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謝傳忠展開刀法,一道匹練般刀光,愈展愈大,和五支長劍劃出來的劍光,交織如網,掩映生輝,形成了一幢如山光影,六條人影就淹沒在這幢光影之中。

易天心拿下白靈風之時,逢天遊也仗劍趕到,兩人同時揮劍朝灰衣道士攻去,正好劉寶香、沈雪娟也從裡首殺了出來。

這一來,立時多了四位生力軍,尤其易天心、逢天遊二人,劍如游龍,所向披靡,瞬息之間,就各自刺倒了四五個人。

任香雪、謝香雲壓力一輕,豈肯後人,何況只有她們二個是護花門的人,在花字門的人面前,更不能示弱,玉腕翻動,劍光如雪,也接連刺倒了三四個人。

灰衣道士傷亡漸多,這邊幾人的聲勢也更強,等丁仲謀、何香雲、丁季友、祝秋雲四人趕來,三十名灰衣道士已經差不多全解決了,只有謝傳忠展開“八卦刀法“,雖已把五個道士圈人一片刀光之中,但一時之間,卻也無法傷得了他們。

逢天遊大聲叫道:

“謝老鏢頭,快請住手了。”

謝傳忠聽到喝聲,立即刀光一斂,收住刀勢。

逢天遊朝五名灰衣道士喝道:

“你們觀主不是白靈風嗎?他已被拿下,除了你們五個,三十名灰衣道士,死傷過半,不死的也早已放下兵器投降,你們還想頑抗嗎?”

五名灰衣道士紛紛擲下長劍,齊聲道:

“小道等願意投降。”

逢天遊道:“好,爾等五人目前仍須制住穴道,等事情了結,自會釋放你們的。”

隨着話聲,擡手之間,點了五人穴道。

現在全場戰事均已平息下來,只有邵南山對公孫軒、採薺叟和洞庭釣叟聯手對付金鉢禪師,猶在激戰之中。

這時丁少秋運功完畢,白仰高長長吁了口氣道:

“多謝小兄弟,把白某從黑死掌下拉了回來。”

丁少秋道:“白舵主過獎,在下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李鐵崖道:“丁少俠,咱們有許多人被金鉢老賊禿的念珠打中穴道,陰氣侵入,均已不省人事,你練的乾陽真氣,可以消解黑死掌,大概也可以施救他們,如果給他們每人運氣,那要多少時間?因此老夫之意,他們只是被念珠襲擊穴道,丁少兄不妨運起乾天真氣,凝聚掌心,替他們從身上起下念珠,念珠一去,又是以乾陽之氣解開穴道,人也應該可以清醒過來了。”

李玉虹道:“爹推想不錯,大哥,你快去試試!”

丁少秋道:“好吧,但我並沒把握。”

李鐵崖含笑道:

“能解最好,就算沒把握,也不要緊。”

丁少秋點點頭,和李玉虹走到一名昏迷丐幫弟子身邊,緩緩功聚右掌,在他左胸“將臺穴”上起下一顆鐵念珠,然後再以掌心輕輕按了一下。

說也奇怪,本來臉色發青,昏迷迷不省人事的人,隨着丁少秋手掌按下,就倏地睜開眼來。

李玉虹喜道:“大哥,他醒過來了,爹想的法子真還管用呢!”

李鐵崖道:“管用就好了,丁少兄快些動手,人數還多着呢。”

丁少秋接着替丐幫三十名弟子,一一取下念珠,然後再由李玉虹、易天心二人陪同,替護花門九名女弟子及花字門三十二名女弟子,起下念珠。

這些念珠大半都嵌在前身“肩井”、“天府”、“膻中”、“將臺”、“幽門”、“期門”等穴居多,遇上花不溜丟的姑娘,要丁少秋在她們胸脯上又按又掏,又是當着這許多人面前,實在不好下手。

易天心看到丁少秋面有難色,含笑道:

“丁少俠,你是替她們起下暗器,這裡又只有你一個人練的是乾陽真氣,救人咯,用不着顧忌,事情越快越好,還有老賊禿,可能還要你和門主聯手去對付呢。”

丁少秋也知道這件事只有自己能做,只好不管三七二十一,伸開手掌,朝姑娘們鼓騰騰的胸脯上老實不客氣的按了下去。

這種事,當真是既香豔,又刺激,男人的手碰到這種地方,難免會心頭盪漾,因此替四十一位姑娘起下念珠之後,還要按上一按,真把丁少秋鬧得心慌意亂、面紅耳赤、汗流浹背。

邵南山和公孫軒,已經打出三百餘招,雙方依然相待不下,現在東、西、北三處戰事全已結束,所有的人,都向兩處戰場圍了過來。仲子和等人久欲出手,但礙着松陽子,誰都不想上去。

謝傳忠朝丁小鳳悄聲道:

“邵道兄和公孫軒兩人,就是再打上三百招,只怕也未必分得出勝負來,咱們這些老頭空着急也沒有用,看來只有你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呢。”

丁小鳳眨眨眼,喜道:

“謝爺爺要我出手嗎?”

謝傳忠頓首道:“除了你,別人出手都不妥當,你出手,邵老哥決不會怪你的。”

姚淑鳳道:“謝伯伯,這樣不太好吧?”

“沒關係。”謝傳忠笑道:

“邵老哥要是怪下來,自有謝爺爺替小鳳擔當。”

姚淑風點點頭道:

“好吧,小鳳,你聽謝爺爺吩咐好了”

丁小鳳喜孜孜的問道:

“謝爺爺,你要我怎麼幫老道長呢?”

謝傳忠低聲道:

“來,公孫軒只有一條右臂了,你只要站到他後面去悄悄給他一針就呀。”

丁小鳳點頭頭道:

“我知道。”

說完,就悄悄移動,走到公孫軒背後,這時衆俠已在戰圈外面,團團圍住。

公孫軒也自知今日之局,就算打敗邵南山,在數十名高手虎視耽耽之下,也無法突圍而出,因此早就拼上了命,要和邵南山同歸於盡,把一身功力,全用到劍上,出招凌厲,前所未有。

邵南山眼看久戰不下,心頭也不禁暗暗焦急:“這樣打下去,要打到幾時去?”

但他劍、拳齊施,已經把壓箱子本領全使出來了,除了加緊加速以外,別無可施。

正當兩人劍挾風雷,精練繚舜之際,公孫軒的劍勢突然一滯!此刻雙劍飛掄,各展絕招,那能有得一絲空隙,但見匹練乍閃,乘隙而入,公孫軒手臂還沒垂下,(他肩後中了丁小鳳的一支度厄針,右臂無力自然要垂下去)劍光劃過,一條右臂已被齊肩削斷。

這一劍倒並不是邵南山有心要削斷他右臂的,(公孫軒已經沒有左腕)只是事出突然,一時之間收手不及,才把他右臂砍了下去。

公孫軒右臂被削,豈肯身落人手,立即運起全身功力,震斷心脈,往後倒去。

謝傳忠越衆走出,朝邵南山拱拱手喜道:“好了,好了,邵掌門人大功告成,現在只有金鉢老賊禿一個了。”

他的話當然是志在打岔,但此時大家的心情,也亦復如此,於是被他輕輕一言,就把衆俠不約而同的帶往另一戰場。

而另一戰場上,也確實有引人注目的地方,和金鉢禪師交手的東海採薺叟,本來論修爲、武功,應該和金鉢禪師只在伯仲之間,再說洞庭釣叟,修爲武功,縱然較採薺叟稍遜,也不至差得太多,那麼兩人加起來,任你怎麼算法,兩人聯手,都應該勝過金鉢禪師甚多,但三人只打了將近百招左右,採薺叟劍法和洞庭釣叟的釣竿,竟然漸漸呈現出滯象!

滯象;乃是敗象的先聲,兩人竟會不如金鉢禪師!

以兩人的修爲,武功,絕不會比金鉢禪師差到那裡去,兩人的招式呈現滯象,乃是敵不過金鉢禪師至陰至寒的“陰極真氣。”

金鉢禪師揮動量天尺,早已把一丈方圓,圈入在他“陰極真氣”的範圍,陰寒之氣,愈積愈濃廠沒有一個人能在奇寒澈骨的冷氣團中,停留到一盞茶,或者一頓飯的時間,筋骨血肉不被凍僵的。

萬天聲看出兩人招式已現滯象,忍不住大聲道:

“姜會長、徐道長二位且退下來歇息一會,有那一位道兄和兄弟一起上去,接替二位道長的?”

他話聲甫出,仲子和、邵南山、李瘦石、宋德生等人一齊應聲而出。

金鉢禪師早巳看到從四面包圍上來的公孫軒、祁士傑、白靈風等人,和率領的鐵衛武士,業已被敵人悉數消滅,這些人原本只是分散敵人,助長聲勢而已,並不能真正殲滅敵人。他們把敵人分散了,自己就可儘快擊潰對方主力,再分四面依次把敵人消滅。

沒到想採薺叟和洞庭釣叟的功力竟有如此深厚,自己還沒把他們擊潰,他們已把從四面衝上來的人迅速就消滅了。這一來,僅憑自己一人之力。只怕已無法再消滅這些人了。

他仰天發出一聲長笑,忽然住手,朝採薺叟、洞庭釣叟二人說道:

“萬大莊主要你們兩個下去歇息,你們兩個只管下去,叫他們上來好了。”

他並不是存着什麼好心,因爲採薺叟、洞庭釣叟二人功力深厚,他一時之間未易得手,萬天聲等人論功力比之採薺叟二人自然較差,他就有把握先把這幾個人除去。

萬天聲目視仲子和等四人,說道:

“四位道兄……”

他底下的話還沒出口,金鉢禪師道:“你們人數較多,兩個一來,要打到幾時去?這樣吧,五位既然有志一同,爭先出來了,那就一起上吧,免得老衲多費一次手腳。”

他在近身一丈方圓已經佈下陰極真氣,一時之間不易消散,和他動手的人,只要進入一丈之內,就會冷得發抖,交手的時間,就不會太長,所以他可以要五個人一起上也不在乎了。

仲子和大笑道:

“誅殺邪惡,還有什麼江湖規矩可講的,萬老哥、邵老哥,他既然口發狂言,咱們五人就一起上!”長劍一掄,舉步走了上去。

李瘦石道:“不錯,咱們就一起上!”

採薺叟和洞庭釣叟成名已有八九十年。金鉢禪師停下手來,他們自然不好再出手攻擊,而且兩人確也感到四腳凍得僵硬,急需休息,尤其萬天聲等五人此時已從五個方向仗劍走來,,接替自己二人,當下就收劍後退。

採薺叟和萬天聲探身擊過之際,暗以“傳音入密”說道:“金鉢練的是白蓮教中最厲害的‘陰極真氣’,奇冷無比,如果發覺支持不住,千萬不可勉強。”

萬天聲朝他含笑點了下頭,舉步走到金鉢禪師對面八尺光景,果然已可感到好像進入了北極圈一般,撲面而來奇寒無比的冷氣,有若白煙,絲絲飄動,心中暗道:“看來他的‘陰極真氣’果然厲害。”

一面大聲道:

“咱們不用多說,金鉢禪師看劍吧!”

這是招呼大家,利在速戰速決,喝聲甫出,長劍陡發,一道劍光瞬息之間化作十七八道,宛如張牙舞爪的銀龍,朝金鉢禪師迎面激射過去。

仲子和和邵南山、李瘦石、宋德生也不慢,各自長劍出手,四道精虹同時矯若神龍,配合萬天聲,從四個不同方向朝同一目標襲去。

邵南山武功門掌門人,“武功劍法”以強勁爲主,劍勢出手,宛如發出一桶清水,劍光也足有水桶般粗,精晶如同尋丈匹練。

仲子和使出“達摩劍法”一招“天斧開山”,劍光足有一丈來長,同樣是一記剛猛絕倫的殺着。

李瘦石是六合門掌門人,使的是一記“橫彌六合”。

宋德生“形意劍法”,是唯一的內家劍法,一劍出手,剛中有柔,這一擊,五人各自用上全力,當真厲若雷霆,聲勢之盛,無與倫比!

金鉢禪師明知對方五人都是一派宗主,不易對付,卻也料不到五人出手第一招竟會有這般凌厲,口中發出一聲陰森冷笑,右手量天尺,左手託着金鉢,身形陡然像陀螺般旋起,剎那間凜烈刺骨寒風,隨着他的急旋,朝四外涌出,一陣密集的叮叮金鐵交鳴之聲,連續響起!

圍攻他的五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攻出去的長劍,是和他量天尺交擊?還是被他金鉢擋開的?

總之,每一道劍光都被他擋了一下,這一接之下,每人都感到自己長劍好像從冰窖裡取出來的一般,其冷無比,連握劍五指都幾乎冷得隱隱生痛!

不,每一個人都被他這一擋,各自震得腳下浮動,後退了兩步!

萬天聲心頭暗暗驚凜,口中立時發出一聲大笑道:

“你果然不愧是白蓮教餘孽的匪酋,但你武功再高,今天也難逃公道。”

他在上場之時,早已和四人約好,以笑聲爲號,發劍之前,各人先全力給他一記拳掌,再行發劍,因此他話聲甫落,左手早巳凝聚功力,揚手一記“霹霆掌”,凌空拍出,身形欺進,右手搖處,十七八道耀目精練緊隨掌風之後攻出。

在他發掌的同時,仲子和的少林“金剛掌”、邵南山的武功門“百步神拳”、李瘦石的“六合指”、宋德生形意門“內家指功”,五種絕世武學,一齊出籠。

掌風、拳風、指風交匯聲中,五道人影也倏然朝中間湊成,一片耀目精虹,進發的劍氣,再次彙集,劍光交織如網如罟,直罩而下!

萬天聲的笑聲甫落,金鉢禪師的一聲大笑也接着響起,笑聲中,他身形再次像陀螺殷飛旋而起,又是一陣震懾人心的金鐵交鳴,相繼響起,一切和方纔完全一樣,在金鐵交鳴聲中,萬天聲等五人依然一步不多,一步不少,被震退了兩步。

金鉢禪師功力再高,對這五位一流高手又是掌指、又是長劍交相攻擊之下,似乎只忙於擋路,無暇還手,這對各大門派觀戰的人看來,自是一件可喜之事,老賊禿終於只有招架,無暇出手了!

但怎知這正是金鉢禪師高明之處,他用不着還擊,你們五個人在我“陰極真氣”之間,又能支撐得幾招?

果然萬天聲等五人劍、掌齊施,攻勢雖然猛烈,金鉢禪師始終只守不攻,雙方纏鬥了不過五十來招,萬天聲等五人銳利攻勢逐漸遞滅,甚至連劍法也漸呈滯象!

方纔採薺叟和洞庭釣叟還可打到百招,萬天聲等五人,卻只打到五十招!就出現滯象,這不是說五人武功不及採薺叟二人,而是五人的內功修爲不如二人之故,(採薺叟練的“混元一氣功”,洞庭釣叟練的也是“少陽神功”,同屬童子功)內功修爲較差,抵禦金鉢禪師“陰極真氣”的抗力自然也減弱了,時間稍久,就無法忍受愈來愈冷的陰氣了。

李鐵崖朝松陽子悄聲道:

“松陽道兄,這老賊禿果然非同小可,萬莊主他們只怕撐持不多久了,咱們還是及早上去把他們接替下來的好。”

羅天義、畢友三、逢天遊、齊逸雲、夏天放等同聲道:“兄弟也算一個。”

李鐵崖數了數人數,笑道:

“萬莊主等不過五人,咱們也上去五個較好。其餘的人還是暫且等一會,如果咱們五個不濟,諸位再來接替好了。”

話聲一落,立即大聲道:

“萬莊主和四位舉門人不妨退下來歇息了,該讓兄弟幾個也來試試金鉢禪師的身手。”

金鉢禪師大笑道:

“李幫主有興趣只管上來,萬莊主五位,可以退下去了吧?”

他說得居然極爲大方!

萬天聲等五人確已寒冷到四腳漸感麻木,無法再支撐下去,既然有李鐵崖等人上來接替,就趁機收劍,各自往後躍退。

李鐵崖右手揮動精鋼打狗捧,接替正面的萬天聲,他左手可以隨時拔劍,施展棒劍同使,他揮劍雙打乃是武林中的一絕,但這時候還不想使劍。松陽子揮起松紋劍接替邵南山。

淮揚派掌門人羅天義接替少林俗家掌門仲子和。

通臂門掌門人畢友三接替六合掌門李瘦石。逢天遊接替形意門掌門宋德生。

這五人論實力並不遜於方纔五人,只有通臂門掌門人畢友三一生練拳,不使兵刃。一時之間,拳風、劍光、棒影,從四面八方密集攻到,聲勢同樣凌厲無前,但五人心中有數,前面五人無法能勝得過他,只是把敗象已露的人接替下去稍事休息而且大家要保存實力,才能把金鉢禪師打倒。

此一想法,原也不錯,但現在又發現一個難題。

這是萬天聲等五人退下之後,採薺叟才發現的。他經過一頓飯的功夫運氣調息,依然無法把侵人體內的陰寒之氣退出體外,甚至連凍僵的四肢,還是冷得麻木不仁,沒有絲毫暖和的感覺,心頭不由大爲驚駭,心想;“自己練的是混元一氣神功,尚且如此,其他的人豈不更糟?無怪老賊如此大方,任由自己這邊換人接替,如果這樣下去,自己這邊人數雖多,不出多少時間,就會全數都會中他陰毒,到時那就不堪設想了!”一念及此,急忙朝洞庭釣叟道:“徐兄,你覺得如何了?”

洞庭釣叟道:“兄弟始終無法把體內陰氣逼出,依然感到經絡氣血無法暢通,會長呢,是不是會好些?”

採薺叟微微搖頭道:

“老朽也是如此。”

洞庭釣叟悚然道:

“老賊禿的陰極真氣竟有這般厲害,那麼大家……”

“不錯!”採薺叟不待他說完,點頭道:

“所以他故示大方,實際乃是他的陰謀,如和他交手下去,咱們所有的人只怕都將束手待斃,成了他掌中之物。”

洞庭釣叟道:“那怎麼辦?”

採薺叟空道:“目前咱們之中,只有一個人不懼他的陰極真氣。”

洞庭釣叟道:“丁少秋?”

採薺叟道:“老賊禿雖然稍勝姬七姑一籌,丁少秋和李玉虹聯手,大概也差不多了。”

採薺叟以劍拄地,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他身上依然奇寒澈骨,這是勉強站起來的)說道:

“事不宜遲,趕快要丁少秋去把他們接替下來纔好。”

齊逸雲看到要薺叟勉強站起,急忙問道:

“會長有什麼事嗎?”

採薺叟道:“有勞齊兄,快去請丁少秋、李玉虹來。”

齊少雲道:“爹,我去叫他們。”

說完急步奔了過去。

此時也正好是丁少秋替花字門三十二名女弟子起下念珠。這些十七八歲的姑娘家給少年英俊的丁少秋在胸脯上又拂又按的,一個個羞得面紅耳赤,嬌紅欲滴,連陪同丁少秋的花字門主李玉虹,也感到訕訕的有些不好意思。

就在此時,只聽齊少雲叫道:

“丁兄、李姑娘,會長請你們快去。”

丁少秋迎着問道:

“少雲兄,會長有什麼事嗎?”

齊少雲道:“不知道,聽會長的口氣,好像很急。”

“好!”丁少秋道:“二妹,我們快去。”

兩人隨着齊少雲來至採薺叟面前。

丁少秋垂手道:

“會長有什麼差遣嗎?”

採薺叟已經席地坐下,低聲道:

“金鉢賊禿陰極真氣十分厲害,老朽和徐老哥經過一頓飯的工夫,依然無法把它逼出體外……”

丁少秋道:“晚輩給你老運一回氣就好。”

採薺叟搖頭道:

“來不及了,萬莊主接替老朽二人,現在也敵不住澈骨奇寒,退下來了,接替他們的李幫主五人,也不可能支持得多少時間,如此下去,咱們的人,勢必全數都會身中陰氣,你一個人替大家運氣都來不及,豈不讓他跑了?現在只有你和李姑娘兩人上去,也許還有勝算,讓他跑掉了,那就遺害無窮。”

丁少秋道:“好,再晚不會讓他跑掉的。”

一面回頭朝李玉虹道:“二妹,我們上去。”

李玉虹點點頭,跟在大哥身後朝戰場走去。姬青萍、池秋風、柳青青三位姑娘聽說大哥要出場了,立即跟了上去。

丁少秋的大伯母姚淑鳳不待招呼弟妹,(祝秋雲)急急拉着小鳳的手,朝前走去。丁南屏、丁伯超、和丁仲謀夫婦、丁季友夫婦也趕緊趕了出去。

他們都是最關懷少秋的人,萬一丁少秋抵擋不住的時候,他們都準備隨時出手的。

羣俠之中,採薺叟、洞庭釣叟,和剛纔退下來的萬天聲等五人,已有七位被金鉢禪師的“陰極真氣”侵人體內,無法逼出,正在和金鉢禪師交手的李鐵崖等五人,由丁少秋去把他們接替下來,很可能也中了“陰極真氣。”

凡是被“陰極真氣”侵人體內,全身感到澈骨奇寒,血脈凝滯、四肢不仁,自然就失去了戰力。這十二位,可以說是各大門派中的主要人物,如果丁少秋這一戰再失敗的話,各大門派這邊,已無可戰之人,就註定失敗了。

因此丁少秋上去這一戰,實在非常重要,所有的人,幾乎全都跟着上去,圍成一圈。

丁少秋朗聲道:

“老禪師、李幫主、和四位掌門人、大家請住手。”

他這聲大喝,以內功迸出,聲音清朗而宏,可以說聲聞全場。

金鉢禪師和李鐵崖等五人自然都聽到了,雙方果然各自收兵,後退了一步。

金鉢禪師右手持量天尺,左手託鉢,依然面含微笑,問道:

“丁小施主,你叫大家停手,有什麼事嗎?”

丁少秋和李玉虹並肩站立,朝李鐵崖等五人抱抱拳道:“五位前輩且請退下來休息,由晚輩向老禪師討教幾招。”

李鐵崖等五人一上場即聯手使出殺着,每個人差不多均以全力以赴,四五十招下來,不僅沒有沾到金鉢禪師一點衣角,但覺周圍至陰奇寒之氣愈來愈重,冷到業已施展不開手腳,心知再上去即將無法支撐,既有丁少秋上來接替,正好藉此下臺。

李鐵崖勉強打了個哈哈,點頭道:

“誅殺姬七姑,是你和玉虹兩人立的大功,這件功勞,看來也只有讓給你們了。”

話聲甫落,不覺打了一個冷噤,身子幾乎忍不住有些發抖,但他依然強忍着回頭朝松陽子等四人道:“四位道兄,咱們退下去吧。”

松陽子等四人也自感到身上冷得無法忍受,依言收劍後退。就在他們退下之際,丁少秋長劍出鞘,正面迎上,李玉虹、姬青萍、池秋鳳、柳青青等四位姑娘迅速搶出,接替了松陽子四人的位置。

金鉢禪師仰首大笑道:

“各大門派已經沒有人了嗎?要這幾個女娃兒上場?”

柳青青哼道:“你不用管,有本領打敗了我們再說不遲。”

李玉虹道:“老禪師,你救過我的性命,也指點過我掌功,我一直很感激你,但今日一戰,乃是正邪不併存之戰,目前你帶來的人,已悉數就殲,老禪師縱然武功通天,一個人也成不了事,白蓮教不會有成功的一天,你深通禪理,應該知道孽海無邊,回頭是岸……”

“住口!”金鉢禪師怒喝一聲道:

“爾等人數雖衆,哈哈,你們幾個頭兒,至少已有十二個人中了老衲陰極真氣,血脈逐漸僵凍,等老衲除了丁少秋和你,你們這些人豈會放在老衲眼裡?老衲要他們死,就沒有一個人能夠生還的。”

姬青萍道:“二姐,這老賊禿喪心病狂,已經無藥救,何用和他多費脣舌?”

丁少秋道:“老禪師,看來咱們已無話可說,你發招吧!”

金鉢禪師朝他看了一眼,藹然笑道:

“丁小施主,你乃武林後起之秀,前途無量,老衲一生從無一人在我眼裡,只有小施主還差可算是一個,但你目前還不是老衲對手,老衲真不想傷你,但留下小施主,終是異日之患,因此這番動手,老衲決不會輕易放過,你可得小心。”

丁少秋道:“多謝老禪師關照。”

柳青青披披嘴道:“你不會輕易放過大哥,大哥也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好!”金鉢禪師笑道:

“老衲讓你們先發招,你們只管出手好了。”

丁少秋手中倚天劍當胸直豎,目注金鉢禪師,說道:

“在下有僭。”

劍光乍發,精虹亂閃,直取金鉢禪師。

他使的是崆峒九劍的第一劍,李玉虹、姬青萍、池秋鳳、柳青青四人,這些天來,爲了要對付白蓮教,已經學會了七式劍法,她們站立四周,就是要看大哥使的那一招,她們可以跟着發劍,此時看到大哥使出來的是第一招,她們那敢怠慢,立即依樣葫蘆,使出第一招來。

金鉢禪師曾在丁少秋和姬七姑交手之際,看過他的劍法,深知這年輕人劍法奇奧莫測,是以右尺左鉢,一直凝立不動,但他沒想到丁少秋劍光才現,四位姑娘跟着發劍,五人使的竟然是同一招劍法。

要知五人圍攻,如果各使各的,名雖聯手,實非聯手,因爲每人各自爲政,出手就會參差不齊,自是會有予人可乘之隙,但如果五人同使一招劍法,那麼這招劍法,必然使得整齊劃一,威力比一人使出,自可增強五倍,而且不容易被對手找出有隙可乘。

丁少秋在這一劍上,少說也用了七成以上力道,劍勢乍發,真如黃河天來,一道耀目銀虹,轉瞬間變成奔騰洶涌的波濤,已令人不知從何抵擋?四位姑娘同時發劍,更如推波助瀾,五道劍光,一下合而爲一,在金鉢禪師四周匯成一片狂瀾,如海之立,如雲之垂,使得四周觀戰的人,目爲之瞪,口爲之呆!

四周每一個人,差不多都是使劍的高手,但大家從沒見過第一招上,會出現這等蔚爲奇觀的劍勢。

金鉢禪師自然沒想到了少秋和四位姑娘聯手使出的同一招劍法,威力竟會有如此之強,他一怔之下,不敢怠慢,左手金鉢護身,右手揮起量天尺,身形隨即陀螺般飛旋而起!

這回雖是飛旋,但和方纔對付萬天聲等五人,以及李鐵崖等五人兩次交手時的飛旋不同。

對付萬天聲等五人,和李鐵崖等五人,那兩次對手雖是各大門派的掌門人,但他們的劍法,並不在金鉢禪師眼裡,因此他並不需要出手,只要陀螺般飛旋,從量天尺上使出“陰極真氣”就可以了,只要陰極真氣侵人體內,血脈就會由不暢而凝結,不用出手,大家也會束手待斃。

但這回不同,丁少秋本身練成乾陽真氣,縱然功力尚淺,要經過較長時間,陰極真氣才能把他乾陽真氣逐漸耗盡,尤其丁少秋這手劍法,奇奧絕倫,威力之強,令人莫測高深,自己從未見過,如果僅憑飛旋身法,只怕未必能守,故而第一招上,即以金鉢護身,量天尺以攻還攻,接連揮出,他每一揮尺,陰寒之氣隨着大盛,一道道的尺影,如同一支支堅實的冰柱,密集朝丁少秋激射而至,左手金鉢,卻繞身盤旋,一圈圈的金影,護住了全身。

此刻雖是巳牌時光,陽光普照,但在二丈方圓之內,有如朔風凜冽、寒雲籠罩的冰天雪地,陰森如晦,奇寒澈骨,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之下,都會全身顫慄,五指僵硬,連劍都握不住了,自然無法久持。

這一點,連金鉢禪師都是如此想法,怎知丁少秋和四位女將居然配合得天衣無縫,劍光如織,一波又一波的握劍攻出,轉眼之間,雙方已經打了五六十招,不僅丁少秋,甚至連四位姑娘都沒有絲毫僵滯的感覺,這可把金鉢禪師看得心頭十分奇怪,心想:“難道這四個女娃兒的修爲,還勝過採薺叟、洞庭釣叟不成?”

原來李玉虹等四位姑娘,在這段日子裡,一直在勤練“崆峒九劍”,她們已把九式劍法,練會了七式。(崆峒九劍,除了第九式沒有正式劍招,須由練劍的人自行參悟,因此真正招式,只有八式,她們只比丁少秋少了一式,那是時間關係,尚未學全)

當初和姬七姑交手,姬青萍不好出手,李玉虹因練飛星掌,沒有時間練習劍法,只有池秋風和柳青青兩人,僅練會五招劍法,還能和大哥配合支撐下去。

這回多了李玉虹、姬青萍二人,又多會了兩招劍法,自可更能配合無間,何況李玉虹由花字門老門主臨終之際,把一身功力,悉數轉註,已有四五十年內力,方纔身中“黑死掌”,經丁少秋輸入“乾天真氣”,不但把體內陰氣驅散,還因陰陽交泰,使體內數十年功力,悉能化爲己用,不懼陰氣侵襲。

姬青萍、池秋鳳、柳青青三位姑娘內功修爲較淺,照說決難忍受陰極真氣,但她們使出來的劍招,五人完全相同,(丁少秋爲了和她們完全配合,暫時不使第八招)丁少秋劍上充滿了“乾天真氣”,五人每次都施展同一式劍招,五道劍光一經流動,合而爲一,“乾天真氣”也隨同劍光,流注到其他四人和長劍之上,同樣李玉虹體內的數十年功力,也隨同劍光,分佈到功力不足的劍光上。

這一來,丁少秋的“乾天真氣”雖然無法破金鉢禪師的“陰極真氣”,但對保護使劍的五人不受陰寒之氣侵襲,卻足可支應。

觀戰的羣俠,依然提心吊膽,看得十分緊張,大家已經屈指算過,丁少秋這一仗如果敗下來,怎麼算也沒有人能製得住金鉢禪師了!

丁仲謀、丁季友、姚淑鳳、丁小鳳四人,已經站到了前面,只要丁少秋等五人稍現滯象,即可上前支援。

丁小鳳悄聲朝娘說道:

“娘,女兒也上去助弟弟一臂之力好不?”

姚淑鳳目注戰場,微微搖頭道:

“你沒看到少秋和李姑娘等四人使的是同一種劍法?五人同使,威力也相對的增強,你上去了劍法和他們不能互相配合,就會格格不入,豈不是反而給他們添麻煩嗎?”

丁小鳳道:“那麼女兒賞那老賊禿幾針,總可以吧?”

姚淑鳳手掌一攤,掌心露出五支度厄針,一面含笑道:“娘不是早就準備好了嗎?但這時還不是時候。”

丁小鳳道:“爲什麼呢?”

姚淑鳳悄聲道:

“老賊禿一身功力,已臻化境,在他沒有落敗之前,周身必有護身氣功保護,度厄針未必打得進去,就算打進他護身氣功,以他的修爲,普通穴道也未必傷得了他,所以咱們要等待機會……”

就在她們母女低聲說話之際,戰場上忽然間有了極大的變化,原來金鉢禪師久戰不下,心頭大感驚異,心想:

“自己有近百年的修爲,連五個乳臭未乾的小兒女都打發不了,還能重興白蓮教,作天下的大宗師嗎?”

一念及此,殺機陡起,同時經過一段較長時間的纏鬥,他也對丁少秋五人使的劍法,約略看出一點端倪,(雖是一點端倪,也只有像他這樣的超級高手才能看得出來)

那就是五人使的劍法,招式好像並不多,他們不住的重複使用,只是劍法太奇奧了,任憑對方五人一再重複使出,自己還是無法看得十分清楚。

但像他這樣一個超級高手,雖然只看出一點端倪,也就夠了,他耐心的等候着五人聯手的一輪攻勢過去,第二輪攻勢開端,然後第二輪攻勢過去,對方又從頭開始,第三輪攻勢接着展開,現在他已可把五人周而復始’的攻勢,清晰的分開來了。

(丁少秋爲了配合四位妹子的招式,只使出前面的七式劍法,沒使出第八式來,崆峒九劍,是一式比一式厲害的劍法,他沒使出八九式來,纔會被金鉢禪師看出端倪的)

金鉢禪師一直等到自己的看法獲得證實,再等到丁少秋等五人第七式用完,再從第一式開始之時,(崆峒九劍既然一招強過一招,那麼也就是使出第七式之時最強,輪迴來,再使第一式之時,也是攻勢最弱的時候了)突然大喝一聲,改以左手金鉢禪師封拆了丁少秋的劍勢,右手揮動量天尺猛向四位姑娘劍勢上磕去。

剎那之間,籠罩一片陰寒的戰場中,陡然爆發四聲震天的金鐵狂鳴,四位姑娘驚啊聲中,分別被震得飛揮出去七八步之多,跌坐在地上,手中長劍也被震得化爲四道長虹,凌空飛射出去兩三丈外。

這下看得圍觀的人猛吃一驚,紛亂之間,有不少人趕緊飛掠出去,分頭救人,丁仲謀,丁季友、姚淑鳳、丁小鳳耽心丁少秋的安危,不暇思索,不約而同的朝金鉢禪師撲了過去,人還未到,丁仲謀一記“鑠金掌“,丁季友一記“玄冰掌”,和姚淑鳳母女揚手打出的十支“度厄神針”,幾乎是同時出手!

再說丁少秋驟睹四個妹子被金鉢禪師震飛出去,心頭一急,口中大喝一聲,長劍乍展,立即使出崆峒九劍的第八式來,一片劍光迎面灑出,這一招情急拼命,劍勢陡然大盛,金鉢禪師和他交手多時,從未見他使這一招,一時不由被無從封解的劍勢逼得後退了一步。

丁少秋不待對方封架,陡地劍勢一轉,倚天劍脫手飛出,化作一道數丈長的銀虹,挾着沛然而出的乾天真氣,朝金鉢禪師當頭劈落,他還怕一擊不中,左手同時振腕一指,凌空朝金鉢禪師點去。

這一記正是他一直不曾展露,威力強大的“乾天指”,當日破去姬七姑“陰極真氣”

的,也是“乾天指”,但當時李玉虹發出“飛星掌”,大家都以爲是“飛星掌”破了姬七姑的罩門,丁少秋並未多說,是以連金鉢禪師也被瞞過。

這一擊,可以宛如衆流匯海,集中到金鉢禪師一人身上,但也稍有先後,丁少秋是最先發現四個妹子被震飛出去的人,心頭一急,出手自然也加快了,他使出“崆峒九劍”,第九式以氣馭劍,長劍脫手飛出,自是最早,等他左手點出“乾天指”,也正是丁仲謀的“鑠金掌”,丁季友的“玄冰掌“,和姚淑鳳母女的十支“度厄神針”等相繼出手的同時。

金鉢禪師原以爲先把李玉虹等四位姑娘震飛出去,丁少秋的劍法少了四人配合,必然會減少許多威力,那知四位姑娘震飛出去之後,丁少秋使出來的第八式,劍光漫天亂閃,威力反而大爲增強。

不,他被逼退之後,堪堪退下一步,陡見丁少秋長劍脫手,化作一道數丈長的夭矯銀虹,凌空電射而來,直到此時,金鉢禪師才知道這年輕人果然技不止此,這回使出來的竟會是武林中失傳已久的“以氣馭劍”功夫,心頭不禁大駭,急切之間,急忙左手一擡,使了一記“佛陀託鉢”,希望硬擋對方這雷霆一擊。

這純粹是內功的比拼,他相信以自己的修爲,凝聚在鉢的真氣,足以擋開丁少秋以氣馭劍的長劍,但他忽略丁少秋手中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古代名劍——倚天劍,只聽丁的一聲輕響,紫金鉢立被削成兩半,託鉢的食、中、無名指指頭一涼,也各自削斷了一節,但丁少秋的長劍也被震了回去。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金鉢被削破,丁少秋的一縷指風,也已襲到,金鉢禪師但覺左肋如中尖椎,火辣辣生痛,一身真氣幾乎被對方指風震散,心頭驀然一驚,就在此時,又有十來縷尖風(度厄神針)同時襲上身前幾處大穴,緊接着發現一左一右各有一道掌風疾卷而來,他自然認得出那是北海“玄冰掌”和南離門的“鑠金掌”。

一時之間,幾處同時發動,他雖然對“玄冰掌”仍有抗拒和把他們震退的能力,可是對丁少秋的以氣馭劍,已經嚐到厲害,自己縱然已把對方長劍震出,但丁少秋還可收回劍去,再次發劍,自思量天尺也未必能擋。

一念及此,沒待丁仲謀、丁季友兄弟的掌風襲到,猛吸一口真氣,雙足用力—頓,一個人頓時凌空直拔而起,到得空中,雙臂一劃,轉頭朝西劃空飛逝,去勢如電!

當場許多人圍在四周,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及時攔阻。

丁少秋堪堪收回長劍,瞥見金鉢禪師已脫出重圍,劃空逃走,心頭一急,人喝一聲:

“你往那裡走?”縱身急撲而起。

身在半空,突聽身邊有人低聲說道:

“要追就別嚷!”

接着自己手臂被人一把握住,凌空朝金鉢禪師銜尾追去。

丁少秋聽到話聲,不覺喜道:“是老哥哥!”

只聽老哥哥的聲音道:

“別出聲,快些提氣,否則老哥哥帶不動你了!”

丁少秋自然知道憑自己的功力,決追不上金鉢禪師,這樣劃空追逐,全仗老哥哥握住自己手臂帶着飛行,這就不敢再說,深深吸了口氣,儘量把自己身體放輕。

場中衆俠,根本沒有看到老哥哥的人影,但見丁少秋隨着金鉢禪師劃空追逐而去,瞬息沒了蹤影。

姚淑鳳急道:“大家還不快追,少秋他一個人追下去,只怕不是老賦禿的對手!”

丁仲謀道:“大嫂、弟妹,你們莫急,我們人數雖多,但一時只怕也追不上了,就是追上了,也無法能幫得上少秋的忙,何況少秋以氣馭劍,一舉劈破金鉢,還削斷了老賊禿三個手指,以此看來,少秋有能力戰勝他的,我們不如在這裡等他好了。”

丁季友接口道:“二哥說得不錯,少秋還有一記指功,叫做乾天指,專破陰極真氣,還沒有施展,他追下去,不會有事的。”

丁少秋由老哥哥帶着他劃空飛行,幾乎像飛鳥一般,全不着陸,心中不禁大爲驚駭,暗道:

“這到底還是不是武功?”

他儘量的提吸真氣,藉以減輕自己體重,這樣足足飛行了一頓飯的工夫,也許還不止,終於飄落在一處山巔上!

老哥哥五指一鬆,長長的吁了口氣道:

“小兄弟,到了。”

丁少秋略爲定了定神,問道:

“老哥哥,金鉢禪師呢?”

老哥哥笑嘻嘻的朝前面崖石上一指,說道:

“他不是在那裡嗎?”

丁少秋擡目看去,果見金鉢禪師閹目趺坐在崖石之上,狀若入定,一動不動。兩人緩步走近石崖,老哥哥揚了下手,示意丁少秋止步。

金鉢禪師適時緩緩睜開雙目,頷首道:“丁小施主終於找來了。”目注老哥哥問道:

“這位老施主不知如何稱呼?能攜帶丁小施主追蹤至此,定非常人,恕老衲眼拙。”

老哥哥聳聳肩,嘻的笑道:

“你真老糊塗了,咱們雖有四五十年不見,你怎麼連我老孫也記不起來了?”

金鉢禪師臉色微一變,點頭道:

“老施主原來竟是醉半仙孫不二,無怪有如此精純的陸地飛行術,老衲真是做夢都想不到孫老施主依然遊戲風塵,健朗如昔!”

老哥哥道:“我老人家只是把小兄弟帶到這裡來,旁的事我可不管。”

丁少秋手持倚天劍,目注金鉢禪師問道:

“老禪師是否還有再戰之力?”

金鉢禪師左手一攤,掌心是十支銀光頭閃閃度厄神針,徐徐說道:

“小施主得天獨厚,練成崆峒以氣馭劍之術,老衲自思已非敵手,不料小施主還練成乙清道友的‘乾天指’,也足可破去老衲‘陰極真氣”,還有眠山神尼十支度厄神針,老衲一身功力,幾乎十去其七,剛纔靜坐下來,痛定思痛,才覺以前種種,譬如今日死,不有以前,焉得今日?我佛慈悲,終能在老衲極大挫折之後,賜我極大禪悟,小施主既然找來,也可以了我一場因果,小施主只管請動手好了。”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神態安詳,眉宇之間一片寧靜,話聲一落,就緩緩闔上眼睛,不再說話。

丁少秋看他神色,顯然所言不虛,經過這場挫折,已經大澈大悟,也只有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一旦悟澈人天,可以立地見佛,心中暗道:“金鉢禪師已是百歲高齡的人,真能回頭是岸,定可成爲一代高僧,未始不是好事,自己豈可手刃一個放下屠刀之人?”

想到這裡,不覺返劍入匣,合十當胸,說道:

“老禪師能在頃刻之間,大澈大悟,證無上道,實爲可喜可賀,在下告辭。”

老哥哥在旁看着他點頭道:

“小兄弟,你作說對,咱們走吧。”

兩人回身朝山下行去。丁少秋耳衝達隱隱聽到金鉢禪師一縷極細的聲音傳了過來:“阿彌陀佛,小施主好走,恕老衲不送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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