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微微蹙了下眉頭,眼裡閃過抹深思:
“不錯,你是誰,爲什麼出現在這裡?”
這女孩瞧着年紀比之阿暢還要小些,且這般花容月貌不說,氣質更是上乘,翻遍記憶,竟想不出哪家女子。
聽男子自承身份,希和心裡頓時一鬆,當下展顏道:“奴家姓楊,家父太子賓客楊澤芳。”
希和本就生的美,這麼燦然一笑,更是讓人目眩。那些手持利刃的鐵衛唯恐唐突了美人兒,不自覺就把武器收了起來,甚而連希和說的話也是在腦子裡翻來覆去好幾遍才恍然記起——
姓楊,和俺們神出鬼沒、奇謀迭出的神機軍師一個姓啊。
啊呀,怎麼這麼巧啊,好像軍師的爹也是叫什麼芳吧……
那邊姬臨卻已是反應過來,無比震驚的瞧着眼前巧笑倩兮的美麗少女,不敢置信道:
“你,你是,希和?你的容貌……”
怎麼瞧怎麼不對——
希言那個人,雖是胸中有萬千謀略,卻並不是那種油嘴滑舌的,自來至軍營,便鮮少提及家人,偶爾跟自己說起的也就是唯一的妹子希和罷了。
只每次言及此,卻俱是面有鬱郁之色,其中緣由,自己也是明白——
當初母妃暴斃,對頭唯恐自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便想要徹底斬除有可能成爲自己臂助的楊家。竟是假借外祖父的名頭,給希言送去各色糕點,不想卻是被希言繼母顧氏誤食,更進而殃及腹中胎兒。
那次中毒,不獨令得顧秀文再無生育可能,更使得希言唯一胞妹希和慘遭毀容,一張臉生生變得和鬼怪一般……
“已經全好了呢。”希和點頭。
“好,好!”姬臨難得激動起來,“若是你阿兄知曉,不定多開心呢。走,我們那邊說話。”
身後已是一片譁然:
“竟然真是軍師的妹子?”
“啊呀呀,軍師的妹子怎麼生的這麼好看?”
“要是我這次回去馬上巴結咱們軍師,不知道有用嗎?”
“做夢吧你,就憑你,也想肖想軍師的妹子?”
……
希和聽得一踉蹌,若非姬臨拉了一把,好險沒摔着。
“還呆在這兒做什麼?”姬臨一手保護性的扶着希和,眼睛卻是朝後面一瞪,“趕緊都散了。”
那些鐵衛明顯對姬臨敬畏的緊,聞言忙閉了嘴,不時偷偷瞄一眼希和,推推搡搡的離開了。
“無事。”希和忙道——一想到這些人就是阿兄鎮日相處的袍澤,希和就覺得親切的緊,“我只是想問一下四皇子有關阿兄的情形。”
謝暢可還在前面小樹林裡等着呢。自己怎麼也不好耽誤四皇子太長時間纔是。
“什麼四皇子,你也和希言一般叫我一聲表哥便好。”
在這世上,自己僅有的親人也就這麼有限幾個罷了,雖是和希和從未謀面,可從希言的描述中,早已把那個雖是醜陋卻慧黠的小女孩當成自己親妹子一般了,倒不想希和早成了秀致驚人的美人兒了。
“若是你阿兄知道你餘毒已解,不定多開心呢。”
姬臨感慨道。要說希言最牽掛的也就是這個妹子了,日日懸心的何嘗不是希和會因此受傷害?若然知道妹子舊疾已除,怕是會狂喜不已。
希和怔了下,自己餘毒會解,可不是全賴阿兄之力?轉念一想,阿兄昔日行走江湖,卻是救濟了不少人,當初離姐姐也說過,阿兄於她家恩情怕是自己個都不記得了。
“走吧,我介紹個人你認識。”姬臨微笑着道。
“是暢姐姐吧?”希和抿嘴一笑。
“你們認識?”姬臨有些驚奇,轉而一想,卻又釋然——阿暢性子最是爽利,希和雖是初見,分明也是個性子極好的女孩兒,瞧着就讓人歡喜的緊,兩人相處得好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當下衝遠處樹林裡的謝暢招了招手:
“阿暢過來,我介紹個人你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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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暢應聲走近,待瞧見希和,一張臉早紅的透了,明明平日裡最是大氣,這會兒卻是忸怩的緊:
“希和妹妹——”
“暢姐姐。”希和這會兒已是隱約明白謝暢和四皇子之間的關係,瞧兩人模樣,分明是早已情根深種。只兩人情路怕也坎坷,畢竟以謝暢之受寵,宮裡如何願意她把嫁給落魄的四皇子……
“委屈你和你阿兄了。”三人移步房內,姬臨瞧着希和很是歉疚道。
當初離開帝都時,真真是狼狽無比,虧得有希言一路追隨。這些年來,自己能在邊地站穩腳跟,甚而到眼下在軍方擁有舉足輕重的力量,其中希言當真是居功至偉。
偏是那麼多手下都可以請功,唯有希言,因着姨丈眼下日益舉足輕重的地位,卻是絕不可透漏分毫,畢竟好容易才令得那些人放鬆了對自己的警惕,一旦得知楊家早已選擇追隨自己,不獨會令得自己之前種種謀劃均可能成空,更會令得楊家成爲衆矢之的……
知道阿兄平安的消息,希和一直吊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至於是不是揚名宇內,倒是並不甚關心——
若是可能,希和倒寧願父兄俱做那等無所事事的富家翁便好。
待得回城時,爲防有心人察覺,希和特特兜了個大圈。
哪想到即便如此,行至城門處時,還是被人攔住——
隔着薄薄的車帷幔,能瞧見帶着羣家丁站在城門下的,可不正是之前因編排爹爹,被自己狠狠踩過手的那個裘澤?
裘澤怎麼會在這裡?以這人之紈絝,若說是會察覺自家和四皇子之間的密切關係,委實絕無可能。希和蹙眉沉思片刻,隨手帶上冪離。
“就是,就是這輛車——”一個鼻青臉腫的家丁忽然叫了起來,手指的方向竟正正就是希和的車子。
要說那家丁也覺得倒黴的緊,這等幫公子獵豔的行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就今兒個,光顧着追車子了,不提防卻是和一個醉漢撞了個正着,竟是不待自己解釋,就一陣亂拳揍來,等自己再清醒過來時,已是半個時辰後了。
偏是那車裡也不知坐的是怎樣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兒,少爺竟是怎麼也不肯死心,帝都裡遍尋不着,竟是又突發奇想,來城門這兒堵人了。
大家累的腿都要斷了,卻是不敢觸少爺的黴頭,只得跟着守在這裡。倒不想還真有奇蹟發生,那輛馬車,竟真的又出現了。
“真,真是,那輛馬車?”裘澤嚥了口唾沫,激動的說話都不順暢了,好半天才擺擺手,扶了扶帽子,又整了整衣襟,直到覺得自己周身無一處不妥帖了,才大踏步上前,撥開圍在希和車前的下人,“在下廬陵裘澤,不知可有緣面見小姐?”
口中說着,心已是噗通通跳個不停。
當初驚鴻一瞥,裘澤只覺自己魂兒都要丟了。甚而第一次,有了一種患得患失的感覺,甚而有生以來首次有了成家的念頭——
只要對方家境合適,就娶回府中做正妻罷了。
這般想着,不覺越發忐忑。實在是車裡太安靜了。轉而一想,又有些僥倖——或者車裡的人是被自己的家世給嚇住了呢?
畢竟帝都姓裘的人家雖多,可敢說出自廬陵的,也就自己這一支罷了。闔帝都都知道,廬陵裘家可不正是裘貴妃的孃家、立儲呼聲最高的三皇子的外家?更不要說家裡父伯也俱在朝中身居要職……
好半晌,車裡終於有了動靜,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
“裘公子這是何意?”
那聲音宛若潺潺溪水,令得裘澤苦尋了這許久的煩躁之意瞬時消失殆盡。
啊呀不對,這聲音怎麼有些耳熟呢?
裘澤微愣了下,難不成真是哪家閨秀,不然何至於語氣中對自己一點不陌生的樣子?
一時心癢難耐,既迫切想知道對方到底是何方神聖,又唯恐唐突佳人,惹得對方不快。躊躇了片刻,終是勉強壓下上前掀開車帷的慾望,以着平日裡最爲自負的風流倜儻的模樣道:
“難不成本公子和小姐竟是舊識?”
這裘澤有毛病吧?希和簡直忍不住要翻白眼了——前幾日還把自己埋汰的狗屁不是,今兒個竟變身花蝴蝶一般!急於回府之下,那耐煩同他周旋?當下令人打起車帷,語含嘲諷:
“倒不知裘公子什麼時候變、身城門衛了,還真是失敬。”
沒想到幸福來得這麼容易,竟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見到美女真容,裘澤激動的都有些哆嗦了,只爲了維護瀟灑風度,依舊一抖摺扇,緩緩擡起頭來,卻在看到車內人的同時,傻在了那裡,不敢置信的擡手揉揉眼睛,再揉揉,眼前依舊是那張因爲腦補了太多,半夜都能把自己嚇醒的戴着冪離的可怖面容,太過震驚之下,裘澤好險沒咬住自己舌頭:
“楊,楊希和……”
翩翩笑容頓時變成苦大仇深——
啊啊啊!到底是怎樣的孽緣,怎麼哪兒哪兒都能碰見這個醜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