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殺:彼岸花(4)

兩年前,李淮安和我一樣懷疑論文被抄襲了,他去找白樸生對峙。白樸生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說他沒有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當時的李淮安不像我是用郵箱發的電子稿,他輕信了白樸生的話,將自己的論文以及備份資料全部拷進了白樸生的U盤,沒了這個U盤也就沒了所謂的證據。爲此他不得不背上了抄襲的罪名,以及延遲畢業的處罰。

他恨白樸生,誰都知道一個即將從事新聞行業的人,人品比什麼都重要。頭上戴着抄襲者的帽子,註定了他從此與自己喜愛的事業無緣。

“李淮安成爲白樸生的槍手也是從那時開始的。”

接下來是宋風告訴我的第二個消息:2019年6月份,也就是李淮安收到學校出發通知的第二天,白樸生來找過他。這個偷盜了別人勞作成果的人,大言不慚地向李淮安發出了合作的邀請。

白樸生告訴李淮安自己很欣賞他的才華和文筆,覺得李淮安的文章寫得遠勝於自己,否則也不會抄襲。明明極其諷刺的言語,卻被白樸生美其名曰是不想埋沒掉他的才華。

他想讓李淮安做自己的代筆,用他的文章冠自己的署名。

“反正你也不會再有機會發表任何文章了。”白樸生的口氣輕蔑,宛如一個施捨者,“你的檔案裡永遠會印上這層灰色印記,不會再有哪家公司敢錄用你了。與其將來自生自滅的活着,不如活着我的影子下,至少你還能創造價值。”

爲了錢,爲了生活和現實,李淮安接受了白樸生的施捨,成了他的槍手。在接下來的一年裡,白樸生所有的文章和書籍均出自他手,每每在報紙上、圖書館裡看到印有“白樸生著”的書皮,仇恨的怒火總在熊熊燃燒。

6月,李淮安順利畢業之後,毅然踏上了復仇之路。他先是中斷了和白樸生的合作,辭去自己槍手的身份,正好那時白樸生也找到了另一名合適的槍手,所以對於他的退出,也沒有放在心上。

來到濱江的他精心密謀了這一場棋局,包括宋雅琴也是棋局中的一枚棋子。活在白樸生影子裡的那段時間,李淮安多少對他的這位妻子有些瞭解,和宋雅琴在咖啡館的偶遇是他長期蹲點後的有意爲之,目的就是要讓這個貪戀錢財的女人幫助他完成復仇的計劃。

聽完一切的我,不禁打了個寒顫,人心真是太可怕了。白樸生爲了名利毀了一個人的前途,李淮安爲了復仇,一直活在別人的影子裡,宋雅琴爲了金錢,選擇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合謀毒害自己的丈夫。

“那宋雅琴呢?”我很想知道這個女人最後會說些什麼。

“她一開始死不承認,在審訊室鬧了一通。”隔着電話我都能感受到宋風的頭疼的無奈,“最後在充足的證據和李淮安的筆錄面前,她又改口說自己並不知道鋼筆裡混有毒素,還強調‘不知者無罪’。”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來,“真是一個愚蠢又貪婪的女人。”

“是啊!”他附和我,“說到底她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我們又各自閒聊了兩句,然後掛了電話。一個星期後,報紙上刊登了白樸生案情的始末和最終的判刑結果。李淮安因製毒和蓄意殺人罪被判處死刑,宋雅琴因間接參與殺人及包庇同謀被判處20年有期徒刑。

和他倆的判刑結果一同刊登的還有白樸生的槍手生涯,警方根據李淮安的證詞,對白樸生的電腦和所有賬號進行了搜查,找到了他盜取論文的證據,我的那封郵件和上傳的記錄也在他的電腦裡找到了,這個消息宋風在前一晚就告訴了我,並把相關的文件截圖傳送到我的手機上。

我興沖沖地將他發給我的所有證據提交給了學校審覈,終於在這天下午,校方撤銷了我第一查重的結果,我仍然可以拿着這篇論文參與第二次查重和最終答辯。

事情都塵埃落定了,我也迴歸到正常的軌跡,從這之後我一直在準備我的答辯PPT和論文的校正,白樸生的事情也隨着時間慢慢被人遺忘,宋風也沒再和我聯繫。畢竟我和他註定是兩個軌道上的人,只因這次的案件纔有了短暫的交集,可能以後我也不會再見到他了,我也希望不會和他再有任何的關聯。

六月初,我的畢業答辯終於結束了,愉快的大學時光只剩下了最後幾天,我和舍友們開始整理自己的行李,準備把一些東西提前打包郵寄回家。在整理書架的過程中,意外發現我還有幾本書沒有還,都是前段時間爲了查找彼岸花的消息,從圖書館借出來的書。

其中有一本白樸生的半自傳小說,寫的還挺有趣,借出來之後的那幾天晚上我時不時地還看了兩頁。

我查了一眼還書的期限,還差兩天,所以我決定在後天還書之前把它看完,就當答辯之後的放鬆。

晚上,我躺在牀上,安靜的讀着這本書,它的整個故事背景是白樸生在大學畢業去山裡支教來展開的,書中的很多情節都是以他的親身經歷進行創作的。這本書也是我認爲百分百由他自己完成的一本小說。

夜漸漸深沉,我讀到了白樸生支教結束要回濱江的這一章,他在這裡認識的一位愛人,因不捨他的離去,在臨行前送給了一件禮物。

“那是一捧嫣紅色的彼岸花,被她盛在了綠色的瓷瓶裡,瓶口的花紋像是兩片葉子。”

這是小說裡的一段話,它讓我想起一幕場景,是我在之後徹底遺忘的場景。我翻下牀,在抽屜裡尋找宋風留下的那本日記和照片。在我找到那疊照片後,我露出了微笑,原來我們都被利用的人,宋雅琴、李淮安、沈安慈還有我,都是棋子,而真正在下棋的人,還在逍遙法外。

漆黑的天空中沒有半點月光,連繁星都被漫天的黑雲掩蓋,我走到陽臺上,拿出手機撥通了宋風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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