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邪忽然微微揮手,有人將一塊雪白的絲綢鋪在地面上,他盤膝坐了下去。被他握住手的月傾顏,無奈也只能陪着他坐了下去。
有人在白綢上擺放了幾樣果品點心,還有茶水,無邪施施然坐在中間,似乎要坐山觀虎鬥。
“這場戲的主角是誰?導演又是誰?落幕之時,能留在臺上,笑到最後的人,又是誰?”
“不會是你,雖然你說的話,我不能都懂。”
月傾顏托住腮,仰面看着天空,離下一個月圓之夜,不遠了。
“回大總管,我們的人已經出發。”
“殺!”
一個“殺”字,出自無邪的口中,也是那般的溫柔,宛如此刻夏夜掠過她髮絲的清風,沒有一絲一毫的殺意和狠戾,彷彿他只是在說,該割草了。
“你殺人的時候,也是這般溫柔平靜嗎?”
“看殺誰。”
“殺誰你會不平靜?”
“你。”
月傾顏笑了起來:“人妖皇上要你殺了我嗎?”
“皇上,命我將你好好地帶回去。”
“你知道帶我回去,他會怎麼樣對付我,還要帶我回去?”
“皇命不可違,今夜王爺若不能殺了我救你出去,你便要跟隨我回去長安,覲見皇上。”
“你這樣的人,無法想象會對人妖皇上俯首稱臣,你是爲了什麼?”
“無邪只是一介奴婢。”
他的語氣平淡,卻隱隱有着失落和難言深邃的淡淡憂傷,帶回一抹涼意和無奈。
“那又怎麼樣?天下之地,何處沒有你立足之地?離開長安改名換姓,誰知道你是誰?”
“我不是一個人,我背後有家族,我敢離開長安,我家族幾百人,皆會爲了我的輕率和輕狂,付出血的代價。我不想,讓我的家族,和明家一樣。”
他提到了明家,月傾顏一瞬間心抽痛起來。
“踏、踏、踏……”
沉重而急促的鐵蹄,狂風一般捲過,隱隱在暗夜中,看到遠處刮過來的一道黑色颶風,猶如海潮一般,鋪天蓋地向這邊衝了過來。
月傾顏霍然起身,爲了殺死秋無痕,人妖皇上動用了精兵嗎?
“手筆越來越大了,這些精兵是從何處而來?”
“先前是禁武軍,不知道王爺對上昔日的手下,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如今來的,是京都的禁衛軍,帶隊的人乃是禁衛軍的統領大人,鐵血。”
“人妖皇上,這是要利用這個機會,肅清禁武軍中對他不忠的人啊。動用了多少精兵?”
“三萬禁武軍,五萬禁衛軍,你說今夜這場戰鬥,誰能笑到最後?”
月傾顏臉色大變,人妖皇上即位,昔日的禁武軍,還能有多少忠於妖狐殿下,願意在這個時候,冒着殺頭滅門九族的罪名,臨陣反戈一擊?
“你說,禁武軍他們的家人和家族,都捏在皇上的手心中,有幾個人肯在今夜反水去投奔王爺?”
無邪輕柔緩和的聲音,卻不能讓月傾顏的心平靜下來,焦慮不安的心,讓她起身向遠處看過去。
“大哥,該動身了,再不走可就看不到好戲。”
一
個人走了過來,躬身向無邪施禮,手裡牽着一匹白色駿馬:“請大哥上馬。”
“可願共騎?”
無邪雖然在這樣問,卻是不容置疑摟住月傾顏的纖腰,縱身上了馬背:“王妃,帶您去見王爺一面,也免得你惦念。”
白馬向暗夜中奔馳而去,前後雄兵一路追擊,不用無邪在說什麼,月傾顏也知道,朝廷出動了這八萬大軍,就憑秋無痕和辰紫曜手下那點人,還不夠給人妖皇上包餃子的。
暗夜中,喊殺聲越來越微弱,顯然是秋無痕的人禁不住這一番猛攻,敗退了下去。
遍地是屍首和血紅,碧草曠野,盡被鮮血所浸透,空氣中飄蕩着濃重的血腥氣息。鐵蹄無情地踏過地上的屍體,其中有不少是沒有死去的士兵,有秋無痕的部下,更多的是卻是禁武軍和禁衛軍的人。
無邪帶領的那些精兵,卻不去管地上是什麼人,馬蹄冷酷地踏過。
“嘎吱吱……”
這是馬蹄踩碎了人的骨頭,發出的聲音,在深夜中格外恐怖瘮人。
“啊……不要……救救……”
低聲的呻吟,悽慘的哀嚎,不絕於耳,馬背上月傾顏心中惻然,憐憫地看着這些被遺忘在戰馬鐵蹄之下,被同伴戰馬活生生踩死的士兵。在戰場上,人命有如草芥,她一直都知道這一點,卻不願意看到這樣殘酷的一幕,在她的眼前發生。
側目,身後的人仍然臉色柔和平靜,似乎只是帶着他心愛的姑娘,在這個夏夜郊遊欣賞月色山景而已。
“爲何要這樣?他們中還有很多人沒有死?他們,原本可以不死。”
“皇上要王爺的命,不問過程,我只是一個奴婢,不是帶兵的人。爲了達成皇命,如今暗夜中,沒有人會去管這些人,不能讓王爺再一次逃走。沒有人能承受,皇上的盛怒和責罰。”
“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啊。”
無邪沉默不語,他沒有兵權,也沒有權力去命令這些精兵,他雖然是帶隊的主事人,卻不能擅自下達命令。禁武軍的統領也好,禁衛軍的統領也好,沒有人會聽從他一個奴婢的命令,在此時停下腳步。
帶着小隊人馬,無邪漸漸到了最前面。
“大總管,回大總管,叛軍敗退,一路向七巧連環山敗退下去。請示大總管,可是要趁夜剿滅七巧連環山嗎?”
“深夜進入七巧連環山,十分危險,他們輕易不能退回到七巧連環山中,繼續追擊。兩位統領,有何消息?”
“回大總管,兩位統領大人,帶領部下沿途追擊剿殺叛軍,叛軍已經潰退,離七巧連環山不遠。”
“早已經有人去掐斷了他們的後路,去看看吧。”
無邪催馬,胯下的馬疾馳向前,隱約在暗夜中,月傾顏看到前面正在敗退的人馬,仍然沒有看到秋無痕和辰紫曜。
“大總管,有人求見大總管,說是有要事前來回稟。”
“帶他過來。”
勒馬站住,無邪摟住月傾顏的纖腰,目光淡淡地向暗夜中的來人看了過去。
“小人拜見大總管,大總管金安。”
“花姑娘?”
月傾顏忽然驚訝地問了一句,熟悉的聲音
和臉龐,嬌小玲瓏的身材,秀麗的臉龐,竟然是她從禁武獄中逃出去時,一路同行的華谷陽。
“王妃?”
華谷陽尷尬地擡頭,看着月傾顏不知道說什麼好。
“有什麼事要回稟,說吧。”
華谷陽急忙低頭:“是,回大總管,七巧連環山的後路已經被斷了,如今賢王和辰紫曜前進無路,後退無門,被困在桃花塢。”
“他們還有多少人?”
“死的死,逃的逃,只有不足兩千人。”
“賢王可好?”
“回大總管,賢王意欲趁夜突圍,正在和辰紫曜商議此事。”
“回去再探。”
“是,小人告退。”
華谷陽磕頭起身,躬身向暗夜中退了回去,沒有再擡眼去看月傾顏,他終究是沒有顏面去面對月傾顏。
“花姑娘是人妖太子的人?”
“他本來是賢王的人,識時務後來投奔了皇上,願意爲皇上效力贖罪。如他這樣的人,在賢王和辰紫曜的身邊,還不知道有多少。”
“奸細始終沒有肅清啊。”
“防不勝防。”
月傾顏擔憂地向暗夜看了過去,秋無痕和辰紫曜的身邊,仍然有奸細存在,他們會怎麼樣?
華谷陽沒有太被她放在心上,到底華谷陽是奸細這件事,辰紫曜心知肚明,她擔心的是,那些沒有被發現的奸細,隱藏太深的奸細。康才便是隱藏在秋無痕身邊多年,太子的奸細。
如果不是後來康才說月光寶鑑可以治療秋無痕的傷勢,月傾顏也不會發現其中的疏漏。
她到底是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人,不相信兩面鏡子就能治療什麼重傷,對康才起了疑心之後,她又怎麼會沒有發現,那個傷重的秋無痕,是別人假扮的。
不動聲色將計就計,和厲鬼暗中溝通之後,本想借此機會,給人妖皇上重重一個教訓,卻不想計謀之中,另有計謀,人妖皇上也不是省油的燈,動用了精兵反而將他們逼上絕路。
連環計,就看誰的計謀,更勝一籌。
“回大總管,叛軍困守桃花塢!”
一個個消息傳了過來,他們到了桃花塢附近,桃花塢的四周,風雨不透被重兵嚴密把守,重重鎧甲寒光耀眼,刀劍遮天蔽日,濃重的血腥氣息,在桃林中飄蕩。
“總管大人,兩位統領大人到了。”
無邪跳下馬背,將月傾顏放在身邊:“跟緊我。”
他邁步迎了上去,和兩位統領見禮寒暄。
“鐵統領,芥統領,咱家有禮。”
“總管大人,有禮。”
二人微笑還禮,雖然無邪是皇宮大內的官宦,他們心中多少有點鄙視,但是當着無邪的面前,卻不會表露出來半點。無邪素來人緣不錯,和朝臣們的關係也很好,爲人低調,因此他們對無邪也有好感。
無邪是皇上親自指派的監軍,他們看在皇上金面上,也不能有絲毫無禮。
“回幾位大人,桃花塢中有人求見。”
“是誰?”
“回幾位大人,是七巧連環山的大當家辰紫曜,言道賢王已經被他追殺,落到懸崖之下身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