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繃氣氛下的猜測
旭日。大雪依舊下個不停。
朝禮之上。
依照官級高低不同而排列得格外整齊的兩排隊伍,每個人的面容都表現得格外嚴肅,但隱約中流露出更多的卻是驚慌。因爲每個人在凌晨的時候都收到了王的招令。這在金塵自封爲王后第一次做出這樣的動作。嚴格說來,這都只是些小小的招令,但在每個人的心底,都盪漾成了不小的驚濤。每個人都問過自己,今天早朝,自己的命運不會被改寫吧。此時,真正能夠做到面色安定,心跳不亂的人都是平日嚴以律己的人,因爲他們從來都沒有做過虧心事。然而,這樣的人在朝禮的殿堂之中,少之又少。隊伍的最前邊,是三個人,就像是天下的坦然而立的三鼎一般。他們分別是風鈴,風煞和窮畫。窮畫取代了風塵的地位,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然而,空着的龍椅旁邊,還站有一個面容冷峻的人——辛璐!此時,辛璐在刃雪城的地位,竟比風鈴風煞還有高一些!
時間凝聲地緩緩走過。
每個人的心跳似乎都有些紊亂。
沒有人說話。一直都沒有人說話。曠靜的宮殿裡雖然站立着如此多的人,但這個宮殿依然安靜得只能夠聽到殿外飛雪紛紛飄落的聲音。
過了很久很久。
金塵才緩步走進了大殿之內。
所有的呼吸聲彷彿也在這一刻消失掉了。
“嗯。不錯。”凝眸巡望了衆人一眼,他輕輕地點了點頭,笑着說,“很不錯。一共七百三十一名官員,沒有一個遲到。”
他說話的樣子很輕鬆,很隨意,一點也不像是想要聲明某件大事一般。但大殿之上,每個人的面目卻變得更加得凝重了。因爲所有人都知道,這位高高在上的王,不會無緣無故地說出這樣的話來。同時,每個人也心驚於王的細心。何止細心,簡直就是明察秋毫!本以爲,他一直都對這些是不太在意的,卻不曾想,只是略略望了一眼,他便能夠很清楚地說出所有官員的數量。一個不差。單論這樣的眼力,就足以令所有人爲之汗顏了。
“怎麼?”見沒有一個人迎合他的笑聲,金塵也斂去了嘴角明亮的笑容,凝聲說,“各位有什麼事情想要稟奏嗎?”
所有人都緩緩地搖了搖頭,但卻依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了句話。每個人都覺得今天王的笑容好神秘好詭異,所以在這樣充滿了詭異妖嬈氣息的宮殿裡,自然沒有人敢當領頭人——如果獵人宰羊,就肯定是先宰那個頭羊!
“難道我的官員們都是啞巴嗎!?”
忽然,金塵講說話的聲音提高了很多分貝。本就安靜無比的宮殿,此時迴音不斷,震驚了在場的每個人。每個官員!
“不是!!”
於是,格外戲劇的一幕便出現了。不知是誰先領的頭,然後幾乎所有的人都同時大聲喊了一聲。頓時,整個刃雪城似乎都響起了一聲萬人同喊的巨響,如同高空之中的驚雷一般。
宮殿之外,大片大片的飛雪簌簌跌落。
安靜。
刃雪城裡,一片靜默。
半響,朝禮的宮殿之上,金塵忽然撲哧一聲笑了。這笑聲,打破了令人驚悚的死寂,也打破了每個人心中的巨冰。
“那麼,”他努力忍住嘴角的笑意,輕聲問,“我格外親愛的官員們,可有什麼事情需要稟奏嗎?”
“沒有。”
“大聲點!”
“沒有!!”
如此的問話,使得每個人的心剛剛放鬆,卻很快又變得緊張了起來。就彷彿彈簧一般,巨大的壓力不時地襲來,讓人防不勝防。
“是嗎?”金塵的聲音一凝,“那麼,我現在可有話要說了!”
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在等着他的下文。
“大約有十天了吧。”金塵輕輕笑了笑,然後他緩聲說,“這十天來,我一直都在想一件事情。我在想,是誰揹着我,在官場大做文章!如今,我終於知道了。因爲這個人,我已經查出來了。”
當他緩聲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宮殿裡,氣氛變得更加得凝重了。死寂般的安靜。窮畫的頭悄然低了下去,但很快他便意識到他這樣會顯得更心虛,於是很快又擡起了頭,眼眸中清澈一片。
金塵的嘴角有着妖嬈的笑容。在衆人震驚的注目下,他緩緩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然後,順着高高的臺階,緩緩地、緩緩地走了下來。他的身後,辛璐亦步亦趨地跟隨而下。
他緩步從每個官員的面前一一走過。只是輕輕點頭微笑,卻一語不說。
時間無聲地漸次走過。每個人的心跳凝重無聲,但卻紊亂無比。王的一句話,便可以直接決定他們的命運。即便他說一句錯話,也可以直接執行!
宮殿外,大雪從高空中顫舞而落,無聲而落。
終於,金塵緩步走到了隊伍的最前邊,凝視着衆人。
安靜。
良久的安靜。
“呵呵。”終於,他低笑了一聲,說,“不錯。大家的表現都很不錯。”
每個人都險險地鬆了口氣。
“風煞!”忽然,金塵高喊了一聲。然後,當風煞凝足而立的時候,他緩緩地走到風煞的面前,冷聲說,“這一切,恐怕都是你做的吧?”
風煞微驚!
“王,”他高聲回答,聲音堅決無比,“不是我!”
“不是你?”金塵冷笑一聲,“不是你,那麼又會是誰呢?在這裡,又會有誰的權利比你還大呢?”不待風煞回答,她又笑了笑,說,“先前,我曾暗中調查過那些被我除名的官員,他們說,他們是收到黑玉下紙條的命令,並按照紙條上的內容而寫,才成功地混入官場的。那麼,那塊黑玉,是否就是你的?”
“不是!”風煞斷然回答,“王,你該知道的,黑玉是您親手所賜,一直都沒有離開過我的腰牌。而且,王,同樣的一塊黑玉,你賞賜給了我們三塊。”
“呵呵。”金塵搖頭低笑,他輕聲說,“風煞,你太冷靜了。那麼風煞,照你這樣說,這件事情背後的真正主謀,應該說是風鈴了?”
“王,不是我!”
忽然,風鈴決然反對說。
“是嗎?”金塵冷聲反問,然後他緩步走到風鈴的面前,凝聲問,“如果不是你,你卻爲何要急於如此否認?”
“我.......”風鈴嘴角美麗的笑容頓時變得含蓄羞怯了起來,她輕輕低下頭,聲音很慢,“王,因爲,這件事情確實不是我做的。”說完這句話後,她用眼角鋒利的目光斜斜地瞪視了風煞一眼。簡直就是在擺脫責任,把這頂帽子扔到了她這邊,他反而在一邊輕鬆去了。
“那麼,你爲何要用這樣仇視的目光望着風煞?”
金塵的聲音愈發得冷了起來。
“王,我沒有!”風鈴暗驚。此時,她才猛然意識到,原來,她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王的眼底。她一直低垂着頭,眼珠四下轉動不止,連聲解釋說,“王,我並沒有責怪風煞的意思。我只是想說,這件事情,確實不是我做的。”
“哦哦。”風塵輕輕地點了點頭,欣慰般笑着說,“不是你,也不是風煞,那麼你們的意思是,這件事情就是風塵所爲了。”說完這句話後,他刻意地不去看風煞和風鈴蒼白窘迫的面色,仰頭大笑着說,“哈哈!將一切罪過推到一個已經死去的人的身上,這叫死無對證。多好!”
宮殿裡,在窮畫的帶領之下,幾乎所有的官員呼啦啦跪成了一片。
宮殿外,蒼白的高空之下,無窮無盡的大雪跌墜而下。
“窮畫,你爲什麼跪下了?”
金塵輕步走到最右側的窮畫的面前,淡笑着問。
“王。”窮畫的身軀還是以一種跪拜的姿勢伏在地上,他輕輕地擡起頭,臉上有着謙虛敬拜的神色,“風塵一生爲國爲民,對王每一個任務都是嘔心瀝血地去完成。所以,您如果要說這一切都是風塵在暗中揹着您所爲,恐怕難以令衆人信服。”
一直追隨風塵左右很長時間,對於風塵的爲人,他自然比誰都清楚些。
“哦。”金塵輕笑着點了點頭,然後他直起身軀,望着殿下跪拜着的衆多官員,大聲問,“大家是不是也很同意窮畫所說的話?”
“是!”
大殿之下,如同聲浪一般的回答,堅決而雄厚。
“哦。”金塵滿意地笑了。然後,他緩緩地蹲下身軀,凝注着窮畫的雙眼,聲音很慢很凝重,“這件事情背後的真正主謀,不是風煞,也不是風鈴,更不是風塵。那麼,窮畫,你告訴給我,誰纔是最值得懷疑的人呢?”說到這裡,他撇下臉色微白的窮畫,直起身軀,緩步走上臺階,重新做回了龍椅裡,整個人忽然變得威嚴而莊重,金黃色衣服胸口處的巨龍栩栩生威,“窮畫,其實,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在暗中操縱的!你利用風塵對你的信任,一步一步地完成了你的預謀,進而成爲了現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