些動容,只是將銀票遞給邊上的虎子。

一邊的虎子也收了一貫的憨傻之氣,正經的接過容清流遞來的銀票,並牢牢的握緊。哼,你們這幫人敢欺負我們大王,這錢自然要收下的,那人蔘你們也別想留着。虎子心裡琢磨着改天去搶回人蔘,爲大王解氣,他怎麼也沒想到,以前雷厲風行的大王如今居然栽倒一個白面書生的手上。哼,情這東西就只會害人!

容清流瞧見容靜雲一身淡薄的衣物,正欲脫下自己的大裘,那邊已經有眼快的手下遞來了自己的斗篷。容清流親手爲他披上,而容靜雲只顧垂着眼,神色不明,可憐那洛瑩依舊是一身單薄的在雪地裡站着。

“你想娶我嗎”?

衆人都無言的站在雪地之中,只有呼呼的北風聲夾帶着這一句幽怨的問話,洛瑩擡起毫無情緒的小臉,呆呆的看着容靜雲。回答她的依舊是嗚咽的風聲,那容靜雲只是緊閉着嘴脣,無話。

“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過我”?

洛瑩說話的同時,只覺得有滾燙的液體順着臉頰滑落,只需一瞬,那熱淚又變的冰涼。她沒有要哭的,可是爲什麼會有眼淚從眼眶裡掉下來。心中的痛,悔恨,羞憤,酸澀,許多複雜的情緒,讓她有些無法抑制的流淚。爲什麼她第一次放下猜疑,放下自我保護,那麼真心的去愛一個人,換回的是這樣一個結局。他的眼睛還是一如以往的清澈溫潤,她一直以爲他與別人是不一樣的,是踏實的,是可靠的。原來她錯了,從第一次見他起...她就看錯了他,於是親手犯了這個可笑的錯誤。

容靜雲看着眼淚汪汪的洛瑩,看着她眼角那顆暗紅色的滴淚痣,因爲淚水的沖刷而更加的明豔,心中的痛又加劇了幾分。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回答什麼,他確實騙了她,他確實沒有打算過娶她,從最初他就明白這是多麼可恥一個謊言。這傷已註定,又何必再去解釋,他知道自己已經活生生的割斷了與她之間剛開始抽絲髮芽的情種。

洛瑩臉上的淚痕未乾,嘴角卻揚起了笑意,最後在風中是她有些淒厲的笑聲。她大笑着摘去了髮髻上華貴的髮簪和絹花,剛開始的動作很迅速,到後面卻是慌亂的扯弄,幾根還有牽連的髮絲也被她一把扯斷,跟着金燦燦的髮簪一齊掉落在白皚皚的雪地裡。直到頭上髮飾盡褪,她才豁然的解開盤起的長髮,仍由長髮在風中散亂,因爲那幅新婦的打扮讓她覺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清流”,此時的郝恬謐再看不下去了,好端端的一個佳人,變的如此狼狽不堪,而且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她走到容清流的身邊,扯了扯他的衣服,在他耳邊細語幾聲。隨後容清流讓跟隨的人都往後退到十丈之外,自己與郝恬謐也往後走了走,只留容靜雲與洛瑩在原處,那邊的虎子也識相的往前走了幾步。

阿妙與郝恬謐他們一起退到了邊上,她看了會洛瑩,又轉身看向身邊的容清流,“怎麼,你也會可憐別人啊,那你之前就不該做同樣的事,恬恬的狼狽比她也好不了多少,只是你不知罷了”。

“阿妙”,郝恬謐忍不住的說了一句,她不想引得容清流與現在的容靜雲一般,她看的出來,靜雲哥哥的心裡也不好受。

“你是好個女孩”,容靜雲解下身上的斗篷,走過去,想爲她披上,不妨洛瑩一個閃身避了開。容靜雲看着她疏離的態度,心中又是一陣苦澀,自己終究是辜負了她。

洛瑩不語直直的走到虎子面前,將他握在手裡的銀票取了來,又轉身走了回來。此刻她臉上的淚痕早已乾涸,只是眼神空洞的讓人害怕。

容靜雲不知她要如何,只是定身站在原位,卻瞧見她忽的對自己笑了起來,就如他們第一次相遇之時,帶着媚態與狡黠。只是她笑的時候,不再忽閃忽閃的眨着眼睛,那眼神中晶亮的無邪與愛慕也早已煙消雲散,取代的是一種可怕的冷淡。

“這輩子別再出現在我眼前,不然我殺了你”。說完她將銀票扔了過去,那一疊薄紙撞在容清流的喜服上,無力的墜落在雪地裡。

他看着她倔強的背影漸漸的遠離,心中異樣的疼痛騰起,直到她策馬離去。他低頭看着手裡握着的金鎖‘百年好合’,四個字明晃晃的刺着他眼睛,揉了揉酸脹的眼角,他失落的轉身走向容清流。

“大哥,你沒事吧”,容清流看着容靜雲疲憊的步伐,走路也有幾分踉蹌。

“沒事”。他的回答很輕,輕易的被呼嘯的風聲蓋過。

一行人又冒着風雪回到了奉陽城,這一次波折雖然有驚無險,但還是讓兩府的長輩們都心有餘悸。回來之後,但凡孩子們要出府,就派了人跟在左右,生怕又糟他人的毒手。經此一事也讓容老爺意識到孩子們也大了,該說門親事了。原先還想着可以將郝恬謐聘下,如今看着也沒戲了,只拖了媒人先爲兩個兒子尋摸着合適的人選。

此一波折反倒讓容清流因禍得福,那百年人蔘煎藥服下,雖不比當初服下的功效,但身子也不似之前的虛弱,咳嗽也不似往年的頻繁。多日修養之後,身子到也長了些肉,原先瘦的跟竹竿子一樣,如今到也勻稱一些。回府之後,郝恬謐與他之間的隔膜盡消,兩人相處更甚從前的親厚,只是相處之時,兩人皆不再提感情之事。

那容靜雲回府之後,衆人都覺察出他情緒有些低落,容清流以爲大哥該是覺得自己虧欠了那女大王,心中不安。大哥向來是最會體貼人的,卻白白的負了一個女子,心裡肯定是有些愧疚的。衆人都知他的心性,就避免着提起那女子之事,只希望隨着時間就過去了吧。

轉眼間就到了年節,容府今天卻是熱鬧非凡,二位少爺都在桌上,算是齊整了。就連一向在自己院裡的四夫人,也帶着那體弱的兒子坐上了席。只是那小安平日裡也不與兄弟幾個接觸,只是跟在鶯歌身邊,沒怎麼見過世面,見了這麼多人不由的畏畏縮縮。梅儷見了,也覺得他挺可憐的,便拿了塊花生糖給他吃,他先是瞧了瞧孃親,見她同意才伸手接了過去。鶯歌也記得不的自己有多少年未與老爺坐在同一席上用膳了,每年到了此時,老爺總是帶上梅儷趕去與他兒子們過節,自己則是一人在屋裡過節。她想到此時不由的暗暗垂淚,想當初自己得到的寵愛恐怕也與之相當,可爲何到頭來卻是如此下場。難道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害人終害己......

隔壁郝府的氣氛也十分圓滿,雖不比他們人多,但也不影響熱鬧的氣氛。只是這郝府有些陰盛陽衰了,除了郝老爺外,在坐的郝夫人,郝恬謐,付秋容,付韭花,再加上阿妙,全是娘子軍。不過郝老爺卻不十分在意,只顧自飲自酌的也好不愜意,再看着妻女臉上的笑意,他覺得這樣的人生已經是十分的幸福。桌上郝恬謐使勁的扒着飯,嘴裡塞滿了佳餚,昨個她就與容清流約好了,吃過飯過府去一起放花炮。想來他們走的這幾年,都不曾熱鬧熱鬧,原先她們幾個也都只是在屋子裡吃吃喝喝的,那年節的氣氛卻感受的不多。吃了飯,她囑咐了阿妙與韭花,吃完飯過府來找她,自己先行一步的去了容府。

“你說這謐兒到底中意誰啊”,一旁的郝老爺已經喝的紅光滿面,瞧見女兒興沖沖的去了隔壁,納悶的問道。

“老爺,這兒女之事就由他們鬧去,我們只需以不變應萬變”,郝夫人細心的爲郝老爺夾了塊魚肉放到碗裡。

“還虧了我有娘子這般有才學的人,諸事上對我提點,爲夫能娶到你真是萬幸啊”。幾杯黃湯下肚,郝老爺就不顧在場的人,徑自的表達起對夫人的愛意,那邊郝夫人聽了也不叱責,想來對這肉麻的話也是享受的。

每到過年,郝夫人總會爲郝恬謐準備紅色小襖,今天也不例外,正紅的顏色,領口袖口上繡着鮮豔的海棠花,讓原本氣質恬淡的郝恬謐也明豔了許多。來開門的是容府的老管家,他一打開門就瞧見笑盈盈的郝小姐,她向他問了聲好,便滑入了府裡。老管家心下多了幾分感概,他想起郝小姐小時候,到了年節也總穿紅色的小襖,小臉蛋圓圓的,上面掛着兩個酒窩,見誰都笑嘻嘻的。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時她還是個小娃娃,現如今都是大姑娘了,他不覺有些感嘆這時光真如白駒過隙啊......

16.前塵舊夢13.鶯飛草長16.前塵舊夢43.一語成讖47.冤家路窄41.當局者迷22.幡然悔悟21.禍事連連4.德智體美32.無言以對48.塵埃落定19.跟你沒完6.同桌的你18.觀花賞月27.錯點鴛鴦22.幡然悔悟22.幡然悔悟33.欲說還休51.情絲自知57.重續前緣24.風雪梧桐32.無言以對61.時晴時雨9.紅白喜事38.完整的你68.筠筠出世60.所謂江湖60.所謂江湖43.一語成讖20.禍起蕭牆36.漸行漸遠17.今世恩怨49.佳期如蜜29.報我名字17.今世恩怨64.新年復始59.請你自重46.卻上心頭14.有福同享63.雙喜臨門54.莫失莫忘42.滴淚爲盟13.鶯飛草長39.命中註定70.番外二:容靜雲與洛瑩65.調戲蛇蠍31.渾水摸魚38.完整的你69.番外一:軒轅珂與付韭花6.同桌的你33.欲說還休55.不擇手段28.金風玉露3.二見二少4.德智體美35.黃雀在後25.鐫刻相思44.滄海月明12.一團紅線24.風雪梧桐70.番外二:容靜雲與洛瑩47.冤家路窄11.表姐阿妙27.錯點鴛鴦50.天作之合51.情絲自知18.觀花賞月48.塵埃落定54.莫失莫忘64.新年復始16.前塵舊夢63.雙喜臨門49.佳期如蜜39.命中註定55.不擇手段17.今世恩怨57.重續前緣56.郝醋一缸27.錯點鴛鴦68.筠筠出世54.莫失莫忘50.天作之合13.鶯飛草長41.當局者迷3.二見二少14.有福同享6.同桌的你60.所謂江湖66.歡喜喜歡68.筠筠出世63.雙喜臨門57.重續前緣9.紅白喜事57.重續前緣71.番外三:軒轅月與董妙兒26.歲月如歌55.不擇手段30.陰差陽錯65.調戲蛇蠍28.金風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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