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A,戶主:李宗明)
斜陽西下,暮色蒼茫,一輛老式尼桑麪包在秋風蕭瑟的荒涼公路上疾馳。這條公路通往煙州市區邊緣人煙稀少的郊區,兩旁都是還未開墾的山地,只有海邊有極少數孤零零的漁船在佈置浮子進行養殖,鬱鬱蔥蔥的樹林裡偶爾傳來幾聲悲慟的鳥鳴,更令人倍感孤寂落寞。
然而車窗內的氣氛卻很熱烈,這是五個穿着時尚,散發着青春活力的少男少女,三女二男,其中的兩個女孩子正嘻嘻哈哈地打鬧着,他們的到來給這死氣沉沉的地域帶來了一絲和煦的暖風。
正在開車的長髮少年冉君正皺着眉頭,他身旁的寸頭少年平波也沒什麼好臉色,尤其是當女孩子們興奮的聲音放肆地變大時,平波忍不住喊了一聲:“小聲點!”兩個女生可能都有點怕他,頓時安靜下來。
冉君瞥了一眼反光鏡中的三張俏臉,淡淡地說:“真不明白,你們就那麼喜歡那個李宗明?你們倒是說說,他有什麼好?不就長了張白臉嗎?”
染着酒紅色頭髮的女孩施曉眉連忙辯駁道:“你瞎說什麼呀,我說了多少次了,我們仨最近成績下滑,李老師好心好意讓我們去他家補課!你怎麼能歪想呢?”
平波冷冷地接茬:“他要是長得跟個金剛葫蘆娃一樣,你還能這麼聽話地去他家嗎?再說,這次期中考試的題那麼偏,大家都沒考好,要說成績下滑的,難道就你們三個?他怎麼不選那些醜女?你應該聽聽他在學校的口碑!很多老師都說他有作風問題,學生嘴裡就更沒有他的好話!誰不知道他是個花花公子,聽說他在轉學之前,把原先學校的一個女學生弄懷孕了,又不要人家了,那女的差點割腕自殺。這事一出他立馬臭名遠揚,呆不下去了纔來咱們學校。要不是他有親戚在市教委工作,咱們學校壓根就不可能要這麼個人面禽獸!”
施曉眉身邊的高個子女孩盧雪瑩接口說:“葫蘆娃怎麼了,別侮辱童年的經典,更請你你不要人身攻擊好嗎?你有什麼根據呢?這話也太惡毒了!”
平波睥睨着她,緩緩地說:“你……你別忘了自己是誰的女朋友。我可從來不記得你什麼時候這麼努力地爲我辯駁過。”
施曉眉嘲弄地說:“你成天打架鬥毆,這都是事實,我再怎麼雄辯也無濟於事。”
平波正要瞪眼,冉君沒好氣地打斷他們:“行了!都別吵了!既然誰都說服不了誰,那大家都各自保留意見好了。反正我們倆不放心你們三個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到一個陌生男人家裡,雖然你們的英俊白馬老師沒請我們,我們也得不請自來。”
施曉眉瞅瞅一直沉默不語的鬱夏,半開玩笑地說:“我和雪瑩早已經名花有主了,你們倆就放心好啦。可咱們鬱夏可是出名的冷美人,想來是誰也瞧不上,誰知道這次也沒能免俗,跟着咱們這些俗人一起自投羅網啦!你們都不知道吧,上個月中旬一天晚自習,鬱夏和李老師有說有笑的,李老師還拿着鬱夏的手,用手指在上面劃,說什麼‘這是生命線,這是事業線’,哈哈!”
鬱夏的性格孤僻,懶得辯駁,但臉上還是浮現出紅潮,兩個女伴都只是喜歡俊男而已,並非對老師有什麼想法,可她們都清楚,鬱夏真的對老師動了心。
“看人不能只看外表,”平波的話帶着一股酸氣,這讓大家都很尷尬,誰都知道,平波是被鬱夏拒絕之後才轉而和盧雪瑩在一起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說,我記得李宗明原先不是住在這裡的,是學校給他買了知味小區的房。放着一平米一萬塊那麼高檔的房子不住,怎麼偏偏要給你們補課,就選擇了這麼個地方?這還不是做賊心虛?”
盧雪瑩說:“這有什麼的,在郊區買個草房子享受田園風光,反正也不貴,這很正常啊。”
“靠!正常?能把家往這裡搬的人,都不是什麼好鳥……”
“平波!”冉君正色喊道,“你別多嘴!”
三個女孩都愕然,不知他倆在說什麼。平波惡聲惡氣地一揮手:“你喊什麼?讓我說完!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別讓這仨傻妮子給人賣了還幫着數錢。”
“到底怎麼回事?別賣關子!”
“就是,快說啊!”
“我跟冉君聽人說起過,這裡是個很邪的地兒,一直都流行着一個怪談。”平波神神秘秘地說,“說有一對姐弟倆蒙冤被人害死,於是這附近沿海的公路上總是有車禍發生,說是那對冤死的姐弟在操縱着車禍,尋找替身……”
“行了,別說了!”三個女生都有些毛骨悚然。在這樣一片渺無人煙的深山老林,別說車禍,即使有過兇殺案甚至更離奇的怪談,也沒什麼稀奇的,加上這些年輕人正處在想象力豐富的青春年華,腦海中不停地浮現各種各樣驚世駭俗的嗜血怪物,從黑暗的角落裡蠕動着向自己爬來。
叢林蜿蜒,山路崎嶇,冉君只有一年的駕齡,不敢快開,只是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離合器緩行。正在他們通過彎曲的山腰路段,即將進入一條把樹林切爲兩半的沙礫路面時,五個人都不約而同地驚叫起來!一道黑影鬼魅般掠過前窗,並在那一瞬間在玻璃上製造出極其刺耳、令人難以忍受的尖銳摩擦聲,隨即一閃而逝,奔入了濃密陰暗的灌木叢中,留下的只有它隱隱遠去的低沉嘶吼。而劇烈轉動的汽車輪胎也在揚起漫天塵土之後及時地剎住,與路旁那棵格外粗壯的芙蓉樹相距不到一尺。
大家驚魂未定,都在大口大口地闖着粗氣,等待心跳恢復正常的頻率。十幾秒後,平波才心有餘悸地問:“你們看清了嗎?……那……是什麼?”
“狼……是狼!”施曉眉花容失色,“咱們快點離開這兒,別耽擱太久了,一會兒那狼召來同夥的話……”
鬱夏突然開口說:“我覺得那是條狗。也可能是這附近的農民養的。”
“狗有那麼大個兒?”施曉眉不服氣地反駁道。
“我說,”冉君拍打着方向盤,沒好氣地問,“你們確定是往這個方向走嗎?先給你們的英俊老師打個電話吧!不然咱們非迷路不可!”
盧雪瑩堅決不同意:“說好了要給老師一個驚喜的,咱們得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才行!不然多沒勁呀!再說昨天老師在電話裡說得已經很清楚了,你沿着這條山路走到盡頭,就可以看到房子了!”
冉君悻悻地答應着。此時已經是五點鐘了,秋季的白晝漸漸縮短,況且麪包車是在遮天蔽日的密林中行進,日光到達車裡時已經變得虛弱不堪。伴着秋蟬有氣無力地嘶鳴,鳥雀拍動翅膀的聲音,以及汽車中播放的懷舊金曲,都被一股難以名狀的憂傷氣氛攫住,越發顯得悲涼與詭異。
盧雪瑩突然看到了不遠處嫋嫋升起的炊煙,驚喜地喊:“快看!”
冉君訕笑着:“原來李神仙躲在這裡修煉哪。”他加大油門,車子向冒煙的方向疾馳。眼前還真有點田園風光的意思,一圈古樸的籬笆牆環繞着兩棟灰色石頭砌成的農屋,屋頂鋪着附近採來的海草,遠看上去像是一顆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鳥窩髮型,不修邊幅的巨大腦袋。院子裡還有十來只吱嘎亂叫的雞鴨在嬉戲,青草與泥土的氣味瀰漫在風中,令人感到十分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