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菜是舅母親自下廚燒的,那些野味被烹調的很好吃,但是林清苒年紀小,陸氏不讓她吃太多肉,她也就是嚐了個鮮。
她們吃的快,餘下的時間就是外祖父、舅舅和爹一起那這些野味燒烤下酒聊天了,三姐姐帶着她去院子裡散步,林清苒看到不遠處亭子裡的表哥,拉了拉三姐姐的袖子,“姐姐我們去那。”
三姐妹走過去,亭子的陸向鬆和陸向易顯得有些緊張,他們兩個都隨着陸將軍他們在外生活,沒怎麼接觸過女孩子,見林清苒仰頭看着他們,陸向易學着父親那樣,把她抱了起來坐在石凳子上,那石桌子上放了個籠子,裡面有一隻通體雪白的兔子。
“這兔子好可愛。”四姐姐林清韻伸手輕輕碰了一下兔子露在籠子外的毛,再回頭看二表哥陸向鬆,笑靨着露出兩個可愛的小虎牙。
陸向鬆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髮,嘿嘿的笑着,林清苒乾脆多了,“表哥,這個是要拿來吃麼。”
陸向易搖搖頭,“抓過來養着。”
“那送給四姐姐好不好。”林清苒小手一抓桌子上的胡蘿蔔,往那籠子裡戳,那兔子好似是吃飽了,對這胡蘿蔔愛理不理,趴在那埋着頭,一動不動。
陸向易摸了摸她的頭,笑了,“就是抓來送給你們的,本來想多抓幾隻的。”
林清苒搖搖頭,“那給三姐姐四姐姐好了,我可以去她們院子裡看。”養小動物太費心思了,林清苒前世就是養一盆仙人掌都能給養死掉的,養個活物,她真的是沒準。
林清韻喜歡這毛茸茸的,一聽表哥是要送給她們的,說了聲些謝謝,拿着胡蘿蔔想給兔子喂的動作,可比林清苒溫柔多了...
晚上在陸府留過夜,第二天下午,她們回林家去了。
上馬車的時候表哥又換了一個籠子把兔子送給她們,舅母讓她們帶了不少東西在車上,車後箱子裡放的滿滿當當的。
林清苒上了馬車就想睡了,陸氏怕她暈車,讓丈夫抱着靠在門框邊,吹着些風,馬車一路顛簸過去,等她睡醒過來,已經到家了。
林清苒迷迷糊糊的被爹叫醒,剛要下馬車,忽然聽到馬車外有人看到出去的爹,親熱的喊了一聲女婿。
這一聲叫的,林清苒還以爲外祖父跟着她們一塊來了呢。
陸氏抱起林清苒,譁一聲拉開了簾子,就在林家大門外,有一男一女懷裡抱着包裹,農村人的打扮,看到丈夫都一臉笑呵呵的樣子,牙都咧出來了。
把女兒一個一個抱下馬車,林文錫皺着眉頭看着兩個一直想上前套近乎的人,“你們是什麼人。”
“林女婿,還問我們是什麼人,我們是丁香她爹孃啊,可是你的岳父岳母呢。”這頭上還包裹着毛巾的婦人說的是一臉的熟絡,甚至想向前來拉林文錫,被車伕給攔住了。
眼前的人陸氏是不認識,可丁香她怎麼會不認識,不就是去年年底,她生下小六的時候,婆婆給相公從老家找來的小妾麼。
陸氏似笑非笑的看了林文錫一眼,抱着林清苒,拉起閨女的手,“我們進去。”
林清苒回頭看了一眼,那兩個人一臉討好的看着爹,再看孃的臉,今天晚上,爹又要睡書房去了...
第二天下午,娘帶着她們去清暉院請安的時候,又遇見了那兩個人,昨天是在林家大門口,這回是在祖母的屋子裡了。
陸氏也沒表現出什麼不滿,帶着孩子給劉氏請了安,就要回去,劉氏卻要她們都留下,指着那兩個坐在那的一男一女給陸氏介紹,“沒規沒距,這是村上的丁七叔和七嬸,還不叫人。”
禮貌上,對長輩是應該稱呼一聲叔嬸的,但是這兩個人昨天在大門口見着自己相公還喊女婿來着,陸氏現在一看到他們就膈應的很,於是直接對劉氏說道,“娘,不知這是咱們家哪一戶的親戚。”
“你丁七叔七嬸,當年幫了咱們林家不少忙,文錫能夠今天,也都虧了七叔他們幫忙,不是咱家的親戚,就不能喊了麼。”當着本鄉人的面,劉氏聲音一往上擡,這可把婆婆的架勢給擺足了,一說當年就停不了,她當年是如何在艱苦中拉扯大兩個孩子,一個寡婦又是如何供着兒子讀書,要不是左鄰右舍幫忙,鄉里鄉親貼補,早就沒有他們娘三了。
這些話林清苒都聽了不下十遍了,更何況是陸氏。
過去確實不容易,也真是因爲過去的不容易,所以在一定程度上,陸氏還是很敬重這個婆婆的,可以對她的一些話不計較,但這並不包括連那樣的話都可以不在意。
“算了文錫她娘,這可是將軍府的千金大小姐,咱承受不起,別喊了,咱給她行禮還差不多。”那丁七嬸擺了擺手,衝着劉氏說道,眼神還一閃一閃。
林清苒看的清楚,那分明就是火上添油麼,以後誰再跟她說村子裡出來的全都是淳樸善良的,她就跟誰急,也有極品啊,前有大伯母,後有這丁七嬸,都喜歡揣使人呢。
劉氏最聽不得的就是這些話了,臉立馬就黑了下來,一拍椅子扶手呵斥道,“什麼將軍府千金大小姐,進了我們林家的門,就是咱們林家的媳婦,守的是我們林家的規矩,就得喊人!”
陸氏還什麼話都沒講呢,那丁七嬸立馬就接上了劉氏的話,“說什麼胡話,咱們就是賤命一條的人,昨個林女婿都不認我們,要不是你出來接的,咱們也不知道住哪,頭一回來落都城,這人生地不熟的。”
說着,竟然是要哭啊。
林清苒終於知道自己孃親爲什麼從來不和祖母爭辯什麼了,這古代風氣極重孝道,祖母過去爲爹付出這麼多,但凡娘說不對了,這可就是不孝啊,要被御史臺打小報告的,再說了,和一個沒文化的婦人講道理,最後氣死的絕對是自己。
陸氏看着那丁七嬸抹眼淚傷心的樣子,也不多解釋什麼,直接和劉氏說道,“娘,相公的岳父只有一個,那就是當朝的陸大將軍,有人在林家府外亂認親,說是相公的岳父岳母,讓有心人聽去了,往御史臺一告,相公可是要在朝中大臣面前丟臉的,到時候萬一影響了他的前途讓聖上不高興了,咱們全家都要跟着連罪。”
陸氏把那聖上不高興五個字咬的尤其重,繼而慢悠悠的補充道,“說不準,今個上朝,就有人說相公的不是了。”
劉氏除了吃兒子這一套之外,還格外在乎這‘聖上的想法’,這可是一句話就能讓她們立刻就人頭落地的人,陸氏這麼一開口,立馬把這三人全給唬住了。
丁七叔和丁七嬸是怕啊,御史臺他們沒聽說過,但是聖上他們知道啊,聖上不高興,那是要砍頭的,鎮上有戶人家,私底下和人一起販賣了鹽,就是聖上不高興,知道了以後全家拉出去砍了。
丁七嬸即刻止住了眼淚,下意識的去摸了摸脖子,這會還有些手抖,拉了拉丁七叔,不哭了,“咱還是回去吧。”
劉氏畢竟是在這洛都城住了好幾年了,沒像他們這反映,但也關心兒子前途不是,和兒媳婦置氣重要還是兒子的前途重要,劉氏自然選了後者。
這下,人也不用喊了,直接取了些銀子給丁七叔丁七嬸,派人送了他們出去,趕緊回村去。
人一送走,劉氏這看陸氏,依舊是不順眼,去年年底還是在自己村找來的兩個妾,這身段豐腴的一看就是好生養,兒子碰都沒碰一下,怎麼給自己生孫子。
婆媳之間的矛盾,要麼是性格不合,彼此看對方不順眼,要麼是一方或者兩方都難伺候,撇開故意找茬,綿延香火這件事,是橫在中間至關重要的一點。
從清暉院出來,陸氏又領教了婆婆的一頓教誨,關於納妾的,關於生子的。
她都照單聽了,晚上等林文錫回來,可就又是進不了門的結果。
林文錫再度去了女兒的屋子,這都兩個晚上沒進屋子了,林清苒表示沒轍了,無辜的看着林文錫,“娘說,這一個月都不准我去她那睡,打雷下雨都不行,要是怕黑,就讓奶孃陪着睡。”
林文錫看閨女這一臉同情樣,笑了,坐下把她抱到自己懷裡,摸了摸她的頭,“今天祖母和你娘說了什麼。”
林清苒複述的可清晰,祖母是怎麼威逼娘勸爹去妾室那,又把女子七出,無後爲大說了一遍,說娘是妒婦。
林文錫越聽越頭大,這真是閒着沒事情做,盡給他添亂。
“爹,反正娘那進不去,不如您教我認字吧。”林清苒指了指那小桌子,李媽媽替她把小桌子搬過來放好,又拿了紙筆放好。
看她這麼好學,林文錫讓她坐在自己懷裡,提筆在宣紙上先寫了她的名字教她認,林清苒學的很認真,學霸爹加上學霸女兒,兩個人挑着燈認字,這時間過的非常的快。
林文錫驚訝於女兒的聰慧,看她低着頭小手指着那書上的字一個一個念,念不確定了還擡頭看自己,林文錫更多的是驕傲,一看對面的沙漏,這都已經過了她睡覺的點了,要抱她去牀上睡覺。
林清苒其實早就困了,摟住爹的脖子,就這麼幾步路,到了牀上已經半睡狀態,不肯鬆手了,口中還喃喃着爹,他一拿開她的手,她就急着要哭似的,睡夢中就是不肯放,神情裡很怕他走。
林文錫乾脆抱着她躺下了。
過了半個多時辰,隔壁的陸氏聽王媽媽說老爺還在五小姐屋子裡,不放心的過去看,李媽媽給她開了門,昏暗的燭火下,丈夫抱着女兒躺在牀上睡着了,女兒小小的身影縮在他的包圍中,那光亮映襯着她恬靜的臉,睡的格外的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