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媧拿出了甲方爸爸的態度——整個人族理論上都是她的,眼下對總經理伏羲的決策不滿意,故而悍然將之打回重做。
什麼垃圾設計!
人王印璽,上面不尊奉她媧皇的名號也就算了,還敢把五方天帝給寫上去,當成象徵?
這究竟誰纔是人族的正統啊!
女媧目光炯炯,死死的盯視着伏羲,虎視眈眈,對相關問題看的很重。
她纔是人族的真正創造者,最高主宰,無上董事長!
那五方天帝,且不說他們此刻一個個的都縮在哪裡。
就算五個齊出,又算什麼?
充其量是人族這家公司的五任職業經理人,牛逼是牛逼,但還輪不到他們當家作主!
“你給我回爐重造!”
女媧神情嚴肅,語氣激昂,給伏羲劃下了道道。
“你說改就改,我這麼不要面子的嗎?!”
伏羲的笑容消失了,斜着眼睛,用蔑視的眼神看她,很能氣人。
“我前腳剛剛將此事全人族公告,註明了此印的象徵地位。”
“你後腳上門,上嘴脣一碰下嘴脣,就讓我改?”
“如此朝令夕改……你這是在打我的臉!”
伏羲低喝。
“話,我撂這了。”
“改是不可能改的!”
“你還沒有當家作主呢!臭妹妹!”
伏羲在“臭妹妹”三個字上,着重加強語氣。
然而,這三個字的出現,也瞬間點爆了女媧的小爆脾氣。
“哼!”
女媧冷哼着,從牙縫裡擠出聲音,“你稱呼我什麼?臭妹妹?”
“又是這套……拿着輩分來壓人,不就出生的時候早了些?”
“我看你纔是臭弟弟!”
“伏羲,我告訴你!”
“時代變了!”
“家裡已經不是你能橫行霸道的時候了!”
“我勸你一句,好自爲之!”
“我現在給你機會,讓你自己親自把手尾處理了,對外面解釋的時候還能甩鍋給臨時工,或者是鑄印的人員被羅睺餘孽給蠱惑了,刻意打造出這種印璽,以破壞人族內部的穩定……所以纔會在風氏執政的時代,蹦出個五方天帝印這麼不和諧的東西。”
女媧擼着袖子ꓹ 小拳頭握緊,眼神目光逐漸不善ꓹ “要不然?”
“我將以人族聖母的身份下場,親自頒發口諭,廢除掉這枚印璽的權威性!”
“到時候ꓹ 纔是真正巴掌抽在了你的臉上——什麼面子都沒有了!”
“唔……”
她表現出若有所悟的樣子,“我忽然覺得ꓹ 這樣很有搞頭啊?”
“當年,我的媧皇地產崩盤ꓹ 被你抄家……好像就是暗中算計ꓹ 再實行突然襲擊,一網打盡!”
“讓我哪怕是一枚伏大頭,都沒有能漏網……赤果果的偷襲!赤果果的打臉啊!”
“如今……”
“我是不是正應該原樣報復回去?”
“伏羲,你說呢?”
女媧說着說着,話音逐漸變得玩味,威脅氣息滿滿。
只是……
伏羲大聖,何許神也!
有傲骨錚錚ꓹ 哪是女媧此刻展現的強權能逼迫得了的?
“呵!”
他冷笑着,似是心中有火ꓹ 怒意顯化在臉上ꓹ 動作更是乾脆ꓹ 抓住那枚實際價值恐怖得駭人的印璽ꓹ 奮力一拋,砸進了女媧的懷裡ꓹ 落在了她的手上。
“來!”
伏羲呵斥ꓹ “你很威風吶!”
“好!”
“我給你機會!”
“也不用你辛苦發文了……在這裡!直接在這裡!”
“把它給砸碎了!”
“你那麼有本事ꓹ 能全盤否決我的決策,不認同拋出五方天帝的重量誘餌ꓹ 將自己的隊友變得多多,反而是一意孤行,心態膨脹到覺得自己一個人能打全世界?”
“既然你這麼有勇氣,認爲自己能力強到了那種地步……”
“孤也就不奉陪了!”
伏羲眼神冷傲,“你砸碎了它,孤立馬辭職!”
“這人族的攤子,你自己鼓搗罷!”
他放話威脅。
“你當我不敢?”女媧空閒的一隻手奮力拍着桌子,“砸就砸!”
若雌虎咆哮,她的聲音是辣麼的大,驚嚇得一旁的風曦腿肚子都抽了抽。
女媧從來不是隻吃素。
作爲兄長的伏羲,拿罷工來威脅她……她女媧是嚇大的嗎?
立時間便要有所表示,抓着那人王印璽的手,高高舉過了頭頂,就準備猛力一摔!
這一摔,便是要摔出一個金山銀海,甚至是摔出一個全新世界!
未來大勢生滅變遷,盡皆在此刻……或許會更好,也可能是更糟糕。
風曦不知道原因何在。
在此刻,他莫名覺得呼吸困難了起來,時光像是凝滯了,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莫大凶險在心靈中襲來,卻又尋不到源頭。
‘因爲是人族發展的歷史性時刻嗎?’
他心裡嘀咕着,‘伏羲陛下認爲,當千金市骨,拿重餌釣金鰲,以使英傑出其力,連人族的股份都可以考慮獎勵給貢獻巨大的人物……’
‘女媧陛下,卻持否定態度……這是感覺到,五方天帝可能會成爲她的威脅,於她最後要達成的盤古目標有巨大妨礙?’
‘兩邊的決策衝突,到了決定人族未來命運的時刻!’
‘究竟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反過來?’
風曦表面正經,看起來正在刻苦處理諸般政務,心無旁騖,不知道也不敢知道那對兄妹間的爭吵,手裡的筆寫寫畫畫的,太熟練了。
耳朵則是高高豎起,觀察着劇情的發展。
女媧憤怒,執印欲摔。
伏羲冷漠,目光清冷。
一對兄妹,此刻劍拔弩張,殺機環繞,太過恐怖了。
不過。
若是讓風曦進行評價,認定哪邊更有優勢?
他覺得吧……
應該是伏羲?
主要原因,是這位皇者的眼神……總給人一種奇特的感覺。
包含了太多太多微妙的情緒,比之女媧單純的憤怒,有難以言喻的神采。
既有失望——似是對女媧大局觀與他不同、道路相悖的傷感。
也有期盼——好像在希望女媧乾脆果斷的踐行嘴炮,真個摔碎了那枚印璽。
還有……不知道是否錯覺?
風曦那長了眼睛的耳朵,總感覺能從伏羲的表情、眼神中,品出一種很奇妙的意思,是沒有說出口的挑釁之言——
‘臭妹妹……機會我可是給你了哦!’
‘做錯了選擇,將來你可千萬別後悔!’
直勾勾的眼神視線,給女媧帶去了山大壓力。
她瞪視着伏羲,臂膀一振!
“呼!”
一陣風聲響起,無邊的偉力灌注,人王印璽砸落了!
它劃出一條最優美的弧線,要與大地親吻。
此地,法陣無數,禁制無窮,最是牢固,且危險。
可想而知。
如果沒有意外。
這枚鑄成不久、在人族中宣佈了象徵地位的人王印璽,便會宣告它命運的終結,還是粉身碎骨的那種。
很短暫的時光,此刻仿若永恆。
女媧摔出了印璽,這個過程中她一直盯視着伏羲的面容,將一切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
當印璽尚未落地,當伏羲嘴角勾出了一抹嘲諷玩味中帶着點失望無奈、最後轉爲靜觀歲月看好戲的冷笑時……她的眼神微微一動。
頓時。
“咔嚓!”
一聲輕響,風曦一臉懵逼的發現,自己手中的筆……斷了!
就那麼簡單幹脆的斷了!
這雖然不是什麼上好貨色、先天靈寶。
但主人的修爲擺在那裡,平時沒少沾染大羅的氣息……太乙級數的修士看見,那都是會視若重寶,片刻不捨得離身。
然而,就是這樣的物件,此刻莫名奇妙的便斷折了!
風曦初時懵逼傻眼,不明所以。
但他僅僅是一轉念的功夫。
漫漫時光歲月,他給某人打工,從而培養出來的匪夷所思默契,立時間不言自明,該做什麼事情都知道了。
最短的時間,他進行了一場完美的演戲。
放下斷裂的筆,露出辛苦勞累後放鬆的模樣,再“一臉錯愕”看到飛舞着即將落地的印璽,緊接着雙眼圓睜,做出符合女媧想法的行爲——
在印璽離地面只剩下零點零一寸的時候,風曦強勢的撲了上去,粉碎時光,洞穿虛空,險之又險的將它進行了拯救!
當然。
因爲女媧摔的時候,可是用的實實在在力量,憤怒之下力氣一點都不小。
人王印璽,風曦是接住了,還保護的很完好。
作爲後果,他差點一口血噴出來,受到了內傷。
單膝跪在地上,風曦冷汗直流……但,一個敬業的演員,一個能爲領導分憂的手下,他不能畏怯,不能退縮,要堅定的完成表演。
迷迷糊糊的站起來,他表現的很拘謹,雙手捧着印璽,走到正在氣場針鋒相對的兄妹旁邊,小心翼翼的把印璽放在了桌上。
“陛下。”
“娘娘。”
“臣有話說……”
風曦很小聲的勸諫着,“你們兩位,是天底下身份最尊貴、偉大的存在……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將爲人道榜樣。”
“請務必以和爲貴,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商量,勿要生氣……”
他縮了縮脖子,“修士想找一個合乎心意的道侶,都不知道要走過多少磨難,才能得到心中的那個它。”
“伏羲陛下和女媧娘娘,你們自出生時就在一起,相伴着走到今天……這樣的兄妹情誼,超過世間的一切,如何能因爲一點小小的矛盾,就生了嫌隙呢?”
風曦苦口婆心,努力發揮着自己的作用——他恍惚間有所明白了,知道爲何女媧雄赳赳、氣昂昂的因爲人王印璽來找伏羲麻煩的時候,會把他給帶上了。
他本來尋思,大佬間彼此撕逼,他這小身板,能有啥用?
到了現在,風曦恍然。
敢情他就是一道保險,緊要時刻給女媧搭臺階,讓她能下臺!
誰讓兄妹兩個,眼下的脾氣都有些犟?
彼此都在爭奪家裡的家主地位……他們的頭,可以左右前後的搖晃,但就是不能低下去!
都在說對方“你冷酷,你無情,你無理取鬧”,自己也很“冷酷”,很“無情”,很“無理取鬧”……誰都知道退一步海闊天空,卻都有自己不能退的理由。
這個時候……崽啊!你該站出來了!
一對父母吵架,吵到了瘋狂,都開始扔東西了。
做孩子的看着,是該挺身而出了,接下被老母親扔飛的菸灰缸,小小的做一下潤滑油的工作。
唔。
爲了效果。
苦肉計似乎更好一些?
風曦的眸光微黯,嘴角便有一抹血絲浮現而出,那般刺目嫣紅。
‘爲了人族這個家。’
‘我真的是操碎了心。’
風曦心頭升起了一些奇妙的想法,很不着調。
而另一旁。
見了血,伏羲和女媧似乎都因此冷靜下來。
伏羲皺了皺眉頭,一言不發,淡漠冰冷的小眼神卻收了下去,抄着把椅子坐下,不再撩撥女媧的神經。
女媧也順勢將話題暫時從人王印璽上轉移,裝模作樣的給風曦治傷,趁此空暇,緊急思考對策。
從擲印到工具人風曦挺身救援,整個過程她一直密切觀察着伏羲,以此判斷人王印璽一事她的兄長在背後有沒有更深層次的目的……眼下,她自覺得出了一些結論,把握到了什麼。
‘難道,真的是我太敏感了?’
女媧的心中思緒萬千,轉動不停,‘他沒有搞小動作?’
‘而且……他還認爲,只有走這條路,人族才能最大可能的取得天地主角成就?’
‘我的路,或許行不通?’
媧皇斟酌着,思考着,感慨世道艱難,尤其是她還有那樣一個不省油的兄長,老是迫害她,讓她明曉人心險惡,天黑路滑。
等她琢磨好了,工具人風曦也就暫時退場了。
風曦重新掏出一根筆,苦逼的坐在角落裡,繼續處理人族的事務……如果有需要,他還是要再度挺身而出的。
“我們該冷靜下來,好好談談了。”
女媧對伏羲如是道。
“談談?”
伏羲定定的看着女媧,看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慢慢得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
“好,我們談談。”
他驀的收斂笑容,眼底浮現憐憫的光,一閃而逝,快到女媧都沒能察覺。
‘小媧啊……我真的給了你機會。’
‘可惜啊……可惜!’
‘你不中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