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清把地上的靈兒扶到了牀上,他不知道說些什麼好?蘇曉敏怎麼可能不恨她?她害得她們母女流離失所,害得她母親早逝。他跟她是道理也講了,利害關係也分析了,可她就是不信他。
事到如今,也只有哭斷腸了。
失了主意的靈兒跟着施明清回了蔡家,蔡兆先對靈兒的迴歸顯得激動,當即就病發了,小院裡又是一通手忙腳亂。奶媽拉着靈兒哭哭啼啼,噓寒問暖,聽到她在外面生下了孩子,又聽說孩子不慎丟失。奶媽哭得更加傷心了,拉着靈兒的手喃喃自語了好半天。
施明清旁觀了半天,奶媽的樣子完全是真情流露,那麼靈兒說她下毒一事,究竟是她多疑?還是另有其人?
蔡兆先知道了靈兒生了個女兒,他看着靈兒,固怪的笑了半天。
靈兒重新回到蔡俯,她以爲蔡兆先還會象從前那樣寵愛她。然而,她終究離開了將近一年,一切和以前都不一樣了,蔡兆先的身邊又有了新人照顧他。那個叫周小漾的姑娘聰明又伶俐,活潑又可愛。她象只花蝴蝶一樣,在他牀邊飛來飛去,一會問他要不要喝水,一會問他要不要吃水果。
男人都是薄情的,靈兒頹然的坐在梳妝鏡前,望着鏡子裡的自己,想着姐姐在時總是這麼對她說。那時,她不懂。如今,她總算懂了。可是,能怎麼辦呢?她在兆先身邊依附得太久,久得已經失去了自己的生存能力。她只能嘴上嚷嚷着要離開這裡,卻沒有姐姐的勇敢,真的絕然而去。
靈兒回到蔡家半年後,蔡俯又失去了一個孩子。那是蔡伯昭第六個兒子了,仍然沒有活過十歲,遍尋名醫,對於那樣的病症都束手無策。
爲什麼獨獨兆先又活下來了,蔡伯昭經受了多次打擊後,甚至和這個唯一的兒子做了親子鑑定。鑑定結果表明他的夫人並沒有背叛,只能說明兆先的命硬一點。
那就多生幾個女兒吧,面對強悍的命運,蔡伯照甚至作了這樣的退步。但他只得了一個女兒,生下蔣孝儒後撒手人寰,就連女兒,老天也不再施捨給他了。或者還有一個……她們走了,那就走罷,永遠都別再回來。
蔡伯昭在書房裡關了一整天粒米未進,魏姨給施明清打了電話,讓他來一趟大宅勸勸老太爺吃點東西。
施明清匆匆趕來,蔡伯昭坐在書桌後面仰望着天花板。對他來說,獲取財富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養個兒子卻那麼難。
“老太爺。”施明清端着一杯牛奶,小心翼翼的喊他。
“你是說靈兒生了個女兒麼?”好半天后,蔡伯昭纔開了口。
“是!”施明清回答。
“找回來罷。”蔡伯昭接過了牛奶。
“是!”施明清退出了他的房間,他一直在暗中留意着蘇曉敏的去向,知道她沒有繼續上大學,但一直在z市逗留着。
出了蔡伯昭的房間,他想了想,去了一趟蔡兆先的院子。周小漾推着他在院子裡看花花草草,說明了來意後,蔡兆先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去告訴靈兒吧,說我父親願意接受她的孩子了。”
施明清聽着這話,總覺得不太對勁,但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靈兒在菜園裡,現在蔡兆先幾乎不來菜園了。她和奶媽新種了很多瓜果,有時煮到餐桌,兆先會吃一些,但多一個字都不願意對她講。靈兒其實心裡明白,蔡兆先不相信冉冉是他的孩子,他覺得她和她的姐姐一樣。她解釋過,蔡兆先看着她,然後他說,我不會信你!
“少夫人。”施明清站在田埂下面。
“有事麼?”靈兒撐着鋤頭起了身。
“老太爺讓我去找小小姐回來。”他看着靈兒,聲音微微提高。
“是麼?”靈兒將頭攏到耳朵後面,“要去找她了嗎?”
“是啊,少夫人,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施明清笑着朝她揮了揮手。
蘇曉敏比他想像要狡猾得多,他一個月之前還查到她在xx餐館上班,現在再去,就不在那裡了。那就接着找,找了幾個月,在一個小旅館裡找到了她。
他沒有驚動她,給靈兒打了電話,她很快趕來。他們一起在旅館門口堵住了拎着行李箱的蘇曉敏,六目相對,蘇曉敏的表情是愕然的。
“小敏。”靈兒看着她,十分激動,“冉冉還好嗎?”
“不知道。”蘇曉敏抓着行李箱後退了一步,“你們來做什麼?”
“什麼叫不知道?”施明清冷笑。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孩子我隨手送人了。小姨,你不是說憎恨蔡家嗎?我就替你做了一回好事,把冉冉送給別人了,你不高興麼?”蘇曉敏也冷笑着。
“送給誰了?”靈兒啞着聲問。
“誰記得那麼多,隨手送的。”蘇曉敏又後退了一步。
“少夫人,報警吧,這種事只有警察能處理了。”施明清看着蘇曉敏,她已經不是五歲那年拿眼睛瞪他的小姑娘了。
“隨便。”蘇曉敏笑起來,毫不在乎的樣子。
“不要,不報警,這是我欠我姐姐,我還。”靈兒抓住施明清的手,“施先生,我們回去吧,回去。冉冉自有她的造化,我們回去。”
靈兒苦苦相求,施明清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蘇曉敏越走越遠。靈兒也呆呆的看着,相對孩子被帶走時的無助,現在的她已經變得漠然。對孩子漠然,對自己的也漠然。
他們一起回了大宅,靈兒回到小院子時,周小漾堵在那裡。
“從今天開始,你住到菜園那邊的屋子裡,好專心種你的菜。”周小漾笑得囂張又跋扈。
“讓少爺出來,我找他。”施明清見不得周小漾這樣恃強凌弱。
“少爺讓我在這裡等她的。”周小漾揚着下巴。
“少夫人。”奶媽挨着大門的門檻站着,她是那樣的爲難,既不想違背少爺,又不想看着靈兒被趕走。
“怎麼?你也想跟她去啊,那我去跟兆先說一聲。”周小漾說着就往回走。
“少夫人。”奶媽只能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回去。
“少夫人,你暫時住到我那裡去吧。”施明清回頭看靈兒。她淚瀅於睫,站在院子裡看着那幢房子,好一會,她纔對施明清點了頭,然後跟着他往外走。
靈兒在施明清那裡住下來了,蔡伯昭知曉了此事。專程來了一趟他的房子,施明清恭敬的請他去了書房。
“我問過靈兒的父親了,他不願意接女兒回家,那就暫時住在你這裡吧。”蔡伯昭淡淡的說。
“好!”施明清微微垂頭。
“阿儒快過生日了,你好好準備一下。”蔡伯昭又說。
“好!”他還是垂着頭。
“這個你收好。”蔡伯昭將一個檔案袋遞給了他,“阿清,好好幫我。”
檔案袋裡裝着的是房產證,寫着施明清的名字,從此這裡就完全屬於他了。施明清送他出去,看着他的車子遠去。好久後他才收回了視線,順着屋角往前走,他種下的竹子已經成了林,人工湖邊,鞦韆隨風蕩着,湖邊各種花草。
這裡真漂亮啊,正如他夢見過的夢境,他該感到快樂的,不是麼?爲什麼他覺得他的灰心一點一點在增加。
靈兒算是在施明清的房子裡住下了,蔡伯昭撥了兩個傭人過來,說照顧他們的飲食起居,還說有什麼需要只管朝他開口。施明清有點看不明白老太爺的意思,但他也不想問。
他忙着準備蔣孝儒的生日,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在他一切準備就緒,只等蔣孝儒生日到來時。蔣孝儒竟然被人綁架了,綁匪把電話直接打給了蔡伯昭。
這事一出,蔡伯昭大怒,責怪施明清沒有做好安全措施。可是這個措施要怎麼做?蔣孝儒是那種管得住的人麼?
因爲這個案子,公安局刑偵科的幾個人直接住到了蔡家。負責人叫沈以良,他向施明清了解情況。
“是我沒看好少爺。”施明清自責道。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沈以良詫異的看着他。
施明清低着頭不說話。
“我們一定會安全解救出人質的,在這之前,您只需要儘量的配合我們,您貴姓?”沈以良朝他朝出手。
“施明清。”
“哦?”沈以良微微挑眉,不是蔡家人,他那樣自責,沈以良還以爲他是蔣孝儒親近的兄長呢。
“我是這裡的管家。”施明清淡淡的說。
案子破得很快,沒幾天,就鎖定了綁匪所在地。大宅派出了施明清帶着贖金去解救人質,出發前,沈以良一直反覆強調,讓他務必要注意安全。沈以良還說,不要害怕,我們會在暗中保護你的。
目的地快到時,施明清抱着那個裝滿現金的箱子,一步一步走向綁匪指定的地點。他心裡是恐懼的,畢竟還年輕,他那時還是很害怕死亡。
等待綁匪來取錢的過程中,他一直望着天邊的雲彩。他突然想起來,他都快二十五歲了,如果他這次能全身而退,或者該談場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