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介紹雪羚候身世的文字下面有一段簡短的文字。
雪羚候夫人未嫁之前曾不慎落水,聲稱與醫治她的大夫有染。
寥寥數語,金穗卻瞬間把雪羚候夫人的事蹟與顧曦鈞的遭遇聯繫起來,她擡頭看向姚長雍,想要向姚長雍覈實,姚長雍肯定是瞭解內情的人,但是在開口的那一剎那,她忽然記起數年前在襄陽時,月嬋曾爲了一張報紙而狠狠地打了一頓曉煙,頓時到了舌尖的話被她吞進了肚子裡。
她匆匆地換了版面,掃視了一遍之後與姚長雍交換了報紙。在姚長雍看那條頭條新聞時,她悄悄擡眸打量姚長雍,而後者面無表情,神色絲毫未動。
金穗有些失望,又有些慶幸,也許雪羚候夫人其實與顧曦鈞沒半點干係?雖說顧曦鈞擺了姚長雍一道,但顧曦鈞跟金穗之間卻是無冤無仇,不僅無冤無仇,他對金穗還有救命之恩,金穗並不想顧曦鈞捲入其中。這位雪羚候夫人數年未能生下一兒半女,卻依然穩坐候夫人的位置,必定是後臺很硬。
一個曾經瘋狂過的女人會不會再度做出瘋狂的事,誰也不能預料。
經過整整兩天半的奔波,一行人到達馬兒莊。
馬兒莊裡有個“莊”字,其實是個很大的集鎮,據說以前這個鎮只是個小村莊,莊子上的男人以鹽易馬爲生,後來發展成大鎮,便叫做了馬兒莊。
這回姚長雍親赴馬兒莊是因着這個鎮子的附近發現了翡翠坑,姚長雍以雕玉見長,發現翡翠坑按捺不住興奮便來了。
姚長雍晌午在馬兒莊略做停頓便去了翡翠坑處,金穗狠狠地睡了個好覺,直到吃晚飯時才醒來。睜眼時看見錦屏跟沒事人似的,她不由地生起一股羨慕和鬥志。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她總有一天也能修煉到錦屏的功力。
姚長雍是來辦正事的,金穗把馬兒莊跑一遍。發現此地人是漢人與少數民族混居,橫豎她將來不會在馬兒莊開店,只當是出來旅遊適應旅途生活的,便和錦屏悠閒地四處晃悠,在小鋪子裡買了藏銀雙魚紅手繩,據店主說有趨吉避凶、祛邪避病的功效。金穗圖個彩頭好,便給黃老爹買了個。
金穗他們住在鎮上唯一一家小客棧裡。姚長雍來之前已經有城裡金玉滿堂的掌櫃過來打點了,本來十分簡陋的客棧經過那掌櫃重新佈置,和城裡的大客棧上房相差無幾。金穗只要能睡個好覺,別的什麼都好說。無聊之時親自下廚做菜。
那掌櫃的是個精乖的人,用當地出產的堅果賄賂金穗,金穗便如實相告她是用的辣椒提味,在掌櫃的幫助下把辣椒籽無償送給當地的農戶種植。
如此過了兩天,姚長雍見金穗無所事事。便帶她去看翡翠坑。翡翠坑地理位置在一條河邊上,金穗到目的時只見周圍聚了許多當地村民圍觀,金玉滿堂的李掌櫃在主持圈地,不停告誡朝前擁擠的人羣不能越進“雷池一步”。
翡翠坑附近在極短的時間內建起一片實用的瓦房,金穗根據磚瓦的顏色判斷是新建不久的。金穗來之前已聽到一些風聲。這個翡翠坑是當地居民無意中發現的,採出少量的翡翠原料當做有顏色的石頭賣到集市上,由此被有心人按圖索驥地發現,最終上報官府。去年底,該坑已經探查完畢,由官府拍賣,財大氣粗的姚府獲得開採資格。
金穗能瞭解的也就是官方乾巴巴的文字,她不知道這個坑的藏量,不過看姚長雍如此重視,應該很能值些銀子。
金穗在跟在姚長雍身後,走到瓦房門前時猶豫着不敢進去。
姚長雍後腦勺如長了眼睛般,頭也不回地道:“鑫兒,進來吧,這裡沒什麼機密,外面風大。”
金穗便走了進去,幾個人圍着一張桌子,姚長雍進來後,大家向姚長雍行禮問安,那位李掌櫃讓開位置給姚長雍,瞥了眼金穗,又爲金穗讓了個位置。金穗探頭一看,原來方纔李掌櫃他們圍着看的是一塊原石,外面瞧着灰不拉幾的,卻可能開出上品的玉石來。
姚長雍道:“先開出來看看成色。”已是確定能開出翡翠了。
金穗有些激動,她還是第一回看人賭石,當然,姚長雍他們的做法不算是賭石。
李掌櫃準備好工具,細緻地切開毛料。
姚長雍眼中的喜色越來越濃,凝聚成璀璨的星光,愛不釋手地把玩着切開的毛料,且贊且嘆:“真是太漂亮了!”跟捧着心愛的人似的,眼睛異乎尋常得炯亮。
連金穗這個門外漢依憑她有限的眼光也看出毛料的水頭、成色確實不錯,她由衷地爲姚長雍開心。
姚長雍欣喜地扭頭:“鑫兒,前兩天開的都不是好料,今日因着帶上你纔開出好東西來,看來你真是個福將。這樣吧,這塊料開出來的翡翠全部送給你,只當是爲翡翠坑添個好彩頭了。”
金穗和屋內的其他人一樣愕然驚呆,瞪着姚長雍而不會說話了。
姚長雍卻兀自笑道:“你準備用它雕個什麼出來?”
金穗這纔回過神來,忙回過神來,連連擺手道:“姚公子,我什麼都沒做啊,實在受不起如此大禮。”
“我說你受得起,你便受得起。”隨即姚長雍笑着吩咐李掌櫃取了盒子來裝毛料,姚長雍二話不說塞進金穗的手裡。
李掌櫃看出來了,姚長雍是誠心要送給金穗的。
金穗深覺受之有愧,抱着盒子不知手腳往哪裡擺,要把盒子還給姚長雍,姚長雍直接沉下臉道:“鑫兒是看不起我,覺得我送不起這樣的東西?還是嫌棄我送的東西太簡陋了?”
“不是不是……”金穗是覺得他太看得起她,以及這禮物太貴重了。
“既然不是,那你便收着吧。我一會子會很忙,估摸着會顧不上你。你可以四處轉轉,瞧瞧。”姚長雍說完,嘴角勾着漂亮的弧度,轉身自去忙了。
金穗傻站了會兒,嘆口氣,抱着手裡的盒子跟抱個定時炸彈一般小心謹慎,唯恐在建築工地上給跌碎了。
金穗在開採地點找個位置觀看工人們勞作,她看得十分認真,對工人們每個小心翼翼的動作以及嫺熟度觀察得非常仔細,即便這樣也津津有味地看了半天。這是金穗鮮爲人知的愛好之一,她認爲觀察人投入的工作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她可以從中自得其樂。
晌午時,姚長雍回客棧吃飯,金穗回去後便不願再來了,姚長雍不以爲意,反正他已經將該送的東西送了出去。
翌日吃早飯時,金穗提出去城裡逛逛,姚長雍略作尋思:“這裡的確有些悶,讓錦屏陪着你去。”
“姚公子不必客氣的,錦屏伺候姚公子習慣了,隨便找兩個侍衛送我過去便好,我不會亂跑的。我跟鎮上的人打聽了,城裡有焰焰坊,若是遇到事兒,我可以及拿着我爺爺的令牌去焰焰坊找人。”金穗把自己遇險的設想都想到對策了。
姚長雍微微頷首,不容反駁地安排道:“你帶五個侍衛,錦屏也得帶上,帶上個丫鬟總歸是方便些。”
他本來是想給她一個金玉滿堂的信物的,但是金穗既然已經有了周全安排,他踟躕之下還是沒說出口,他最怕自己的心思被金穗察覺,把她嚇跑了。
“那姚公子你……”
姚長雍打斷她的話,笑容令人如沐春風:“鑫兒,我不是三歲小孩,不是離了錦屏我連筷子都不知道該怎麼拿。”
金穗失笑,這個笑話可真冷,道:“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姚公子厚愛。”
姚長雍點了點頭,吃完飯後吩咐巫秀幾句,便轉身出門。
金穗目送他消失在門外,巫秀很快點齊人手把五個人的名字報給金穗。
金穗隨後帶着五名侍衛,一名丫鬟前往城裡,一天時間下來,他們嘗過三家酒樓的菜,金穗把每家酒樓的菜單記載下來,特色、風格、優劣、口味等一一記錄。
錦屏瞧着金穗微微抿着脣全神貫注的模樣,竟是越看越美,她心中忽有所動,一個姚長雍,一個金穗,兩人來到同一個地方,做不同的事,神態卻有些相似。
幾日下來,金穗把城裡逛個遍,她記載的不僅有吃食,還有當地與衆不同的民俗,每晚整理後裝訂一起,足以堪當當地的風物誌。
姚長雍聽錦屏“無意中”提起,他也十分好奇,不過,在得到金穗的允許之前,他不會冒昧地窺探金穗的“隱/私”。
姚長雍忙了七八日,勘察鑑定完畢,又安排一系列的後續之事,金穗此時也把城裡逛得個七七八八,每家有特色的菜館酒樓她都去過。
姚長雍問了下金穗的進度,笑道:“我正要說陪你去城裡走走,看來你都逛完了,那便陪我走走吧,也爲我介紹下城裡的風土人情。”
金穗再度愕然。”鑫兒,我雖來過這裡,可每次匆匆忙忙的,連頓飯都沒好好吃過,所以你別那麼驚奇。”姚長雍忍不住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