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溫子言跟着萬全走了,寶盒連忙湊到末璃跟前。
“主子,這溫子言看來是個牢靠的。”
末璃擺擺手。
“未必!”
“未必?”
“他當着你我的面說妥當,誰知道背後又是個什麼心思,什麼說法!”
“啊?主子的意思是,他回去會偷偷告訴別人?”
“也未必。”
“啊?”
“說給誰?說給別的太醫?誰要沾這麻煩?華老太醫都被趕回家去了,誰還敢管這事。”
“那萬一他說給……”寶盒沒說下去,只是伸手指了指御座的前面。
這當然指的是那個在御正殿坐在皇帝前面的攝政王,展萬鈞大人!
末璃微微一笑。
“把我不妥的事告訴他,對溫子言又有什麼好處?”
“可溫子言要是不說,到時候出了事,他也跑不了啊。許是他怕事,就說了。”
“怕事?如今宮裡亂,朝堂亂,天下亂,事太多了。溫子言除非傻了,纔會給自己找事!我的脈象,我已經查過醫書了,這會子剛停藥亂着呢,一時還看不出來。等看得出來的時候,溫子言已經是我們的同謀,他要是還想活命,就不會輕易給自己找事了。”末璃幽幽說道。
寶盒這才恍然大悟。
雖然是對寶盒是這麼說着,但末璃心裡其實還是沉甸甸的。
不過就是安慰人而已!
謊言這東西,說破天也是謊言。一個謊言要用一千個謊言去圓,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總有一天是要崩塌的,遲早而已!
可這深宮裡,最不缺的就是欺騙和陰謀!想要在這個地方活下去,騙人是最基本的手段!
她終於也走上了欺騙,害人的路子。可這條路的盡頭在哪裡呢?
怎麼看,前方的道路都是晦暗不明,兇險異常啊。
活下去,真的好難!
龍體康健,事關國本,重中之重。
溫子言連請了五天龍脈,臉色是一天比一天白,心也一天比一天往下沉。
小皇帝挺好,吃了他開的方子,就再沒有吐過血。第二日就開始進粥,恢復了飲食。脈象也一天比一天穩,到第五天脈象就基本恢復往常的柔弱細幼。
但這個脈象……更怪了!
溫子言也是出身醫藥世家,自八歲就跟着父親研讀醫書,看診開方。一十六歲考入太醫院,跟着徐太醫八年,到如今終於獨當一面。雖不敢稱華佗在世,但也可謂藥到病除。
尋常毛病,百種脈象,都難不倒他。
但小皇帝這身體,這脈象,可真真把他難倒了!
不是小皇帝的脈象多奇特,恰恰相反,很平常。
平常到隨便找個學醫坐館兩三年的大夫就能號得清楚明白,可這脈象長小皇帝身上,它就不應該啊!
爲什麼不應該?
因爲這脈象是個女子的脈象,可小皇帝……他是男的呀!
要麼是他從小學錯了,醫書寫錯了,老父親教錯了。
要麼就是……
他簡直不敢往下想!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皇子生下來那都是要經過宗人府的老嬤嬤們親手驗證,身體有無殘疾,是否乃是真龍血脈,都不是鬧着玩的。
宗人府的老嬤嬤那可都是宮裡經年的老人,別說區區一個崔昭儀,就是皇后娘娘也別想買通。
假如是偷龍轉鳳,那崔昭儀能瞞得過一茬,也瞞不過二茬。
就算驗明瞭皇子正身,可血脈一關,就得完。
可現在端坐在皇位之上的,乃是一位女子。這崔昭儀既然能偷到一個皇子騙過宗人府的老嬤嬤,怎麼後來又變成了公主?
沒道理啊!
一團亂麻,一本亂帳!
溫子言越想心就越往下墜!
偷龍轉鳳,欺君大罪,這可是要誅九族的啊!
這裡面牽扯了多少人,多少事,想都不敢想!
現在這爛賬亂麻傳到他手上了!
怎麼辦?
他老師徐太醫是專門負責十七皇子的,這事十之八九,不對,十成十的,徐老太醫脫不了干係。
當年要是沒有老師兜着,崔昭儀和十七皇子的西洋鏡,肯定瞞不住。
好傢伙!老師這事瞞得可真嚴實。他這做徒弟的跟了八年,都沒看出一絲一毫。
可老師也太不地道了吧!
這麼大的驚天之事,竟然瞞着自己。
現在好了,這破事輪到他了。
這兩眼抓瞎的,怎麼辦?
呵呵,難怪是他!
小皇帝打得一手好算盤!
不找他還能找誰?
當年他就跟着徐太醫給這孩子號脈瞧平安,這會子師傅走了,自然就該輪到徒弟。
他怎麼就這麼倒黴!
不行!這麼大的事,他扛不住。
這要是鬧出去,那可不是丟他一個腦袋這麼簡單。九族都完了!
他自己死了,也就罷了。家人何辜?
他得脫身!他得上報!他得……
還沒等溫子言爆發,一包藥渣就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了他的藥箱裡。
素白的手絹包着,藥渣都幹了,淡淡一股藥味。
溫子言嚇了一跳,連忙把手絹包揣衣袖裡,躲到藥庫角落偷偷打開。手指在藥渣裡挑挑揀揀,很快就辨明瞭每一種藥材。
這是華老太醫走前開的那個惹事方子,其他都對的上,就一個不大對勁。
華老太醫方子裡開得是酒制的附子,但這藥渣裡的附子卻是醋制的。同樣的藥材,不同的製法,效果就大相徑庭。
把酒制的改成了醋制的,這就難怪小皇子吃了不妥。
可這方子明明是他撿的藥,千真萬確放的是酒制的附子。
啊啊!這下,他是恍然大悟了!
全對上了!
好傢伙!原來那會子,他就已經被盯上了。
不是他,也是他!
現在這證據出現在他的藥箱裡,什麼意思?
擺明了就是威脅他麼!
誰會威脅他?誰需要現在威脅他?他現在會爲對誰不利?
呵呵,想都不用想也知道。
小皇帝!
真是沒用啊!溫子言一把抓緊藥渣包,狠狠一拳捶在牆壁上。
竟然被一個十來歲的孩子給陷害了!
枉他多活十來年!
現在怎麼辦?
他是真迷惘了!
溫子言心裡不痛快,再去給小皇帝請脈時臉上就掛了霜。
小皇帝倒是沒什麼異常,照舊是伸出胳膊讓他號脈,彷彿一點也不虧心。
哼,這皇宮裡能活下來的,都是人精。
他算是服了!
雖然心裡有氣,可醫者父母心,溫子言還是凝神屏息,認真號了脈。
小皇帝的脈象是一天比一天平穩了,但不知是先天有虧,還是後天失調,這身子虧空的厲害。偏偏又是個虛不受補的紙糊身板,叫人頗費周折。
前幾日她脈象太亂,爲了求穩,他開了些方子調劑。如今脈象穩了,這方子就該停了。
湯劑這東西,終歸是傷胃。偏偏這孩子又有胃疾,能不吃還是不吃。
但身子還是要養,得想辦法補。藥補是不行的,傷胃不說,藥性也太重,這孩子受不住。
想來想去,還是得食補。
一餐一飯,一瓢一飲,一點一滴,滴水穿石,細水長流,從長計議。
其實這也是他師傅徐太醫的辦法,當年十七皇子就是靠着這一頓頓的養生粥平安長大的。藥膳食補這一塊也是他的強項,家裡就是做這個的,開着藥鋪和一家南北貨的鋪子。常給京城裡的達官貴人們配各種補藥藥膳之類的東西。
心裡有了主意,他便如實回稟了。
小皇帝如今對他是越發客氣,早免了他跪地請脈,還特別讓宮人搬了小矮凳,許他坐着號脈。
聽說他要開藥膳的方子,那個陷害他的太監萬全就搬了一張矮几過來,擺上筆墨紙硯請他開方。又故獻殷勤的在一旁給他磨墨!
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溫子言心裡冷哼一聲。
這清心殿裡,連主子帶奴婢,都不是好東西!
他氣歸氣,方子還是得寫,老實不客氣的享受了萬全的伺候,凝眉沉思片刻,就刷刷刷寫了三個養身粥的方子。
放下筆,拿起紙輕輕吹了吹乾,雙手捧着呈給在旁邊伺候的宮人。
寶盒接過方子,又吹了吹,這才捧給末璃。
末璃拿在手裡看了看,也看不出什麼花來,就又還給寶盒。
“拿去照辦吧。”
寶盒拿了方子退下,自去辦事。
小皇帝就坐在御座上,笑眯眯看着下首矮凳上的溫子言。
溫子言還在生悶氣,低着頭眼觀鼻,鼻觀心。
“溫卿家,你……”她正開口要說。
忽而殿外就傳來一聲細嗓子。
“啓稟萬歲,攝政王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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