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鐵頭立即明白了周明厚的意思,眼睛隨即鎖定船上的希和,惡狠狠道:
“賤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尋!”
若非因爲這楊希和,自己和一干兄弟如何會中了漕幫的圈套?且之前雖是多有積蓄,眼下被迫的遠走他鄉之下,根本沒可能再去收拾財物帶走。想要東山再起的話,可不得需要大批銀兩?
這女子既是禍事由頭,這便拿了去,也好彌補自己的損失一二。
瞧見劉鐵頭目露兇光,周明厚心裡登時一鬆,自己父子有救了!忙陪着小心又加了一句:
“大當家放心,楊家財物之多怕是頂的上十個巨鯊幫!”
作爲楊家資深的大管事,雖不能一一細說他家到底有多少錢財,卻也知道個大概,只要挾持了楊希和,便是自己,也照舊可以輕輕鬆鬆做個富家翁。再不濟,也能跟着劉鐵頭吃香的喝辣的。
劉鐵頭探手拿了三枝閃爍着磷光的箭搭在弦上——
劉鐵頭此人天生神力,能縱橫水上、成爲繼漕幫之後第二大幫的幫主,靠的可不正是神箭手的威名?
眼下非常時期,除了那楊希和外,劉鐵頭根本不準備再留一個活口。三枝箭一枝對準船上風帆,剩下兩枝箭卻是正正對着楊希和身邊一男一女——
瞧他們左右護侍的模樣,定然是那賤人的侍衛了。
當下手一鬆,三枝閃爍着綠芒的長箭齊齊射出,更是在空中變幻成品字形,朝着既定目標如飛而去。猖狂的笑聲隨之傳來:
“楊希和,等着給某家暖牀吧,敢這麼算計我,不弄得你生不如死,便解不了我心頭大恨……”
阿良猝然回過頭來,頓時瞧見疾飛而來的三隻箭,嚇得“啊”的一下驚叫出聲:
“主子,那賊人衝着咱們來了,定是那周家父子——”
那般污言穢語,分明知道主子也在船上。除了周明厚父子,還能有哪個?
希和還來不及開口,沈承已經捉住希和的手往阿蘭身邊一送:
“護好你家主子。”
阿蘭本來還想上前幫忙,卻正對上沈承突然陰沉下來幽若千年寒冰的雙眸,不覺打了個寒顫,忙移開眼睛,聽話的護住希和退後。
沈承已是躍身而起,隨手拿過身邊一個船工手裡的船槳,在水裡輕輕一點,也不見他用了多大力,那船卻原地一個巨大的旋轉,好巧不巧,正好避過最上面那枝對着船帆的箭,下一刻身子前傾,手中寶刀旋即舞出一個漂亮的圓弧形,耳聽得“咄咄”兩聲鈍響,那兩枝火箭正正射在刀面之上,卻是並未墜落水中,反而以着比原來還要快得多的速度朝着劉鐵頭的船隻倒飛過去。
賊船上一干人等如何能料到,會有這等不可思議之事?且方纔志在必得之下,全力搖櫓,這會兒兩船的距離已是相距極近,眼瞧着兩枝箭一前一後若雷霆般朝着自己倒飛過來,駭的劉鐵頭頭髮根都豎起來了,下意識的探手抓過周明厚父子,猛地往前一送。
“大當家,你——”周明厚瞳孔猛地一縮,只一句話說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後面又接連傳來兩聲悶哼——
最後那聲可不正是劉鐵頭?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的前胸處,片刻後才仰面朝天向下摔倒,卻是死不瞑目——
世上怎麼可能有人箭術尚在自己之上?兩枝箭竟然射在同一位置,後箭大力推擠之下,令得前箭竟是毫不停歇的連續貫穿三人……
“好!”
“大當家威武!”
……
夜風中,隱隱有激動的歡呼聲傳來,卻是漕幫的船隻正快速向此處雲集。
漕幫大當家?
希和神情明顯一愕。實在是早聽說過漕幫威名,那張青瞧着已然氣勢不凡,倒不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漕幫大當家又是何等樣人?更想不通那巨鯊幫到底做了什麼天怒人怨之事,竟令得漕幫大當家都親自出手?
有心想要探頭一瞧,無奈從單刀磕飛那兩枝利箭後,眼前就完全被沈承高大的身形遮蔽。
除了近在咫尺的沈承一張俊臉,哪裡看得到其他?
好奇之下,推了推沈承便想往外探頭:
“讓開些,讓我瞧瞧那什麼漕幫大當家……”
“……有什麼好看的……且以後有的是時間……眼下,還是快些離開是正經……”沈承含糊道,身形卻始終不動如山。
這人怎麼這麼霸道?且阿良幾個是不是弄錯了誰纔是主子?怎麼沈承這麼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罷了,幾人竟然問都不問自己一聲,就開着船跑了?
卻不知阿良幾人早被沈承方纔露出的那一手給嚇得傻了。這會兒別說沈承只是讓他們開船,就是讓他們跳船,怕是都不會猶豫——
周明厚三人被串成糖葫蘆的血淋淋的畫面,主子沒有瞧見,他們卻看得清楚。這位沈公子,纔是天下第一殺神啊。跟沈公子相比,那什麼漕幫大當家又算的了什麼?
便是阿蘭雖面上不顯,心裡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更深切的體會到,方纔想要一劍殺了沈承時,對方給自己留下了多大的餘地。不期然想起尋芳苑中下死手整治沈承的那位沈二公子,怎麼竟會有那般膽量,敢惹上這麼一個狠人?
“不好。”阿良低低的驚叫一聲,卻是一艘快船正從左前方飛也似的過來,瞧那架勢,明顯是朝着自己船隻的。船頭上正正站着一個人,不是漕幫九當家阿昌又是哪個?
還沒來得及想出對策,右邊又划過來一條船,且好巧不巧正好停在右前方,船頭上迎風而立的則是漕幫二當家張青。他的身後,影影綽綽的能瞧見,更多的船隻正往這邊雲集。
阿良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麼多漕幫大人物出動,怎麼瞧着不是衝着方纔那條巨鯊幫的船,反而是對自己的船形成了圍追堵截的形勢?
張青則是笑容滿面,方纔大當家那一箭,真是蕩氣迴腸,數月不見,大當家功夫分明又精進不少,有大當家坐鎮,漕幫何愁不興旺?
除此之外,心裡更似貓抓一般,無比迫切的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那楊家何德何能,竟能讓大當家這般護着?
方纔遠遠的瞧見那驚天一箭,明白沈承應是在此處,張青便即丟下已經成擒的巨鯊幫衆,興致高昂的趕了過來,正瞧見沈承站在船頭的高大身影,被他護着的分明還有個嬌小的身形。又是興奮又是好奇又是敬畏之下,當即便要開口招呼:
“大——”後面的話卻又咽了回去。臉上神情也是見了鬼般的目瞪口呆——
臥槽!大當家那是什麼眼神?還有那隨即幫嬌小身形戴上帽子又是幾個意思?夜色這麼黑,又是背對着,自己就是貓頭鷹也看不出人長什麼模樣啊。
老大真當自己是兄弟嗎?哪有這麼防備着自己人的?
饒是腹誹不已,卻愣是不敢再套近乎,更瞧出沈承眼裡的警告之意,也不敢上前攔阻,乖乖的避居一邊,眼睜睜的瞧着那小船揚長而去。
一直到好大一會兒,阿昌纔敢在船上冒出頭來,心有餘悸的瞧着張青:
“二當家,咱們方纔是不是太冒失了?”
還是第一次瞧見大當家有這麼鮮明外露的不悅情緒,阿昌嚇得小心肝都是一顫一顫的。若非不想表現的太慫,阿昌好險沒駕着船掉頭就跑。
一直到希和的船沒了蹤影,阿昌才又咂巴咂巴嘴:
“話說二當家,方纔和咱們老大在一處的那位是誰啊?二當家可瞧見他長什麼模樣了?”
話說大當家也統帥漕幫有幾年了,偏是自己每回見着小心肝都嚇得抖啊抖啊的,那人怎麼就那麼大膽,跟大當家站了那麼近的距離?
張青搖搖頭——眼下夜色漸濃,更要命的是大當家實在是護的太過嚴實,除了一個模糊背影,卻是再沒看到其他。
只大當即既是護的這麼緊,分明是頂要緊的人物。又聯想到之前在漕幫時沈承的古怪表現,不免想到鄭乾口中的那位少主身上——
難不成那楊公子還有姐妹?好巧不巧,他那姐妹還正是大當家的心上人?雖覺得有些荒謬,可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到更好的解釋了。
這麼想着,心裡頓時一緊,忙不迭吩咐阿昌:
“快去瞧瞧鴻運商號的那些貨物?可有半分損失?就說我說的,那些商船上的東西,弟兄們一絲一毫都不許動,誰敢抗命,嚴懲不貸。”
能坐上漕幫九當家,阿昌也是聰明人,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想到一點:
“二當家的意思,難不成方纔那被大當家護着的人會是鴻運商號的人?不會吧?”忙不迭回想起之前那楊公子到訪之時,自己可有不敬之處,早知道竟是位祖宗,之前怎麼着也得再客氣些啊。好在眼下幫裡還“請回來”不老少跟着商船而來的管事,方纔爲了方便,把他們全集中在一條船上了,眼下趕緊補救一番吧。
正惶惶然掉頭要走,不妨張青卻追加了一句:
“那些鴻運商號的管事就不必那麼禮遇了,嗯,不然,再嚇唬嚇唬?”
“啊?”阿昌就有些轉不過彎來。
張青卻也不耐煩同他解釋:
“啊什麼啊,照我說的做。”
明擺着那些管事得罪了楊家少主,既是知道了大當家的意思,自然要替那楊家少主撐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