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去給父親——”話沒說完,林音就急痛攻心暈倒過去。在楊烽的指示下,竹茹把她送進了客房。
打發冷無涯跟何遠山走後,楊烽來到樓上靜靜的守到寒婧的治療結束。問過她的情況,得知這丫頭自主修復傷勢的能力好得驚人,他明白那是冰魄劍的作用卻不點破。把所有的人都趕出去,他獨自守在牀邊,看着臉上呈現出一種驚人的病態美的寒婧,他低低的、很是無奈的嘆息:“爲什麼總是這麼傻呼呼的,越危險,你越衝在最前!如果今天死的不是林伊,就一定會是你這愛逞強的蠢丫頭了。”
昏迷之中,寒婧似乎也聽到了師父在罵自己,眉頭擰了起來,嘴裡還不知道在嘟噥什麼,那嬌俏的萌樣子又讓楊烽忍不住失笑出聲。
不能再把這丫頭放在這裡了,得把她帶在身邊隨時能看到,否則他會終日心神不寧的。但是強行帶她走那是不可能的,特別是她現在在學院混得風生水很開心的時候,得找個讓她信得過的理由才行。
堂堂南漠分殿主直管風雲學院南漠分院,要找個把糊弄寒婧的理由,帶她離開學院跟去南漠分殿,自然不是難事。
集訓備戰分殿排名賽,就是一個現成的理由,儘管備戰的時間過早了點,歷屆集訓時間都要晚了近三個月,不過這有關係嗎?
再說了,南漠分殿在分殿排名中不是一直墊底麼?今年爲了一洗前恥,楊烽要把集訓時間提前,學院上下沒有一個人提出置疑——不是不敢,因爲私底下大家也認爲南漠分殿不能再墊底了,要洗清恥辱了。
寒婧自然是集訓隊員,這毫無爭議,儘管她才上過一天的課,但沒有人置疑她的資格。可不僅僅因爲她是楊烽大人的弟子,主要是她進學院之後的表現,讓所有人將排名賽上個人賽拿獎的希望寄託在她身上了。
沒有人知道,楊烽其實還在猶豫要不要讓寒婧參賽。把她弄進學院當學員是一回事,在排名賽上拋頭露面又是另一回事了。
往直白了說,在南漠分殿這一畝三分地上,是他楊烽說了算。有什麼事情他都能壓得下去。真讓寒婧去參賽,不說這丫頭闖禍的本事,只是她的身份暴露,讓跟他們楊家不對付的那些人抓住把柄肯定會拿來大做文章的。
但是,讓寒婧參賽,個人冠軍非她莫屬,這會讓他的考覈成績好看很多,對楊家而言也是很有好處的。
要不要讓她參賽呢?
默唸了一聲,楊烽又啞然失笑:現在想這個未免太早了,三月的時間,寒婧的傷能不能好都是兩說呢!
想到這丫頭的傷勢,楊烽又愁了:舊傷未愈,新傷又添,照這個狀況下去,她到底什麼時候能夠徹底恢復啊!
“咳,讓竹瀝來一下吧,師父。”
寒婧的聲音很弱,險些就讓楊烽忽略了。慢了半拍反應過來,他又問了聲:“需要她們來服侍你麼?”
甦醒的第一時間,寒婧就猜到師父在這裡的話,竹瀝肯定會落個照顧不周的罪,所以她清晰的申明:“要竹瀝來不要竹茹。”
“呃?爲什麼?”
“那麼羅嗦呢,我喜歡竹瀝不行啊!”
“好,行,爲師去叫她來。”楊烽好脾氣的笑了。以他的精明如何不知道這姑娘動的什麼心眼兒,本來還想嚴懲竹瀝再把她換掉的打算也改了。
竹瀝的表面也看不出受到刑罰,只是臉色蒼白,腳步虛浮,進來也沒叫苦,依舊是掛着職業般的微笑,輕聲的問寒婧需要什麼。
“你先回房歇着吧,我沒什麼需要的。”寒婧輕聲答道。
能在楊家那種豪門裡訓練並在侍女之中嶄露頭角,竹瀝又豈是簡單的。聞言知意,懂了寒婧其實是擔心自己來着。感激的淚水,頓時涌上眼簾,她想表示什麼,最終卻是動了動脣角什麼都沒有說。
竹茹端了湯藥進來,看到坐在窗下繡花的竹瀝,眼裡流露出濃濃的嫉恨之情。
本來竹瀝受罰讓竹茹以爲自己出頭的機會到了,肯定會得到楊烽大人的重用,正暗自欣喜,並幻想着竹瀝求自己找主子說情,以報歷年被竹瀝訓斥的仇。還沒等她高興勁兒過去,事情又起了變化,楊烽大人親自下來叫了竹瀝上去照顧小姐,讓她替竹瀝熬藥。
在廚房裡熬藥的時候,竹瀝就聽了竹茹的不少陰陽怪氣的挖苦話,這時看到她進來也懶得理會,自顧自的繡着帕子。
寒婧倒是看到了竹茹,但是也看到了她投向竹瀝的嫉恨目光,很是不喜,也懶得理她。待她走到牀前,寒婧直接閉上了眼睛,聽到她叫也不睜眼。
竹茹只過去問竹瀝:“小姐的湯藥好了,怎麼辦?”
本想給個冷臉的,到底想着老姨,竹瀝低聲說:“擱着吧,你去守着熬粥。”
“我不要吃粥!”寒婧忽然叫道,眼睛也睜大了。大傷元氣的緣故,她的眼眶深陷,在蒼白的臉色襯托下更顯得那雙眼睛大。
竹茹剛想問寒婧要吃什麼,又猛的想到這位主子剛纔故意裝睡是懶得答理自己,生怕觸了黴頭,忙閉緊了嘴巴。
“那婢子給你做拉麪吃?”
“你啊,就算了吧,看你那鬼樣子估計比我好不到哪裡去。還是讓別人做吧,我不挑的,只要不是粥都行。這段時間一天三頓粥,可算沒把我灌死。”
“婢子還是變着花樣做的,那麼難吃啊?”竹瀝愧疚的說。
“就是看到你花了心思做的,纔不好意思說不吃嘛。”皺了皺鼻子,寒婧嘆道:“今天我是真的吃不下粥了,一想到粥就想到林教官——”
林教官的身體裂開血肉化漿噴射的情形同時閃現在竹瀝面前,她也跟寒婧一樣悲慼滿面,淚光奪眶而出。
“林教官家裡現在怎麼樣了?”寒婧說着坐起來打算去林家,被竹瀝衝過來按住。
“少主連林音小姐也留在這裡了,肯定不會同意小姐過去的。”
“不要一口一個小姐,竹瀝你叫順了口,你在禁地之內就喊過我小姐了,那時候一片混亂別人未見得聽到,即便聽到也會以爲是聽錯了,倒是無妨,但是回來可千萬不要再錯了。”
“是婢子知錯了。”
竹瀝慌得又想伏地請罪,被寒婧拉住:“唉唷,不要動不動就跪啊跪的,我不是變態師父沒那麼多窮講究的。”
這話竹瀝可不好答腔。
楊烽在外面聽到了接了句:“死丫頭,爲師招你惹你了,居然在背後詆譭爲師?”
“誰背後詆譭了!”駁了一句,寒婧理直氣壯的說:“我是當面在講好不好,以爲我不知道你傻不拉嘰的在外面站半天了啊!”
被罵了,楊烽還笑得更歡:“呵呵,真是個不知好歹的死丫頭。下次你再有事,爲師也懶得管你了。”
“別那麼惡毒好不好,平白無故人咒人家。我說這陣子怎麼這麼衰呢,原來都是讓你給咒的。話說,我長這麼大就遇到你這麼一個災星。”
“死丫頭,真是沒良心啊!”
“碰上你真的是大禍不斷小禍頻頻,不是我命硬,估計都夠死八百回了!你不是個災星又是什麼啊!”寒婧理直氣壯的嚷嚷道。
讓這丫頭逗得差點笑岔了氣,楊烽連咳邊笑道:“好好,爲師災星,你是什麼呢?”聽到寒婧磨嘴皮子,代表她精神狀態不錯,這讓他感到格外的輕鬆愉快。
寒婧的情緒卻陡然低落了:“我是掃帚星,我娘就是讓我剋死的。”
“亂講。”楊烽斥道。他忽然覺得隔着牆壁跟寒婧胡侃好怪異,有心進去吧,又覺得聊半天了再跑進去有些不自在。
“哥哥們也是這麼說,可是我知道很多人都認爲我是掃帚星。”
“你幾歲了娘才過世的,跟你沒關係了。”
“你不懂的啦,算了,不想說了。”結束了這個話題,寒婧又問:“林音怎麼樣了?”
“她回家去了,爲師一會兒也到林家去,回來的時候再把她帶來怎麼樣?”
“嗯,她的狀態不好,確實不宜留在家裡,我一會去把她接回來。”
“你不許去!”楊烽斷然否決。傷筋動骨一百天,他打定主意要讓這丫頭足足在牀上躺個百來天,不管採取什麼手段。
“我要去!”沒有如同以往扯着嗓子吼出來,寒婧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哭腔。不,她已經在哭了,想到林教官死得那麼慘烈,她的心就像刀割般的痛。
“阿婧,你哭了?”楊烽快步進屋,一臉的惶急。
“林教官死得好慘啊,連骨灰都沒有留下來。”寒婧哭得說不下去了,放聲痛哭起來。認識林教官的時間雖然不久,她對這個睿智而冷靜的教官感覺很好,覺得他是一個可親可敬的長輩,他的死讓她非常痛心。
“神殿英烈榜上會刻上他的名字,林音母女的生活也會由神殿負責,阿婧別難過了。”楊烽脫口安慰道。
“英烈榜上刻一個名字有個鬼用啊,林音需要的是父親啊!”說着,寒婧又想到過世多年的孃親,正是體驗過那種天人永隔的痛,她更是替林音難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