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很快降臨。
佈置簡單的客房裡沒有點燈,夏侯舒盤膝而坐,正在認真練氣。她的左側,臨着窗,窗戶沒有關嚴實,有淡淡的皎潔月光落入,擱置在她長長的眉梢上,灑在她靜謐的容顏上,讓她看上去格外專注。
不遠處的木板牀上,早早和晚晚幾乎同時翻了一個身,長長的睫毛一顫,緩緩醒來。
安靜的房間內,突然閃過一道白影,帶起淺淺的風。
牀邊,眸霎已經準備待命,伸出手準備安撫這兩個小傢伙,因爲這兩位雖然很聽話,可偶爾心情不好,還是會有些帶着小野蠻的起牀氣……而此刻他們心情不好,顯然是應該的。
眸霎想着南曌的那幾位白衣屬下,就恨不得將他們給生吞活剝了。今日夏侯舒被他們抓走,早早帶着晚晚本打算上樓尋她,豈料這些人,竟然點了早早晚晚的睡穴,讓這兩個小傢伙倒牀不起,直接睡到了現在。
要知道,在早早晚晚還小的時候,無數個鬧脾氣不願意睡覺的夜晚,即便是他,也是從不點他們的穴道的,而是耐着性子給他們講道理……他們很聰明,可在這方面的接受能力卻要弱些,但在天泛起魚肚白之前,還是能領悟道理中的精髓,乖乖睡着的。
所以——他能不生氣?能不想殺人嗎?
當然,現在顯然不是殺人的時候,眸霎瞧着早早晚晚迷糊地揉着眼睛,努力放柔了聲音,輕聲道:“餓了嗎?”
不過眸霎的努力,晚晚顯然沒感受到,她撇了撇小嘴,一臉嫌棄:“霎哥哥,要你溫柔,就這麼難嗎?”話到這裡,卻想到了更要緊的事,緊張道,“世子爺呢?”
話音剛落,一個噙着笑、恍若染着清輝月光的聲音,突然響起:“怎麼?晚晚,這麼快就想本世子爺了?”
又一個晚上的練氣,讓夏侯舒的身體更覺舒暢輕鬆、心情愉悅非常,令得聲音裡都似乎帶着些許歡愉快樂,讓早早和晚晚也被瞬間感染,今日夏侯舒‘被綁架事件’帶給兩人的急切心情也頓時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了去。
早早晚晚同時咧嘴一笑,兩人的肚子,同時‘咕咕’地叫了起來。
晚晚代表發言,道出二人心思:“我們餓了,霎哥哥,有肉嗎?”
“有肉,當然有肉。”眸霎一邊兒淡淡回答,一邊兒冷冷瞥了一眼夏侯舒,自從這人介入他和早早晚晚的三人世界後,他的地位就有些受到侵犯了,不知爲何,這兩日,他更有一種地位岌岌可危的感覺,這讓他的心跳有些加速。
但眸霎的冷厲目光,對於夏侯舒來說,顯然沒有半分威懾作用,她和他四目相對,只微微一愣,便豁然勾脣一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月華襯托了夏侯舒的緣故,這一瞬間,她的笑容在眸霎眼裡竟然格外燦爛。
明明月輝是清冷冰涼的,但她的笑容裡,卻透着一股如火般的張揚熱忱。
眸霎微微移開了眼,他抿嘴半晌,終於緩緩開口:“今日……我並非不願助你,而是……我修習的乃是殺人之法……我,並不知如何助你。”言罷,整個人一提氣,白影一閃,快速消失在了房內。
這次倒輪到夏侯舒發怔了,瞧着眸霎消失的背影半晌,這才忍不住噗地一笑,原來他指的是今日她在樹下不斷嘗試不斷失敗的事情。
這位冰冷的無情殺手,剛纔竟然在向她解釋他爲何沒有出手幫她?
看來這位殺手,比想象中要可愛些。
晚晚疑惑稚嫩的聲音同時在房內響起:“怎麼了早早?剛纔霎哥哥怎麼突然害羞了?晚晚還是第一次感覺到霎哥哥害羞耶……”
微微關閉的門外,眸霎腳步一個踉蹌,差點兒跌倒。
他冷着個臉。
誰害羞了?
晚晚怎麼也學着夏侯舒胡說了?
最後,再是白影一閃,他得去趕快給早早晚晚準備晚膳去。
同時,秋水閣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身着一身黑袍,來如一隻飛天霸氣的雄鷹,踏着夜色,順着夜風,展翅而來,帶着渾身的王者之氣,帶着毫不加以掩飾的霸道,隻身一人,噙着狂妄的笑意,落在了二層閣樓外的美人榻上。
正是夏侯翎。
這麼快就再次同南曌會面,夏侯翎心裡也是有些不願的,因爲這人的言語處事,無論是裝模作樣還是真實的,都是他極爲討厭的,更何況,想着這屋子裡幾個白衣男人,有一定機率真的是南曌的‘男寵’,他就會忍不住抖落一地的雞皮疙瘩。
可是奈何,白玉菁中的毒實在是太過霸道,全城的郎中都無計可施也就罷了,她那一張臉,更在以越發可怕的速度迅速腐爛着。
噁心了他是小事,可現在白玉菁如果死了,卻不是好事。
所以再不情願,夏侯翎還是出馬了。
他才從美人榻上輕輕躍下,悄無聲息地落到地面,眼前禁閉的門便被一陣從內吹出的風豁然推開了,門檐上掛着的白玉落珠隨風一蕩,相互之間輕輕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於此同時,還有一陣濃重的藥味飄散而出。
屋內,六名白衣人持劍而立,他們臉上仍舊帶着白紗,可那一雙雙露出的眸子卻格外警惕。
樓淼朝前走了一步,遞過去一張紙條。
夏侯翎微感疑惑,拿過來一瞧,紙條上是一行行雲流水、極爲漂亮的小字。可這行小字,雖外形極佳,可卻柔弱無骨,像是被抽取了靈魂。只見上面寫道:“夜已深了,翎王偷偷駕臨本王的房間,難不成……是想同本王享那一日歡愉?”
夏侯翎的嘴狠狠一抽,他雖不知南曌又在玩什麼把戲,不過很顯然,他又被他成功地噁心到了。
更何況,自家舒兒的房間被這廝強行佔有,他本就一肚子氣。
這態度更不可能好了。
夏侯翎臉色一沉,大步走入,視身旁六位豁然抽出長劍指着自己的白衣人如空氣,直到在屋中站定,他才低低一笑:“就這點氣勢也想駭住本王?呵呵,本王在沙場拼命的時候,你們恐怕還沒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