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了嚇，我站在村尾，心裡莫名覺得很冷，大熱天，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李元青用來撈屍的船，根本就沒有船篷。這樣的船，人在上面呆一兩夜我相信，幾十年，根本不可能。
回想起以前李元青每次在夜裡出現時，渾身溼漉漉的模樣，心裡暗自疑惑，難道到了晚上，他真的就呆在水裡？
整理好心情，裝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從早上到傍晚，我偷偷跟了李元青一天。
中午的時候，我還在他家看見了二狗子，我問二狗子怎麼不回去，呆在李元青家裡幹什麼。
二狗子搖頭笑了笑，支吾着敷衍了我兩句。
天黑之後，我悄悄躲在李元青家門外面，看見他出來後，躡手躡腳跟了上去。
他家住在村口西巷，到村尾還有一段距離。我跟在他後面走着，李元青走了一陣，突然停下。
我趕緊跳到一旁，躲在別人家的院牆後面，悄悄探出頭來觀察。
李元青並沒有回頭看，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突地加快了腳步。我趕緊跟了上去，繞過兩個彎，站在村子中央的十字路口，人居然不見了蹤影。
左右看了看，右肩被人輕輕拍了拍，猛地回過頭，李元青此刻正站在我的背後。
“啊！”
往後猛地退了幾步，心裡一下就感覺到很害怕。李元青冷着臉，問道：“你跟在我後面，想幹什麼？”
“師父，我……”
“唉，柱子，你今年多大了？”李元青嘆了口氣說着，我沒想到他居然會轉移話題。
“師父，我今年十九。”
李元青抿嘴點點頭，拍着我的肩膀說道：“柱子，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也該告訴你了。”
皺了皺眉，心臟撲通撲通直跳，我小聲問道：“師父，什麼事情。”
“關於我和你爺爺的事情。”
李元青說着，把衣服往上拉了拉，露出半個腰身，讓我湊過去看。
照做着，將腦袋湊了過去，看見李元青腰上有兩個圓形的小點兒。
“師父，這是？”
“這是二十年，被水裡的一具屍體給咬的。”
李元青開始講他的故事：二十年前，黃河發大水，淹沒了白廟村，死了很多人。
洪水退走之後，將一部分白廟村村民的屍體帶到了河裡。那時候幫人撈一具屍體，能換一頓白米飯。
我於是和你爺爺趙河坐船到黃河上幫人撈屍體，那時候你還不到三歲，換來的米飯，你們爺兩兒都是分着吃。
那天傍晚，我和趙河看到一具浮屍，於是撐船過去打撈。浮屍下肢大概被水草給纏住了，我們拉了好一會兒，也沒把浮屍給拉上來。
後來，天漸漸變黑了，趙河就準備下水去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想把水草給分開。
那時候，撈屍經常有怪事發生，我怕趙河出事，畢竟他還有兒子、孫子，我就自己下水去撈。
水下確實是有水草，我把水草跟浮屍分開之後，剛想往水面上遊，立刻就有東西撲
了下來。
那時候，天已經黑了，根本就看不清楚。當我的腰被咬住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撲到我身上的是浮屍。
浮屍撲到我身上，按着我往水裡沉，我用盡渾身力氣跟它鬥了一陣，最後終於爬上了船。
那具浮屍不知道泡了多久，整個身子已經水腫了。當時在水下的時候，我拉過它的手，上船之後，回過神來才發現手裡居然緊緊抓着兩根斷掉的手指。
趙河扶着我回家，半路上我就暈倒了過去。後來，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孟乘風就坐在牀邊。
說到這裡，李元青停下嘆了口氣，擡頭看了一眼天空，若有所思。
我趁機問道：“李爺爺，你被浮屍咬了一口，後來又是怎麼沒事的呢？”
周小虎被浮屍咬了一口，後來就詐屍了，王爺爺也是。這些浮屍就跟殭屍沒什麼區別，被他們咬過的人，後來都詐屍了。
當然，除了我和李元青。
孟乘風，其實就是我的師父，以前在黃河上撈屍的手藝人。我現在的本事，全是他教的。走上撈屍這條路，也是因爲他。
當時，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趙河跪在地上求孟乘風。這個孟乘風膝下並無子女，爲人十分孤傲。
無論趙河怎麼求他，都沒有半分動容。後來，還是趙河跪在地上給孟乘風磕頭，磕出了血他才勉強答應。
不過，他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要趙河拜他爲師，他說趙河心誠，要讓趙河跟他學撈屍，接他的班，做一個黃河上的手藝人。
爲了救我，趙河答應了他。第二天早上，孟乘風揹着包袱，離開了村子。趙河說孟乘風是去給我找藥，讓我耐心等一等。
當時，我以爲自己死定了。
孟乘風一走就是三天三夜，回來的時候，手裡拿了一顆黑色的藥丸，讓我分十二次服用。
當時，我很好奇一顆小小的藥丸爲什麼要分十二次服用，後來才知道，那其實就是鬼母丹。
服下鬼母丹之後，我的身體狀況一天天好了起來，原本以爲，日子也會一天天好起來。
可是，在我第十一次服用鬼木丹的時候，傳來了你爺爺淹死在河裡的噩耗。
我跑到河邊去看，孟乘風正坐在淺灘上，看着趙河的屍體發神。孟乘風的要求很嚴，趙河的水性不好，被活活淹死在了河裡。
看見趙河的屍體，我被嚇傻了，問孟乘風爲什麼要害死趙河。他居然嗤笑着說道，一命換一命，這就是天意，還讓我做他的徒弟。
他是個瘋子，我不肯，他就不把最後一份鬼母丹給我。後來，我思前想後，妥協了，打算以後找個機會偷偷殺了他。
可是，終究在他臨死之前，我也沒下得去手。
聽李元青把故事說完，我咬了咬牙，握緊了拳頭，眼裡的淚水流了出來。
忍不住朝李元青大聲吼道：“我爺爺對你那麼好，你爲什麼不殺了孟乘風，你爲什麼不殺了他！”
李元青看了看我，低下頭暗自抹淚。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哭，心裡酸酸的。
“柱子，你爺爺趙河以前跟我說過，他要是出了意外，讓我一定要照顧好你。”
“你說的什麼話，我有我爸，誰需要你照顧？！”
“傻孩子，你爸是你爺爺撿來的。那年發大水，你媽跑了，你爸去找她，回不回來都還每個準信兒。不過，後來你爸確實是回來了，算他有點兒良心。”
李元青說着，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愣了愣，原來我爸並不是爺爺親生的孩子。無聲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我轉身朝村尾走。
“柱子，你要去哪兒？”
搖了搖頭，心裡很亂，“師父，你讓我好好想想，想通了再來找你。”
說完，我便往前走，剛走了幾步，李元青在身後大聲吼道：“柱子，想不想爲你爺爺報仇？！”
爲爺爺報仇，難道孟乘風還沒死？
猛地回頭，雙眼泛紅看着李元青，等待着他說話。
“柱子，二十年前咬我的那具屍體，現在還在河裡！”
咬着牙，那具屍體也該被千刀萬剮，碎成萬段！
李元青繼續說道：“黃河發大水的前兩天，白廟村來了一個戲班子。後來，到牛家村的一次意外出演，讓他們躲過了水災。”
“那具咬我的屍體，身上穿的是古代清朝小馬褂，當時我以爲他是戲班子的人，但後來證實不是。這具屍體泡在黃河裡，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了。”
李元青看着我，皺眉說道：“柱子，相信我，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去做，我們一定能找到那具古屍。”
他走到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現在，我們是一樣的人了。我們都被浮屍咬過，都吃了鬼母丹。”
“柱子，你知道我爲什麼要生吃活魚，就是因爲我也要吸血。”
李元青說完，張開嘴露出了兩根獠牙。
腦子裡胡亂想着，心裡很是疑惑，“你跟我一樣？”
猛地一怔，“不對，你能靠近神像！”
“走，柱子，你跟我來。”
跟在李元青後面，來到了黃河邊上。背對着我，李元青走入水中，說道：“柱子，你跟着下來。”
跟着走下水，河水淹沒了腦袋，可我卻沒有任何的緊張感，突地恍然大悟，我現在根本就沒有呼吸。
在水裡走了一陣，李元青帶着我上了岸，渾身溼漉漉走回了家。
站在院子裡，李元青伸手指着廳室裡的龍王神像，對我說道：“柱子，你再進去試試，看行不行。”
回想起那股頭痛欲裂的感覺，心裡仍舊有些後怕。緩緩擡起右腳，慢慢放了進去。
等了一會兒，神像並沒有震動，腦袋也沒有感覺到疼。大着膽子往裡走了幾步，沒有發生任何的事情。
暗自鬆了口氣，李元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還有點事，先走了。柱子，你早點休息。”
李元青說的很匆忙，我回頭看時，他已經走出了門。
皺了皺眉，他要到哪兒去？
突然，屋子裡響起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