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繆千里這一記原是想試試對方內力如何?但聽“當”的一聲,耿南華劍尖刺在太極牌上,居然平分秋色,各自震得後退了一步。

這一下雖然誰也沒有勝過誰,但太極牌乃是重兵刃,劍尖戮上鐵牌,所佔的地方,比米粒還細,一下給頂得住,就必須有精純的內力不可!

繆千里口中嘿了一聲,一退即上,左手橫立,閃電般朝耿南華胸口印來。

耿南華毫不退讓,左掌橫豎,朝前推出,硬接對方一掌。

雙方出手均快,緊接着“當”聲之後,又響起“拍”的一聲,這回繆千里使的是“黑沙掌”,耿南華使的是武功門“開山掌”,兩人都是外門功夫,雙掌接實,都感到心頭狂跳,身不由己的被震後退了三步。

只見從玉皇殿大門衝出三十名手仗長劍的灰衣道士由白鶴門大弟子通玄爲首,奔行而來。

鬆雲、鬆雪立即迎了上去,要他們護着各大門派中毒的人退入玉皇殿去。

盛錦花和“玄冰掌”的青衣人雙劍並舉,激戰了二十幾招,對方雖然沒有再施展“玄冰掌”,但劍光連翩,劃過之處,“玄冰真氣”就凝成了一道道的寒鋒,時間稍久,但覺一丈方圓全被寒氣瀰漫,使人手腳僵凍,長劍已有施展不開之感,心知再打下去,自已絕非對方對手,一念及此,立即吸氣後退。

青衣人也不追擊,長劍一收,大笑道:“盛錦花,你只和我打了二十五招,就不敢再打下去了?”

盛錦花滿臉怒容,哼道:“你亮個萬兒,咱們山不轉路轉,天南莊不會和你善罷甘休的。”

“哈哈!”青衣人敞笑一聲,道:“用不着,天南莊不退出江南,在下隨時會去找你們的。”

“好!”盛錦花色厲內荏,應了聲“好”,左手隨即向身後兩名侍女打了個手勢。一名侍女立即從懷中取出一個銀哨,吹了三聲。

這自然是撤退的哨音了,盛世民、言鳳姑、公孫軒、繆千里、荀吉、常清風、白靈風等人,以及八隊鐵衛武士,幾乎每一個人都陷入苦戰之中,聽到哨音,紛紛往後躍出戰圈,迅快退下。

耿南華長劍戟指,厲聲喝道:“繆千里,你不要走。”

繆千里退出三丈,笑道:“耿朋友,你要找繆某一決勝負,繆某隨時奉陪,今天咱們暫且到此爲止。”

丁少秋和公孫軒纏鬥多時,依然打成平手,又因爲李飛虹不是荀吉的對手,已和李飛虹聯在一起,而且正在動手之時,也並不知道已方已來了許多幫手,因此對方聽到銀哨聲突然後退也就不好追擊。

四個青衣人也互不相識,對方退了,就讓他們退去,其實自己這一邊已經穩站上風,如果乘勝追擊,天南莊的人就未必能全身而退。

就在天南莊的人退走之際,使“爍金掌”的青衣人就飄然而去。

使“玄冰掌”的青衣人急步追了上去,沉喝道:“閣下留步。”

使“爍金掌”的青衣人低聲道:“在下知道朋友找我很久了,但此處不是談話之所,朋友隨我來。”腳步突然加快,往前行去。

使“玄冰掌”的青衣人沉哼一聲,立即跟蹤行去。

這時正當天南莊的人紛紛退走,況南強、丁伯超兩人指揮着六十名白鶴門道士集中一處,清點人數,因此對兩個青衣人的悄然離去,並未注意。

丁少秋目光一動,看到方纔和常清風、白靈風動手的兩個青衣人站在那裡,急忙迎了上去。口中叫道:“大伯母,你就是大伯母!”

右首一個青衣人怔怔的望着急步奔來的丁少秋,忽然一把撕去蒙面青紗,一把抱住丁少秋,雙目迸出淚水,笑道:“少秋,你長大了,你不知道我多想你!”

她這一撕下面紗,露出一張清瘦的臉頰,那不是姚淑鳳還是誰來?雖然沒施脂粉,依然風韻猶存!

丁少秋也抱着大伯母流着淚道:“大伯母,侄兒也一直在想你,心裡一直堅信大伯母不會有事的,今天大伯母果然趕回來了。”

就在丁少秋喊出“大伯母”三字,丁伯超不由一怔,急忙舉目看去,只見右首青衣人已扯下面紗,正是失蹤三年的妻子姚淑鳳,心頭悲喜交集,一連兩個箭步掠上前去,叫道:

“淑鳳,果然是你!這三年你到那裡去了?”

姚淑鳳拭着臉上淚水,說道:“賤妾本是找你去的,卻在中途遇伏,遭多人圍攻,身中七處劍傷,正當危急之際,幸蒙一位神尼相救,後來小鳳也尋來了,賤妾傷愈之後,就拜在神尼門下……”

在她說話之時,另一個青衣人丁小鳳也早已揭下面紗,喊了聲“爹!”

丁伯超看着小鳳,虎目之中忍不住滴下淚來,拉着小鳳的手,悽然道:“乖女兒,爲父差點看不到你們了!”

丁小鳳道:“爹,快別傷心了,我們不是都重逢了嗎?”

另一邊,況南強也迎着耿南華叫道:“四師弟,你總算趕回來了,這些年到那裡去了?

哦,還有芮璜、全義興二人呢?沒跟你來?”

耿南華黯然道:“三師兄,說來話長,當時兄弟率同芮、全二人,是找尋丁伯超的媳婦去的,沒想到在瀏陽附近就遇上姓繆的和五六個鐵衛武士,也許他們是有意守在那裡的,看到兄弟三人,就出言不遜,故意尋釁,雙方就這樣動上了手,咱們只有三個人,寡不敵衆,就這樣兄弟爲他黑沙掌所傷,昏死過去,也就不知這一場交手後果如何?”

況南強問道:“芮璜和全義興的下落,你也不知道?”

耿南華搖頭道:“小弟一點也不知道,小弟醒來,已是深夜,發覺內傷極重,就在附近一座山神廟裡,足足養了兩年傷,才勉強能夠行動,直到最近才完全復原。”

況南強道:“大家都已進去了,咱們也該進去了。”

兩條青影一前一後在山嶺下的草原上飛掠,這兩人的陸地飛行術,確已到了草上飛行的境界,一路追逐過去,草偃而復起,不見有人踐踏的形跡。

現在離玉皇殿已有四五里之遙,前面的青衣人忽然停住,轉過身來。

後面的青衣人跟着立即剎住身形。雙方相距,仍然保持了一丈光景。

他們立身之處,正是在一片空曠的草地中間,四周不見人影,如果有人走近過來,就算還在二三十丈以外,他們也立時可以發現。

前面的青衣人(就是使“爍金掌”的)目光一掠,點頭道:“好了,我們就在這裡談談好了。”

“談談?”後面的青衣人(就是使“玄冰掌”的)目光凝注着對方,愈來愈冷,充滿了濃重的殺機,嘿然冷笑道:“我們沒有好談的。”

前面青衣人淡淡一笑道:“我約你到這裡來,就是想和你詳細談談的。”

“我不要聽。”後面的青衣人充滿了仇怒怨毒,突然揚手一掌,朝身右一片草地劈去,口中咬牙切齒的道:“你看清楚了!”

他這一掌風聲勁急,一道掌風從草上刮過,數寸長的青青原上草,立時偃了下去。

本來就算最強烈的風從草上刮過,但風過去了,草就會極自然的直起來,但這回經他掌風掃過之處,青草不但沒有再直起來,而且在頃刻之間,由黃變枯,好像經過嚴霜之後,全枯萎了!

前面的青衣人只投以一瞥,點着頭道:“玄冰掌,有志者事竟成,你這一掌,已有八九成火候,真是難爲你了!”

後面的青衣人沉聲道:“你應該知道我爲什麼要練玄冰掌?”

前面青衣人微哂道:“我自然知道,當時我還勸你不用去練玄冰掌,但你卻在短短十幾年之間,居然練成功了!”

後面的青衣人雙目幾乎要冒出火來,右手緩緩擡起,叱道:“你既然知道,那就廢話少說,我已經等了十八年,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不是會爍金掌嗎,還不快使出來,咱們不妨放手一搏。”

“我當初勸你不用去練玄冰掌。”

前面青衣人望着他,徐徐說道:“因爲我不會和你動手的。”

後面的青衣人右掌業已引滿待發,暴哮說道:“你可是怕了……”

前面的青衣人從容的道:“我並不是怕……”

後面的青衣人喝道:“那你還不出手?”

前面的青衣人道:“你就是要和我動手,也應該聽我說完前因後果。”

“我不要聽。”後面的青衣人厲聲道:“我要殺你。”

他恨不得立時出手,殺了對面這青衣人,才消十八年來積壓在心頭的仇怒之火。

前面的青衣人道:“你殺了我,能找得到她嗎?”

後面青衣人聽到他提到“她”,身軀不禁一陣顫動,急急問道:“她在那裡,你快說!”

前面青衣人微微一笑道:“所以你必須聽我把話說完了!”

後面青衣人刻不容緩的道:“好,你說。”

前面青衣人忽然伸出左手,緩緩從面頰上揭下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目光一擡,問道:“你仔細看看,認不認得我?”

揭下面具,這人後面青衣人並不認識,也從未見過,但依稀卻又有似曾相識之感,心中暗暗奇怪,一面冷然道:“我不認識你。”

前面青衣人點着頭笑道:“你沒見過我,當然不認識了,但說出我的名字來,你也許會知道。”

後面青衣人疑惑的道:“你叫什麼名字?”

前面青衣人徐徐說道:“丁仲謀。”

後面的青衣人微微一震,目光緊盯着前面的青衣人不信的道:“你……你說什麼?”

前面的青衣人含笑道:“我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我叫丁仲謀,就是你二哥。”

他是丁仲謀,是後面青衣人的二哥,那麼後面青衣人豈不是丁季友了?

後面的青衣人憤怒的道:“你不是。”

前面的青衣人頷首道:“我就是丁仲謀,何用騙你?”

丁季友(後面的青衣人)神情激動,當胸右掌發出輕微的顫抖,幾乎要直劈出去,他盡力忍着,怒聲道:“你既是丁仲謀,爲什麼要劫持秋雲,爲什麼?”

“唉,愚兄這是身不由已。”

丁仲謀(前面的青衣人)嘆了口氣道:“愚兄五歲那年被人拐走,賣給了一個神秘門派再由該神秘門派介紹投入恩師門下,藝成之後,就擔任該神秘門派的護法,你妻子祝香珠原是該門的小弟子,她私自逃離師門,愚兄奉命追蹤,務必把她擒回去,因此在三弟成親之日,愚兄已感事態嚴重,只可惜當日被一位道長橫加插手,以致三弟受了十八年委屈,愚兄真是過意不去……”

丁季友問道:“秋雲人呢?”

丁仲謀微笑道:“弟媳如今……”

他忽然嘴皮微動,改以“傳音入密”說話。

丁季友聽得雙眉飛揚,注目問道:“你此話當真?”

丁仲謀含笑道:“愚兄騙你則甚?”

丁季友道:“但江南武林同道多人中毒,盛世民雖已退去,未必肯就此罷休……”

丁仲謀道:“不要緊,今天會場上忽然出現了爍金掌和玄冰掌,料想盛錦花一時之間,也沒有這個膽量,敢輕舉妄動,三弟不用替爹擔心,一旦有事,愚兄自會知道。”

丁季友點頭道:“好,我姑且信你一次。”

玉皇殿內,耿南華的無恙回來,和丁伯超夫妻父女團聚,各自見過了在座諸人,大家落坐。

丁少秋走上幾步,在丁南屏身邊低聲說道:“爺爺,孫兒身邊有老道長給我的‘太乙解毒丹’,不知能不能解‘對消散’之毒?”

李飛虹也道:“丁爺爺,晚輩身邊有三顆‘九九丹’,能解天下奇毒……”

丁南屏含笑道:“九九丹能治百病,三顆也爲數太少了,還是留着吧。少秋,老道長的解毒丹如何服法?不妨分給大家服下,能解對消散之毒,自是最好不過,如果不能解,也不至於有害。”

丁少秋應了聲“是”,就從懷中拿出藥瓶,每人三粒,分與在座中毒之人,用開水吞服。

大家服藥之後,各自閉目靜坐,不再作聲,大廳上立時靜了下來,不聞一點聲息。廳上就由耿南華、姚淑鳳、丁小鳳、丁少秋、李飛虹五人守護。

就在此時,只見大步走進一個人來,直向丁南屏面前奔了過去。

姚淑鳳急忙一個箭步把他攔住,低聲說道:“福老爹快站住,公公他們剛服下解藥,此刻正在運功之際,不可打擾,天南莊那邊情形如何了?”

原來丁福隨同姚淑鳳母女同來,姚淑鳳母女現身之際,要他雜在領解藥的衆人之中,查看天南莊究竟有何陰謀?

他此時趕回來,自然已察探清楚了。

丁福連忙剎住身子,低聲道:“回大娘的話,所有服過盛世民解藥的人,由飛魚馮五和湯一帖兩人領頭,向東而去,分明是跟着天南莊的人去了,老朽看出情形不對,就故意漸漸落後,趕回來報告的。”

丁少秋道:“這些人怎麼會跟着天南莊的人去的呢?”

姚淑鳳哼道:“由此可見盛世民的解藥果然有問題了!”

丁福目盯着丁少秋不住的打量,喜形於色的道:“六年不見了,哈,小少爺真是長大了,如果在路上遇見,老朽還真認不出來呢!”

丁少秋道:“福老爹,你一直跟着大伯母嗎?”

丁福笑道:“老朽是跟大娘去的,自然一直都跟着大娘了。”

說話之時,松陽子當先睜開眼來,丁少秋急忙趨了上去,問道:“師父,你老人家覺得怎樣了?”

松陽子微微頷首道:“太乙解毒丹果然靈效得很,爲師體內劇毒已經完全消解了。”

這時所有瞑目坐着的人也紛紛睜開雙目,徽幫幫主楊三泰笑道:“小兄弟,大家都該謝謝你纔是,哦,你這解毒丹是從那裡來的?”

丁少秋道:“是一位老道長送給晚輩的!”

萬天聲問道:“小兄弟知不知道他的道號?”

丁少秋搖搖頭道:“不知道。”

洞庭釣叟徐璜笑道:“說不定是小兄弟遇上了仙人,試想武林中近百年來只出了一位九九先生,窮他一生之力,只煉製了三顆‘九九丹’,除他之外,就沒有聽到過有名的大夫和藥師了,小兄弟這解毒丹有此靈效,那還不是神仙嗎?”

鄱陽水寨寨主劉行道:“沒錯,小兄弟福緣深厚,準是遇上了神仙。”

六合門掌門人李瘦石道:“只不知那些服了盛世民解藥的人,現在如何了?”

姚淑鳳道:“公公,兒媳正要向你老人家報告,剛纔兒媳還沒現身之前,眼看盛世民在衆人身上下毒之後,又分贈解藥,必有陰謀,因此要福老爹假裝來賓,排隊領取解藥,混入衆人之中,方纔福老爹趕回來……”

丁南屏急急問道:“阿福回來了?人呢?”

丁福急步走了上去,說道:“老奴託老爺子洪福,死裡逃生,總算回來了。”

丁南屏站起身,拍着他肩膀,笑道:“你身體硬朗得很,怎麼會死?唔,依我看這三年來,你武功也大有精進呢!”

丁福道:“老爺子誇獎。”

丁南屏回頭朝姚淑鳳道:“你說下去。”

姚淑鳳應了聲“是”,才道:“媳婦是聽福老爹回來說,還是由福老爹來說,較爲清楚。”

丁南屏點頭道:“好,阿福,那就由你來向大家報告吧!”

丁福也應了聲“是”,說道:“所有服過盛世民解藥的人,都在大草坪上瞑目趺坐,老奴接過解藥,裝作吞服模樣,把藥丸暗藏掌心,也在草坪上盤膝坐下,後來天南莊的人動上了手,老奴眯着眼睛朝左右偷看,所有服過解藥的人好像一無所覺,依然瞑目危坐如故,直到天南莊的人忽然全數撤退,湯一帖好像說了句:“現在大家也可以走了。’大家就紛紛站起,跟着飛魚馮五和湯一帖行去,因爲老奴看到天南莊的人是朝東去的,現在大家也一起跟着朝東行去,情形不對,就故意落後,趕回來報告……”

仲子和口中“唉”了一聲道:“可惜。”

萬天聲接口道:“不錯,丁老管家如果繼續跟下去,可能還會有更大的收穫呢!”

採薺叟沉吟道:“由此看來,盛世民那顆解藥之中,果然另有花樣,哦,丁老管家,你沒有服下去的那顆解藥,還在不在?”

丁福道:“在、在,老朽偷偷塞入懷中,差幸並沒丟掉。”說着,從懷中取了出來。

採薺叟道:“你先收着,可惜湯藥師也跟了過去,不然他可能會試驗得出藥丸中還有什麼名堂?”

白仰高冷笑道:“湯一帖分明是和天南莊沆瀣一氣的!”

萬天聲笑道:“這倒不難,貴幫李長老不是也精研藥理嗎?還有少林寺藥王殿,也是武林中出了名的藥劑大行家,咱們只要派人把這顆藥丸,送給丐幫或少林寺,自可得到結論了。”

白鶴門掌門人松陽子點頭道:“萬大莊主說得極是,不過少林寺很少過問江湖之事,貧道覺得這件事還是請白大俠偏勞,走一趟洛陽,請李長老幫個忙,不知白大俠意下如何?”

白仰高抱拳道:“道長言重,事關江南武林數百人生死,白某豈敢推辭?”

丁南屏道:“丁福,你把藥丸交給白大俠好了。”

丁福答應一聲,伸手從懷中取出藥丸,雙手送到白仰高面前。

白仰高接過,就收入懷中。

邵南山雙眉微攏,說道:“這些服了解藥的人,目前不知如何了?諸位道兄,咱們總不能坐視不管。”

洞庭釣叟徐璜道:“目前咱們連他們一點情況都不知道,就是要救他們,最少也得先了解盛世民給他們服的解藥,有何作用,天南莊有些什麼陰謀,咱們才能對症下藥,共商對策,兄弟認爲咱們目前有三件事要做……”

口氣微頓,右手伸出三個指頭,又道:“第一、天南莊處心積慮,謀奪武功山,就是問鼎江南的第一步,如今又以解藥作幌子,使中毒的與會同道入其彀中,這些人一日爲其所用,整個江南武林就穩入對方手掌,因此對付天南莊已非一朝一夕之事,咱們在座的各大門派,應該團結一致,公推幾位道兄領導,才能統一步驟,調配人手。”

大家聽得各自點頭稱是。

洞庭釣叟接着又道:“第二件事,是白大俠趕去洛陽,務必儘快能得到答案,咱們要知道了解藥中另有何種作用,才能訂定對策。”

白仰高道:“徐老說得極是,兄弟這就立即起程。”

洞庭釣叟道:“白大俠且請稍待,大家如果同意兄弟的主張,推選幾位道兄,擔任咱們對抗天南莊的頭兒,一方面也要丐幫大力支持,所以白大俠最好等咱們推舉出人選之後,也好把咱們這裡的情形,向李幫主作一報告。”

仲子和道:“徐老果然設想周到。”

萬天聲道:“徐老說的第三件事呢!”

洞庭釣叟道:“第三、這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了,古人所謂知彼知已,百戰百勝,天南莊究竟有些什麼陰謀?服了解藥之人,跟着他們而去,目前情況如何?盛世民兄妹的空手退去,未必就此罷休,準備如何對付咱們?這些都是咱們急於想知道的事,咱們應該從在座的同道之中,挑選幾位輕功較佳,爲人機智的人,擔任偵察敵方動靜的工作,咱們才能針對敵人動向,隨機應變,予敵打擊。”

他話聲甫落,大家紛紛叫好!

邵南山道:“徐老哥高瞻遠矚,說出來的方案,正是咱們最需要的事了!”

八封門名宿謝傳忠道:“兄弟之意,咱們在召開江南武林同道聯誼大會之時出了事,應該由咱們大會負責,而且在大會上也一致通過制裁天南莊的,因此咱們這個組織,也是大會的繼續,似乎可名之爲‘江南武林聯合會’,不知大家的意見如何?”

松陽子、仲子和等人也一致贊成。

萬天聲道:“大會既然有了名稱,就該推舉一位會長總其成才行。”

丁南屏道:“會長一職,自以德高望重的武林大老不可。”

邵南山道:“咱們之中,自以東海採薺叟姜老哥莫屬了。”

大家聽得紛紛鼓起掌來。

採薺叟雙手連搖,說道:“使不得,兄弟年事大了,如何還能辦事?再說咱們在座道兄,那一個不是武林碩彥,德高望重的人?所以兄弟之意,這會長應該推舉年紀稍爲小几歲的,精力旺盛,辦事就有勁多了,兄弟想推薦兩個人,一位是少林俗家掌門仲子和老弟,一位是黃山世家的萬莊主萬天聲老弟,不知諸位認爲如何?”

六合掌門人李瘦石道:“會長只是對外的總負責人罷了,由姜道長擔任,不論年歲聲望,都是最恰當的人選,姜道長提出仲掌門人和萬大莊主二位,可以擔任副會長,襄贊姜道長,多負些實際責任也就是了。”

他此言一出,大家又紛紛鼓起掌來。

採薺叟道:“這個如何使得……”

洞庭釣叟徐璜笑道:“大家已經一致通過了,你老哥就不用再說了。”一面站起身來,大聲說道:“咱們一致恭賀姜老哥膺選江南武林聯合會會長,仲掌門人、萬大莊主擔任副會長。”

大家立即一起站了起來,再次鼓掌,表示慶賀。

落坐之後,又商討決定,以玉皇殿爲“江南武林聯合會”會址,各門派的人,如無特別事故,就留下來,並調派各門派門人弟子,趕來玉皇殿聽候差遣。

白仰高起身道:“兄弟現在可以動身了。”

採薺叟道:“老弟遇上貴幫主,不但替老朽致意,還要請他多多支持。”

白仰高點頭道:“就是會長不說,兄弟也會跟幫主報告的。”

說完,別過衆人,就朝外行去。

仲子和道:“方纔徐老(洞庭釣叟徐璜)提議咱們挑選幾位輕功較佳,爲人機智的人,擔任查探對方動靜,此舉十分重要,咱們如何挑選,請會長決定,也好及早實施。”

採薺叟道:“老朽之意,還是:一是諸位在場的道兄自告奮勇;一是由大家推薦,再由大家商討決定,不知大家的意思如何?”

通臂門掌門人畢友三道:“自告奮勇報名和由各門派掌門人推薦,這兩種都可以行,反正最後還得由大家商討決定取捨。”

於是就這樣通過。

丁少秋、李飛虹當先站了起來,自動報名,接着耿南華、丁伯超、丁小鳳三人也站了起來,向採薺叟討令。

採薺叟含笑朝丁南屏道:“老哥真是一門芝蘭,你看你們丁家將不輸當年楊家將呢!”

丁南屏抱拳道:“會長誇獎。”

仲子和道:“報名的五位中,除了李少俠,有四位都是武功門的人,是不是先聽聽邵掌門人意見?”

邵南山呵呵一笑道:“丁少秋是松陽道長的高足。”

松陽子忙道:“但少秋也是武功門的人,老哥不用和貧道客氣了。”

邵南山點頭道:“好,以兄弟看,玉皇殿警衛事宜,一直由況南強、丁伯超兩人負責,丁伯超已有任務在身,不用去了。丁小鳳是姑娘家,夜探賊窠,也諸多不便,不如由耿南華爲首,丁、李二人爲從,不知會長和諸位道長還有什麼高見?”

採薺叟連連點頭:“道兄高見極是,那就這樣好了!”

丁少秋喜孜孜的走到耿南華身邊,說道:“四爺爺,晚輩和李兄弟就跟着你老人家了,咱們是不是馬上就走?”

耿南華道:“你們還有沒有事?沒事,咱們就可以走了。”

丁少秋忽然想起玉皇觀主松風道人勾結盛世民,如今松風子雖死,他門下弟子中如果還有奸細,在飲食中下毒,依然防不勝防,這就低聲道:“晚輩還有一事要和師父說一聲。”

耿南華道:“那你快去。”

丁少秋點點頭,回身走到松陽子身邊,低聲道:“師父,弟子有一件事,要向你老人家報告。”

松陽子哦了一聲,問道:“是什麼事,你只管說。”

丁少秋就把昨天在塔上看到一個穿灰衣的玉皇殿道士和一個灰衣漢子在欄杆外竊竊私語,那灰衣漢子正是天南莊的裝束。昨晚自己就和李飛虹偷偷去四師叔的雲房覷探……

松陽子微微攢眉道:“你們真胡鬧。”

丁少秋道:“弟子一點也不胡鬧,本來只是懷疑四師叔門下有奸細,後來發現四師叔房中有兩個人……”

松陽子一怔問道:“是什麼人?”

丁少秋道:“一個是盛世民、一個是言鳳姑。”

松陽子道:“你怎麼發現的?”

丁少秋就把昨晚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松陽子默然不語,過了半晌,才道:“你四師叔業已身遭慘死……”

丁少秋低聲道:“弟子懷疑他是被天南莊殺以滅口的。”

松陽子微微頷首,說道:“爲師已派你二師叔(鬆雲子)暫攝玉皇殿觀主,如果你四師叔門下有奸細的話,一時也不敢再有活動,我會要二師弟注意的。”

丁少秋道:“弟子向你老人家稟報,也是這個意思,弟子要隨四爺爺去了。”

松陽子藹然道:“你武功自是足可自保,只是要小心些,踩探盤子,不是去和放人動手,自以隱秘行藏爲主。”

丁少秋道:“弟子省得。”

松陽子道:“你去吧!”

丁少秋躬身應是,隨着耿南華一起退出大廳,再由走廊轉出大殿,只見殿前石階上坐着一個一頭鳥窠般亂髮,身穿藍布大褂的小老頭,眯着眼睛笑道:“你們怎麼這時候纔來,小老兒幹坐在這裡已經等了你們好久了。”

耿南華眼裡不揉砂子,看出此人不好相與,他本來走在前面,右手立即提了起來,一下逼近小老頭,喝道:“你是什麼人,在這裡作什?”

小老頭輕咦道:“你們不是要去踩盤嗎,就這樣去嗎?”

耿南華沒想到自己三人還未走出玉皇殿,就已有人知道了,口中喝了聲:“你……”

丁少秋急忙叫道:“四爺爺,他是老哥哥。”

小老頭衝着耿南華咧嘴一笑,說道:“小老兒不管你四爺爺、五爺爺,一樣要叫小老兒老哥哥。”

李飛虹因老哥哥昨晚幫着自己把盛世民嚇退,對老哥哥視若神明,一眼看到他,就飛快的搶了上去,叫道:“老哥哥,你是不是要和我們一起去?”

小老兒搖着頭,壓低聲音道:“小老兒剛纔在廚房裡偷了一小缸酒出來,放在塔上準備喝了睡上一覺,後來聽說你們要去踩盤,纔在這裡等着你們。”

在他和李飛虹說話之時,耿南華轉臉朝丁少秋問道:“少秋,你們認識他?”

丁少秋道:“他是晚輩的老哥哥。”

耿南華不待再問,只聽李飛虹問道:“老哥哥,你等我們有事?”

小老頭道:“你們這樣去踩人家盤,還沒走近人家窠邊,就被人家認出來了,還踩個屁?所以,嘻嘻,小老兒給你們弄來了三套衣服,去把衣服換上,才萬無一失。”

耿南華看他和丁少秋極熟,聽他說得有理,也就不再多問。

李飛虹問道:“衣服呢?”

小老頭道:“就放在塔裡,你們跟我來。”說完,站起身就走。

耿南華等三人跟着他來至寶塔底層,小老頭自顧自的往盤梯上走去,頭也不回,口中說道:“你們進去換衣服,小老兒可要到上面喝酒去了。”

三人走入寶塔,果見地上放着三套灰布勁裝,邊上放着朴刀,衣服上還有一張面具,不用說是小老頭給自己三人準備的了。

這灰布勁裝,和天南莊武士的裝束差不多。

李飛虹喜道:“還有面具,老哥哥設想真周到,耿前輩、大哥,我們快些穿上了。”

說着,首先取起面具覆到臉上,用手掌輕輕按着,這面具製造得雖然不甚精細,但戴上了可以把真面目掩蓋去,用處則一。

耿南華眼看兩人都戴上面具,自己也就俯身取起,戴到臉上,然後又迅速的穿上灰布勁裝,佩好朴刀,把自己的長劍暫時留在壁角邊上三人改扮完畢,走出寶塔,仍由耿南華領頭,一路往東行去。

路上,耿南華忍不住問道:“少秋,這位老哥哥到底是什麼人?”

丁少秋道:“晚輩也不知道他是誰,但他卻是一位風塵異人。”

李飛虹搶着道:“老哥哥本領大着呢?”

他從自己兩人在塔頂遇見小老頭說起,直說到昨晚老哥哥沒有露面,光是他用“傳音入密”教自已和南天一雕動手,每記都像事先就知道盛世民要用什麼招式,等自己使出來的時候,盛世民都像自己湊上來的一般,嚇得他跳出圈去,再也不敢和自己動手,詳細說了一遍,只是沒說出自己使的是丐幫的“屠狗劍法”而已!

耿南華道:“會有這麼神奇,江湖上怎麼會從未聽說過這樣一個人呢?”

丁少秋道:“這個我們就不知道了。”

正說之間,耿南華忽然低喝一聲道:“有人來了!”

丁少秋擡頭望去,果見有四五人正從迎面的山路上行來,這幾個人身邊各自攜帶着刀劍兵刃,分明也是武林中人!

不過一會工夫,四五個人已經擦身過去,往西行去。

他們似是急於趕路,雖有四五個人走在一起,卻不交一語,只是匆匆而過。

李飛虹道:“這幾個人好像是參加過大會的。”

耿南華道:“不錯,他們是金華五義,天台山樵的傳人。”

李飛虹道:“你們看,又有人來了!”

大路上果然又有三個人奔行而來,匆匆過去。

李飛虹道:“這三個也是武林中人。”

耿南華道:“他們是形意門的人,領先那個叫奔雷手徐文達,在岳陽開了一家通達鏢局……”

話未說完,又有三三兩兩的幾拔人,陸續過去。

李飛虹道:“奇怪,這些人分明都是參加大會,服了盛世民的解藥,跟着馮五、湯一帖去的,怎麼都回來了呢?”

丁少秋道:“莫非是天南莊放他們回來的。”

李飛虹披披嘴道:“既要放他們回來,當時又何必下毒,何必給他們解藥,我看這中間一定另有蹊蹺!”

話聲甫落,又有幾個人迎面過去。

李飛虹忽然輕咦一聲,叫道:“大哥,你看出來了沒有?”

丁少秋道:“你看出什麼來了?”

李飛虹笑道:“我自然看出來了,所有從我們身邊經過的人,沒有交談過一句話,耿南前輩,你說對不對?”

耿南華點頭道:“不錯,這些人一言不發,走得如此匆忙,必有事故。”

李飛虹道:“晚輩認爲他們不肯多說,不是受了天南莊的警告,便是另有隱衷。”

丁少秋笑道:“賢弟倒像是個老江湖。”

李飛虹笑道:“本來就是這樣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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