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衿”遠處暖春超大嗓門的一聲呦喝,讓迷迷糊糊中的季子衿頓時清醒。
“暖春姑姑。”她愣愣地喚了一句,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暖春站在那裡叉腰瞪着她,以命令性的口吻說道:“杵在這裡做什麼怎麼還不換上宮裝去幹活”
子衿聞言這才恍然大悟,趕緊答應着去屋裡換了宮裝,然後參加到院裡洗衣服的隊伍當中。
此時,天只是濛濛發亮,東方還沒露出魚肚白,甚至那輪旭日還沒冒出頭來,這些宮人們便已經用過早飯,開始幹活了。而她對這些都一無所知,所以,她連早飯也一併錯過了。
子衿擠在洗衣的隊伍中,偷偷觀察着她們,幾乎個個是面無表情,手下的衣服就如她們的仇人一般,或用手指用力地搓揉,或用棒槌使勁地敲打,這其中沒人說一句話,也沒人看子衿一眼。
“長相思,莫相忘”身後突然傳來昨夜那老婦人的聲音。
子衿聞聲,回頭去看,果然是那婦人晃晃悠悠,如喝醉一般地走了過來,由於昨日天黑,她並未看清那婦人的模樣。今兒個忍不住細細打量過去,此人看樣子約六十歲至七十歲之間,頭髮花白,但身體卻很健康。穿的還是昨天那件衣服,普通的絲緞料子,襟前繡着盛開的桃花,衣着頭髮雖然髒亂,臉上也是髒髒的,左側臉頰處似是還有一塊燒傷的痕跡。但不難看出五官還是很精緻的,年輕時應該是個美人兒。再一細看卻能發現她眼神空洞,表情呆滯。
此時不知她在什麼地方採了一朵黃色的野花。正插在了她那極爲髒亂,又略帶花白的頭髮上,美美地哼唱着聽不懂是什麼的調子。子衿猜測或許這婦人的神智有些問題。
子衿又歪頭看了看身邊一同洗衣服的女人,長得一臉慈眉善目狀,她聽到剛纔有人過來叫她梅香,忍不住偷偷問道:“梅香姑姑,這個婦人是誰呀”
梅香瞟她一眼,又看看沒有管事姑姑走過來才小聲道:“因爲她天天都唱麻姑拜壽,所以大家都叫她麻姑,也不知道是先帝被廢的妃子。還是哪宮的宮女,總之在這裡已經幾十年了,沒人知道她的來歷。就這麼一天瘋瘋顛顛的到處亂跑,呂尚宮看她年紀大了,也幹不動什麼活,也就隨她去了。”
子衿又擡頭看了一眼麻姑的身影說道:“真夠可憐的,沒人管嗎”
梅香無聲地搖了搖頭。嘆道:“在這裡當差的宮人已是自顧不暇,哪還有餘力去管別人,自我來到浣衣局後,就看着青姿姑姑偶爾會幫她送送飯,其它人都是不理她的。”
兩人正說着,只見昨晚給子衿送飯的女子快步跑到了麻姑跟前。從懷中掏出一個饅頭塞到了麻姑手裡,麻姑看着饅頭,呵呵笑了兩聲。便蹲到一邊去吃了。
“梅香姑姑,這個宮女對麻姑好像也不錯呢,昨晚還去西廂房給麻姑送飯了呢”
梅香又是一嘆,“那個啞女是纔來這裡不久,確實是對麻姑挺照顧的。但是時間一長啊,或許她就會明白。好心並不一定有好報呢”
“她是個啞女”子衿心中暗叫可惜,忍不住又看向那宮女,二十幾歲的年紀,身子瘦弱,皮膚白淨,渾身上下都透着清秀,圓團團的俏臉上還掛着兩個小酒窩,給她更增加了幾分秀氣。
“可不是嘛”梅香瞟了啞女一眼,“看那樣子,沒啞之前也是個機靈的,許是啞了之後遭主子嫌棄了,便送到這最苦最累的浣衣局當差了。”
梅香話音剛落,啞女則笑着朝這邊走了過來,走到子衿面前抿嘴一笑,比劃了兩下吃飯的動作,子衿挑眉問道:“你是問我怎麼沒去吃早飯”
啞女點頭。
子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我剛來,不知道這裡要那麼早就吃早飯,而且我也不知道餐堂在哪。”沉吟一下又說道:“中午你帶我去餐堂好不好”
啞女嘴巴一咧笑了笑,又重重地點了點頭後,就欲走開。子衿卻搶先一步說道:“姐姐,我看你對麻姑姑挺關心的,要不咱倆利用中午的休息時間幫她洗洗頭髮擦擦身吧,這老人家實在可憐。”
啞女的眼中先是帶着微微的驚訝,繼而又笑了笑,抓過子衿的手放在手心裡輕輕地拍了拍,便轉身走開去幹活了。
中午,在啞女的帶領下,子衿第一次走進了浣衣局的餐堂。餐堂外間什麼都沒有,空曠的房子內只擺着幾張細而長的桌椅,是供宮人們吃飯用的,而裡間則是廚房,宮人們每日的吃食都是在這裡做好,並由廚娘負責每人一份發到宮人的手裡。
值得一提的是餐堂內的食物並不是隨便吃,不管你能吃多少,都是按平均量一人一份,並且吃沒不補,過時不候。據子衿觀察,這一份的量,在飯量一般的人來說,勉強能填飽肚子,若是食量大一些的,恐怕就要吃不飽而捱餓了。
中午的飯食是每人四個混合面的小饅頭,一個炒青菜。子衿端着自己的吃食坐到啞女對面,心中一暖動容道:“姐姐,每人四個饅頭,那你昨晚不是沒吃,都給我和啞姑送去了。”
啞女臉一紅,笑了笑,比劃着讓她趕緊趁熱吃,又自懷中抽出手帕平鋪在桌上,然後在自己的碗中挑了兩個稍大一點的饅頭放在手帕上包好,最後塞進了懷裡,子衿知道她是給麻姑留的,於是也學着她的樣子,掏出手帕包了兩個饅頭。塞進懷裡。而後兩人相視一笑,開始吃飯。
飯後,宮人們都回寢房休息了。子衿和啞女直接在餐堂裡側的廚房提了兩桶熱水出來,這熱水是子衿用碎銀子買通了廚娘,廚房才幫忙給燒的,不然像她們這種普通的宮人們是沒有熱水用的,即便是冬天也沒有。
回到西廂房,麻姑正躺在牀上呼呼大睡。由於子衿的到來,麻姑過得比以前舒服了許多,先說這房間內的整體環境有了巨大的改善。頭上沒了蜘蛛網,腳下沒了雜草葉,空氣時時保持清新。連呼吸都暢快了許多。再者她的被子有人幫忙清洗晾曬了,躺上去有一股太陽的味道,破出洞的軒窗紙,子衿也粘好了,不再有一些擾人的蚊蟲來打擾她睡覺。一切如在天堂一般。
“麻姑姑,起來吃飯洗澡了”子衿喘着粗氣,一桶水的重量對她來說實在不輕。見麻姑沒反應,放下水桶後,她移步到麻姑牀前又輕聲地叫了幾句。
這回麻姑終於有了反應,但卻只是伸手蹭了下鼻子。哼了兩聲後,轉身又睡了。
子衿轉身看着啞女,攤了攤手露出一臉的無奈:“怎麼辦叫不醒她。一會兒水涼了,何況我們下午還要出去幹活的。”
啞女一笑,自懷中掏出饅頭放在了麻姑的鼻尖。
“這管用嗎”子衿怔了怔,開始佩服啞女的想象力,心想這只是饅頭。又不是什麼多香甜的東西,怎麼能讓一個睡得正熟的人聞着味道就轉醒呢。
但事實證明。子衿的想法是錯的,果不其然,麻姑姑居然聞着饅頭的味道就幽幽轉醒了,只見她直身坐起後,對着饅頭就嘿嘿笑了起來,趁啞女不備,一把將饅頭奪了過去,大口地咬了起來。
子衿看得一愣一愣的,只得掏出自己懷中的那兩個饅頭,對着正吃得津津有味的麻姑說道:“麻姑姑,我這還有兩個,但是今天我和姐姐要幫你搞下個人衛生,你要乖喲”
也不知道麻姑有沒有聽懂子衿說的話,她只是對着那兩個饅頭傻笑着,於是二人開始行動,關好房門後,將熱水倒進澡盆,說是澡盆其實就是一個大號的木桶,並且是浣衣局宮人公用的,又適當地摻進去一些冷水,便將麻姑拉進了澡盆裡。
一開始麻姑似是很害怕的樣子,頭搖得如波浪鼓一般,就是不肯進去。但是在子衿的一再要求與美食誘惑下,她終於乖乖地鑽到了木桶裡,當她慢慢感覺到水溫帶給她的舒適時,居然高興地笑了起來。
她如一個孩童一般在澡盆之內嬉戲着,不時地往自己身上揚着水花,在這種愉快氛圍的情況下,任子衿和啞女如何擺弄她,她也沒有反對的情緒,所以子衿幫她用皂莢洗頭髮,啞女幫她用棉布擦身,一切都進展得非常順利。待一切搞定,二人又幫她從裡至外換了一身乾淨衣服。
而後啞女開始收拾殘局,往外面倒騰用過的洗澡水等東西,子衿站在鏡前爲麻姑梳頭髮。梳的是以前在季家時經常給魯氏梳的那種同心髻。這種同心髻是一種三環高髻,其形是先將頭髮分三份,每份用絲絛縛住,向上盤捲成環狀,遠遠望去就如兩顆心緊緊挨在一起一般,所以故名同心髻。而且這種髮型不分尊卑,無論你是王公貴族,還是達官貴人,或是百姓家的普通婦女皆可用。由於此髻名字寓意極好,梳起來又看着高貴不凡,所以宮中的嬪妃也時而有梳這種髮型的。
頭髮梳好後,子衿自鏡中看着麻姑笑道:“麻姑姑,您覺得子衿給您梳的頭髮漂亮嗎”說罷又走到自己牀邊,將自己之前用過的珠飾別在麻姑的華髮上,一枝荷花發鈿,幾朵通絨草花。頓時,增色不少。
麻姑望着鏡中的自己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但也只是幾秒鐘便又開始愣愣地發呆或者傻笑。自門外進來的啞女也忍不住愣住了,衝着子衿和麻姑豎起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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