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女配,綠茶婊,白蓮花
越澤怎麼知道她在宿舍,還知道她宿舍的電話呢?
倪珈疑惑,隨意套了一件細細貼身的棉布長裙,出門了。
下樓之後,就見越澤站在宿舍樓對面的梧桐樹下,雙手放在牛仔褲兜,微微低着頭,安靜又內斂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倪珈總覺得這種在宿舍樓下等人的場景,很微妙。
站在路這邊的時候,她不經意停下腳步,細細看了他一眼,夜風中的年輕人,身子頎長,把白襯衫撐得很好看。
他這個年紀,其實應該是學校的學長的!
現在正是下晚自習的時間,宿舍門口人來人往,他這種走到哪兒都是發光體的人,自然會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只是,他垂着眸,碎髮遮着眼,整個人都透着淡定從容的氣質,好像此刻宿舍樓前的喧鬧,於他,是一片靜謐。
倪珈緩步走過去,到他面前,站定。
整好他擡眸,她便撞進一雙又黑又靜的眸子裡。倪珈心神微顫,這樣一雙幽靜的眸子,很難不讓人觸動心絃。
但倪珈也是平平靜靜的,一言不發,不害羞,不着急,不慌亂,直直看着他。
好像在說,你不說話,我就不說話。
越澤很是隨意地眼波一閃,就不動聲色地,把她上上下下掃了一遍。
說實話,他還沒見過她現在這樣不染塵埃,清湯掛麪的樣子。
她沒有化妝,頭髮還是溼漉漉的,一張臉也是水洗過的白皙,臉頰有霏霏的粉色,黑白分明的眼睛,平靜又略微好奇地看着他,嘴脣輕輕抿着,或許是有一點兒很細微的不自然。
夜色把她的臉襯得像是某種稀有絕美的玉,好像一捧就會細碎。
她也沒有穿着華服,只是很普通的棉布長裙,規規矩矩的學生模樣,單純又可愛。腳下,居然踩着人字拖,幾隻粉粉的小腳丫還無意識地翹來翹去,跟彈鋼琴一樣。
越澤收回思緒,把手中的袋子遞給她,語調平穩而有張力:
“貌似你手機掉了!”
倪珈奇怪地接過來看,是和她被莫允兒偷去的那個同款的手機,“你怎麼知道?我手機弄丟了?”
越澤似乎斟酌了一下,答:“收到了奇怪的短信!”
莫允兒那個神經病!
倪珈心裡暗罵了幾句,接着謹慎地問:“什麼短信啊?”
這次他回答得又迅速又簡單:“忘了!”
倪珈差點兒翻白眼,誰信啊?
不過,他不願說,她也沒那個好奇心追着問。
倪珈握着手機盒子,思量少許,覺得他應該是那種不容許別人拒絕的人,所以,語氣有些爲難:“這個,你的東西,我不好收……”
越澤無所謂地說:“反正也是別人送的,還有很多!”
你是倒賣手機的麼?而且,這種謊話真是一點兒水平都沒有!
但倪珈也懶得拆穿,笑出一口漂亮的牙齒:“那我就開心地收下啦!作爲回報,我請你吃宵夜吧!”
一個手機換一餐宵夜,挺公平的!
話說拿人家手短,所以倪珈很熱情地提建議:“學校西門的小龍蝦很好吃,還有燒烤,我們去吃那個吧!”
夜裡,她潔白的笑顏似乎放着光。
他沒有意見。
剛走一步,某人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來,咕~~(╯﹏╰)b
倪珈片刻前還笑嘻嘻的,此時一臉窘迫,嘿嘿乾笑了兩聲。
越澤脣角有一瞬間柔和的笑意,問:“沒吃晚飯?”
倪珈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實話實說:“太困了,從下午一直睡到剛剛纔起來!”
“那就別吃這個了,太晚了,還是空腹,吃點兒清淡的吧?”他說着,垂首看了一眼身旁走得慢吞吞的她,帶着一點兒等待迴應的意思。
倪珈抿着脣,認真點點頭。
這一點頭,夜風吹過,耳畔的幾縷髮絲就調皮地飛舞了起來,他心頭一滯,有種想要幫她把細發拂到耳後的衝動。
他眸光微閃,忽的想起她生日前夕,他摟着她起舞時心底的悸動,不免內心暗暗苦笑,看來,不應該在夜晚和她見面的。
夜色總有一種讓人不可自控的邪惡力量。
可,此刻心底那種怪異又不合理的想法,似乎揮之不去了。
他的手微微顫了顫,模糊不清地指了指她的耳畔,“那個……”
啊,該死!
他目光移過去,就注意到小丫頭的耳朵小小的,白白的,幾近透明,給人一種細軟細軟的感覺。
倪珈詫異地歪頭看他,不知他怎麼話纔開頭,又安靜地放下了。剛要問爲什麼,又是一股睡意來襲,要打哈欠了!
倪珈拿手背遮住嘴,極力控制着,小幅度地輕輕呼了一口氣,“嗚~~~”完了後,眼中還含着朦朦的水霧,繼續歪頭,有點兒呆呆茫然地看着越澤,等他繼續說話。
她絲毫不知,她這眼中水波閃閃,一臉懵懵懂懂,傻里傻氣的樣子,足以讓人亂了心跳!
“你剛纔要說什麼?”她問得很認真,眼中因哈欠而起的水霧,漸漸散開。
“嗯,”他適才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忘了,也不知自己的手怎麼懸在半空中,滯了半晌,纔想起,“那個,你的頭髮,亂了!”
“哦!”倪珈滿不在乎,小爪子一扒拉,頭髮就乖乖順順地貼在了耳後。
越澤:……
這種窘迫的無力感是怎麼回事?
越澤心神不寧地往前走,低眉瞥了一眼她有些倦怠的容顏,問:“不是說剛睡醒的嗎?又困了?”
倪珈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臉,嘟噥道:“或許最近睡少了吧!”
他似有似無地嗯了一聲,聲音淡淡被夜風吹散,再無言語。
越澤帶倪珈去了學校西門的粥店,海鮮粥,蒸南瓜,叉燒包,蒸蔬菜,各種擺滿了一桌。倪珈早就餓了,胃口很好,歡歡喜喜地吃着。
他卻興致一般,有一口沒一口地,更像是陪着她,跟着她吃上一點兒。
他從來沒有吃宵夜的習慣,晚上七點之後再吃東西,就會腸胃不舒服。可看着她這麼歡快的樣子,心裡又比平常多點兒吃東西的興致。
他時不時隨意看上她一兩眼,心想,她這種見到食物就兩眼放光的樣子,好像一直沒怎麼變。
就像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瘦瘦小小的,盯着桌子上的剩菜,烏黑的眼睛,亮得像狼一樣。
那時候,他看着她,默默地在想,剛死了父母的他,和這個沒父母要的她,是兩種怎樣的可憐?
小時候的她,他還見過兩次。
一次是冬天,少年的越澤坐在車裡,等着蘇叔去路邊藥店給他買藥,目光無意一瞥,就看見有個稍稍眼熟的小女孩,抱着作業本,趴在便利店門口的破箱子上寫作業。
小女孩凍得瑟瑟發抖,一邊寫字一邊朝凍得通紅的小手哈氣。
便利店大媽拉開門,衝她叫嚷:“莫允兒你這晦氣的死丫頭,別在我門口擋生意啊!看見你這倒黴樣子,客人都不來了!”
小女孩還振振有詞:“這塊地方是公家的!”
那時候的小越澤,鬼使神差地下了車,走進便利店裡,買了一大堆東西,抱着紙袋子走出門的時候,掉了一雙手套在地上。
他心裡有一絲莫名的安慰,可,剛要上車,身後響起一個脆生生的聲音:
“小哥哥!”
小越澤扭頭,就見那個小女孩已經朝他跑了過來,紅紅的手上捧着一雙手套,她的臉乾乾淨淨的,
“小哥哥,你的東西掉了!”
少年越澤皺了眉:“這不是我的!”
小女孩也疑惑地蹙眉,很堅持:“是你的啊,我看見從你袋子裡掉出來的!”
“我都說了不是我的!”少年越澤冷冰冰地兇了她一句。她一抖,瑟瑟往後退了一步,眼睛烏溜溜的,像小動物,警惕地看着他,
他臉色不好,不客氣地關上車門。
暗灰色的車窗外,女孩兒擰着細細的眉毛,清黑的眼睛裡全是疑惑不解,還有點兒委屈。
車開動時,越澤望着後視鏡裡越來越小的人影兒,心想,真是煩人的小女孩,再不見就好了!
可第二年夏天,他再次見到了她!
是在人流涌動的大街上,她捧着破破的小盒子,追着來往的人討錢。
有人往她的盒子裡扔上幾個硬幣,她就會笑嘻嘻地點頭俯腰;有人不耐煩罵她幾句,她也笑呵呵地說對不起。
他再次心情不好,默默地走過,腳步停了又緩,緩了又停,直到某個瞬間,終於,有一雙小手抓住了他的t恤。前進的步子徹底凝滯。
身後的聲音,沒有那個冬天夜裡的理直氣壯,而是模糊的口齒不清。是啊,這是一件多丟臉面,多難以啓齒的事啊:
“小哥哥,給點兒錢吧!”
他轉身,無聲地看她,眼眸又深又沉。
她許是被他寂靜幽冷的眼睛嚇到了,手一抖,鬆開了他的衣衫,小心地往後退了一步,卻也沒有逃跑,仍是直直地看着他,沒有害怕,沒有躲避。
她或許是看到,這個少年也比她大不了幾歲。找同齡人討錢,讓心底深處的羞恥在一瞬間成百上千倍地放大。
陽光下,她的臉,紅了。隨即,默默低下了頭。
可視線裡,出現一隻白皙而修長的手,一疊紅色的錢放進了她的盒子裡。
她驚愕地擡頭,少年已轉身離去。
越澤記得,好像就是從那時候起,他再也沒見過那個小女孩兒。
直到很多年後,直到他長大了,有次去尹天野家玩,看見秦景導演的電影臺本上,編劇的名字,寫着“莫允兒”。
他心底一動,故作無意地問,秦導演用的是哪兒的名編劇呢。秦景說只是學校的同學,但以後一定會是名編劇,還說是從D市來的,很好的一個女孩子。
他這纔想,原來是搬離了這個城市吧!
所以後來,尹天野去片場看秦景導演的時候,越澤也跟着去了。於是,時隔多年,再次看到了當年的那個小女孩。
讓他很意外的是,女孩開朗又活潑,臉上總是掛着明媚的笑容,和秦景她們幾個女生一起的時候,笑聲像鈴鐺一樣。
這樣子,一點兒都看不出是那個童年過得極其悽慘的女孩子。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認錯了,可名字沒錯,那雙眼睛,那張臉,也是沒錯。
其間還有一個小插曲,他坐在休息室裡休息時,她剛好推門進來,多看了他幾秒。
他擡眸看她,一眼就看出,她並不記得他了,只是一種女生被好看的男生吸引而多看幾眼的情況。
被他逮個正着了,她臉一紅,窘迫地吐吐舌頭,隨即卻是大大方方地笑着,拿了東西,飛快地溜出去了。
那天,他不時地去看她的笑容,莫名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像是心裡有什麼沉重的東西放下了。
只是,後來他聽說了倪家的孫女抱錯的事情,知道她原來應該叫倪珈。
自那之後,反而沒見過面了。
在倪家奶奶的壽宴上,真正的莫允兒仍舊像是倪家的大小姐,與張蘭和倪珞是親密的一家人,迎客招待;而真正的倪珈,至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就連宴席上她的座位是空的,也沒人提起。
他不知道,那時候的倪珈,困惑而悲傷,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哭泣。
但是,現在他或許猜想得到的。
越澤至始至終表情淡淡的,直到倪珈吃完了,他才放下筷子。
倪珈見他其實沒吃多少,而且因爲自己不吃了才放筷子,忙問:“是不是我一個人把你的都吃掉了?”
越澤拿毛巾擦着手,居然清淺地笑了:“沒有!”
倪珈片刻晃神,不知道剛纔她那句話笑點在哪裡!又覺得,他這樣的笑真是稀有!
兩人步行回了學校,這個時間,學校的林蔭道上全是成對的情侶。
看着一對一對甜甜蜜蜜纏在一起的男男女女從面前走過,倪珈有點兒不自在,瞥了越澤一眼,他倒仍舊是波瀾不驚的樣子。
夜裡的風有些大了,吹得倪珈的頭髮凌亂地飛舞。
倪珈每每用手,把頭髮好不容易捋順了,結果又來一陣風,把她的勞動成果搗亂。
有好幾次,她的長髮甚至會飛到越澤面前,放肆地招搖。
這時候,越澤就會垂首看她一眼,看她髮絲凌亂地飛,看她手忙腳亂,臉紅得尷尬。他的眼睛裡會閃過星點的笑意。
吹了幾次風,倪珈嘟着嘴,近乎有點兒鬧脾氣地埋怨:
“夏天的風,太討厭了!”
他垂眸深深看她;
“是嗎?”他眸色柔和,脣角輕彎,“我覺得正好!”
倪珈蹙眉,暗自腹誹不知哪兒好了!
越澤看她良久,又望着前方,輕輕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氣,是啊,這樣的夜風,正好!
到了宿舍樓前,倪珈準備跟他告別,忽又想起一事,問:“我突然想起那次你送我和倪珞去醫院,那個,你是不是認識很多有名的醫生?國內外的都認識嗎?”
“算是吧!”他答得很認真,又補充一句,“你要找醫生?”
“嗯!”倪珈點點頭,“我姑媽一年前車禍成了植物人,我想請醫生給她看看,看她的情況怎麼樣?有沒有好轉的可能!”
他思考了幾秒鐘,誠懇地應允:“這方面的神經科專家,我知道幾個,不過都是在美國的,我會記得幫你聯繫一下。”
倪珈笑了,開心道:“越澤,謝謝你哦!”
越澤表情凝了一刻,不太自然地彎彎脣角,說:“沒什麼的!”
倪珈淘氣,眼珠一轉,搖了搖手中的手機盒子,笑:“我是說這個!”
越澤淡淡看她,絲毫不掩飾眼底的笑意:“這個也是沒什麼的!”末了,道,“晚了,上去吧!”
倪珈衝他揮揮手,轉身跑進宿舍樓裡去了。
上了樓,推開宿舍門,就看見宋妍兒正坐在她對面的寫字桌旁,臉色雪白,沒了慣常的溫和柔順,沒有一絲表情,而是,前所未有的陰冷。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芝麻糖圓?雲裳青衣?妹紙的地雷,嘿嘿~~~
今天要出遠門,坐車,哎,看我暈車暈到囧囧有神的小眼神(⊙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