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誰把我扶了起來,迷迷糊糊感覺有好幾只胳膊架着我。我竟然暈了過去……
一直以來都是我打別人,還從未有人能打過我,真是雙拳難敵四手,當時如果真的是和那高個單打獨鬥,我很有把握放倒他,無奈三人羣毆,毫無還手的機會……
從那以後我終於明白了什麼是遇事要冷靜,急於求成只會物其必反。
起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病房裡,周圍亮着白熾燈,照的周圍的白簾子更加的白。牀下的凳子上坐着一個女孩,趴着頭在牀邊休息,我看了半天也不認識。我掏出手機,一看才知道連手機屏都破了,還好有鍵盤,影響不是很大……
渾身痠疼,我頭髮也不知道被誰推成了寸頭,也許是方便包紮吧。我笨拙的擡了擡左腿根本使不上勁,一挪動大腿傷口處就像針扎一般,頭上貼着厚厚的棉紗布,褲子也被扎破了一個洞,血染紅了整條褲子,就連衣服上都零散的粘了一些。我擰着勁忍着疼起來準備去廁所,不小心牀晃了幾下,趴在牀邊的女孩突然醒了揉着眼睛看我,擡起頭我纔看清她是那個收銀,沒穿工作服,有點認不出來。
“你幹嘛去。”她趕忙起身一臉疑惑的看着我。
“上個廁所。”說話間我努力的挪動着腿向門口走去。
“行不行呀你?”
我回過頭輕輕的說了句可以。我上完廁所到前臺問我費用的事情,沒想到值班女護士說有個男的已經替我交了。我刨根問底問她那男的交了多少錢。她說四百三十二……
回到房子她正端着杯子要喝水,她看我進來立馬就放下杯子過來扶我。我從沒被一個剛見幾面的人如此照顧,竟有些不好意思。咧着嘴笑了笑說:“我把病房退了,我現在要回去了。”
“你到哪去呀!”她把我扶到了牀邊,自己坐在了小凳子上。
“我在附近租的房子。那個醫藥費是誰交的。”
“忘了跟你說了,費用是經理交的,他說不用你還,他讓你以後不要去店裡了,再找份工作,最好能離開西安。那幫人不好惹,經理還讓你千萬不要報警,他們在警局那邊都有人的。”
“謝謝你照顧我,我知道了,我要回去了,要不要送你。”
“不用了,主要是你。經理讓我留下來看你的,你確定沒事了。”
“沒事,我自己能走。”
出醫院大門,她便打的走了。我站在人行道上,靜靜的等着車。上車後告訴司機去處,司機顫巍巍的答應了一聲後再也不發一言,一路上司機很警惕的往後視鏡一下又一下的偷瞄我……
我臉上的血漬已經在醫院廁所洗掉了,有的全是衣服上的血和褲子上的血。而他們似乎還在怕什麼,下車後行人注意力紛紛集中在我身上,就連我身邊經過的行人,我都能感覺到他們有意的躲遠,買早餐的時候,那中年女人也是一臉的恐懼,到我走的時候也不提錢的事,還是我主動給了她,她才一臉詫異的收下了。
回到房子已經早上六點多了,渾身痠疼,我拿着毛巾擦洗身上的血漬。躺在牀上發呆,我竟然會想起英子,想起那些溫馨的話,那些平淡的生活。
下午三點多起牀後,我從取款機上把卡里僅剩的一千二全取了出來……
一瘸一拐的來到店裡,頭上還貼着紗布,外表應該很滑稽。大夥看我進來都放下手裡的活好奇的望着我,只有那個收銀跑過來說:“你怎麼又來了,不是讓你別來了嗎?”
“我過來找王經理有點事,經理在不在。”
“在辦公室呢?”說完她一臉疑惑的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便朝辦公室走去。一個瘦瘦高高的年輕人坐在椅子上正在看手機,見我進來趕忙起身過來一把拉住我說:“你怎麼又來了,不是讓李曉玲告訴過你別來了嗎?”
他口中的李曉玲應該就是那個收銀,我當時才知道她名字……
“我來給你醫藥費的錢,給完就走,一共是四百三十二……”說着我便掏出準備好的錢塞到王經理手裡。
王經理一把推過錢說:“你那個醫藥費不是我的錢,是咱們店裡出的錢,你不用給的。”
推託了幾次王經理依然不收錢,見王經理不收錢我便把錢放在了桌子上,王經理愣愣的看着我,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在房子待了一天後,出門買了一把軍用匕首,整把刀通黑透亮,很是具有觀賞性,而我並非觀賞,而是報仇……
我整天放在衣服裡兜裡,刀不離身,就連睡覺都把刀壓在枕頭下面。當時的我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
一心想着要弄死在我腿上捅刀子的那個瘦瘦的男人……
小學三年級打架後班主任王老師讓我叫家長,而我遲遲三天都沒有叫,王老師又委託學生去我家叫,我在半路截住這個學生,威逼讓他自己找藉口。王老師前後安排了五人去我家也沒能叫來,一怒之下將我趕出教室,無論風吹日曬我每天的歸處就是教室外的窗臺,我整整站了一個多星期。有一天父親拿的鑰匙丟了,只有我的一把鑰匙沒丟。那時候父親和母親在街上擺攤,鑑於父親不太會算賬錯賣東西,母親讓父親去學校找我要鑰匙。那是父親唯一一次來學校,也是最後一次。父親見到我的時候我正趴在窗臺上給課本上的人物塗鴉,他一臉疑惑的問我爲什麼站在外面,正當我開口的時候,王老師走出教室外一臉氣憤的看着父親,指着父親問完他是不是我父親後呵斥他爲什麼不來學校。父親很是不解的看我,同學們爭先恐後的趴在窗子上探頭觀望。父親一臉疑惑不知所措,對王老師的回答也是答非所問,說我是母親教育的。王老師很是生氣,讓父親領我回去,說學校不要我了。王老師說完父親更是不知如何。我一氣之下進教室收拾東西就要走,我正在收拾書包聽見王老師的聲音擡頭望過去,王老師站在講臺上,父親站在教室門口探頭望我,王老師說她知道父親是個好人,可生的兒子不隨他,整日不學無術,在學校裡更是無法無天……可能王老師的鄉音太重,好和小,說的不是很清楚,王老師剛說完就有好些同學竊竊私語,說父親是“小人”。王老師聽見後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的解釋:不是小人是好人。雖然她說的很慢,可依然好和小還是說不清。剛說完就有幾個同學再一次笑出聲。不知父親聽到沒有,站在門口依然傻笑。我環顧四周緊緊的盯着那幾個笑的最厲害的,心想這個恥辱我要讓他們付出帶價。那件事後母親再也不讓父親來學校了,母親又給老師送禮說話再次讓我到那個班級。到班裡一個星期後,我找了外校的幾個人對他們挨個打,每天打一個,兩個。每次打完後都義正言辭的教他們如何區分好人和小人,又教他們該怎麼學會對一個人的尊重。幾天後有幾個聽到風聲的人主動過來跟我道歉。
去二府莊找那幾個人,附近的酒吧,檯球廳,ktv,甚至飯館買衣服的地方,我幾乎是一家一家的找……
連續找了三天一無所獲。每次找完我就坐在二府莊大門口那守着。旁邊有個賣鞋墊的老頭,每次中午十點左右拖着沉重的步子,拉着小車過來在二府莊門口鋪攤,到下午五點多再拉着小車離去,中午吃飯就吃塑料袋裡帶的兩個乾巴巴的饅頭,喝飲料瓶裡灌的白水。整整三天幾乎每次都那麼準時……
我竟然會想到母親當時在街上擺攤的時候。每年剛開春的時候父親拉着架子車,母親在側旁推着到街上擺攤。受過那麼多白眼……
這個世界是強者生存的,弱者只好忍氣吞聲。那時候的人對法律意識淺薄,到處充斥着糾紛,爭吵,撕打。
我隨母親去過幾次集市:見過爲了幾毛錢一直磨嘴的婦女,見過爲了一點攤位不依不饒的大漢……
繁鬧的街上攤位已經擺的連行人都要擠着走,磕磕碰碰在所難免。
有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兩鬢斑白,好像腿腳不便走路一瘸一拐,推着一輛老舊的加重自行車,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在繁鬧擁擠的集市上。老人明顯體力身體都無法忍受周圍的擁擠,老人邊走邊嘶啞的喊:“能不能讓一下啊,能不能讓一下啊……”旁邊行人擁擠各自左顧右盼,毫無退讓之意。老人推的加重自行車腳踏不小心碰倒了旁邊筐子上的蓋子,蓋子上擺放的油菜凌亂的散落一地,旁邊有幾個人沒注意踩了過去。菜販大漢頓時氣的臉紅脖子粗扯着嗓子大呵:“都他媽的幹什麼,剛擺出來的菜。”隨着怒罵聲響起,周圍的人自覺圍成一個圈。老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半晌, 老人趕忙停下加重自行車,顫顫巍巍的弓着腰去撿地上油菜,嘴裡一個勁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那些綠油油的菜葉上面零零散散的粘上了土和沙子,有的已經被踩的爛爛的。老人輕拍着土和沙子,捧着髒兮兮的油菜尷尬的從臉紅到腳,不知道該怎麼辦。菜販大漢一把打落老人手裡的油菜,指着老人的鼻子罵道:“老東西你他媽的是瞎,還是沒腦子,這麼多人你非要推個自行車走,你他媽的……”自菜販大漢開口老人就一直低着頭沉默不語。周圍的人議論紛紛對菜販大漢很是不滿指指點點,其中有個婦女喊了起來:“哎,你這人怎麼罵人呢?看這老頭年齡都能當你爸了,你說話怎麼那麼毒,不就是你幾斤菜嗎?賠個錢不就行了。”
菜販大漢並沒有覺得羞恥,一副趾高氣昂的神態,指着婦女說:“他是你什麼人,你他媽的管的着嗎?他媽的你再說一句我弄死你。”婦女很識趣,撇了撇眼睛就不說話了。菜販大漢一把抓住老人領口貼着臉吼道:“老東西,你今天攪了我生意,你不放下一百塊錢今天就別想走。”老人嚇的一屁股癱軟在地上,顫巍巍的從黑色破舊中山裝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塑料袋。塑料袋中的那些錢數額都不太大。他把錢掏出來放在地上,顫巍巍的擡起手數了半天終於數夠了一百塊,他遞給菜販大漢。菜漢接過錢大手一揮說:“你今天把我風水都破了,估計今天都不會有什麼生意,你把手裡的那點錢都給我,你就可以走了。”老人明顯不願意把剩下的錢攥的緊緊的說:“我這錢還要給家裡買面……”還沒等老人把話說完,菜販大漢就擺着手不依不饒的說:“別他媽的說那些沒用的,不把剩下的錢放下今天就別想走。”菜販大漢從旁邊搬來一把椅子,放在老人面前坐了下來,老人一臉難堪低着頭不說話……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周圍都冷眼旁觀,有的跟旁邊的人說些什麼,有的覺得沒趣轉身離去……
突然母親出現在我身後拍了一巴掌說:“看什麼了,吃飯也不好好吃,我讓你別亂跑,怎麼跑這來了。”母親拉着我的手邊走邊說着,我回頭不住的望着,忍不住問母親:“那爺爺還在那呢?”母親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說:“別管了,走了。”
我沒看到那老頭結局如何……
也許悲劇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我們好似都可以站在另一個角度去指導他,教他們該如何如何,可我們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真的能對他們感同身受嗎?
十三歲那年夏天,記得是一個週末學校放假。半夜三點多的時候母親把我叫起。跟他們一起去另一個鎮子擺攤,擺了一架子車的貨就趕路了,三個小時後我們終於到達……
大約早上十點左右的時候,有個客人買東西,買完東西付錢的時候那人轉身就走,母親在他身後喊了好幾聲,他也沒有轉身。母親趕忙追了上去,一把撕住他的胳膊說:“你還沒給錢了?”那人一把甩開母親的手說:“老子在這買東西還沒掏過錢?”說完就走。母親追上去再想說幾句,突然那人轉身在母親肚子上就是一腳。此人身高一米八左右,長的五大三粗的,一張肥碩黝黑的臉又大又圓。當時母親還懷着弟弟,一翻倒就痛的起不來了。我拿小石頭在地上畫東西,聽見動靜擡頭卻見母親躺在地上摸着肚子,再看那人已經走出好幾米遠了。周圍攤子上的人姿態各異的看着笑話,父親也站在攤位裡黑着臉瞥着眼看那人,完全不管不顧,好像他也不認識躺在地上的那個人。我一看母親被人欺負,頓時一肚子火直往腦袋上竄,站起身從旁邊壓傘的大墩子上拿起半片磚頭,以百米的速度衝了過去,那人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剛回過頭我就已經離他兩米左右了。我直接拿磚扔了過去,他趕忙用胳膊護着頭半蹲背對着我。磚頭扔過去正好砸在他的胳膊上,也許是我力氣不大的緣故,這人竟然沒一點反應。轉過身扔掉了手裡的東西,怒氣衝衝的朝我走來。這人足高我一個腦袋,面對如此壯漢,竟沒有一絲害怕,心想着該怎麼打。這也是長久以來打架的經驗,從第一次打架會腿軟到現在能面對衆人毫無畏懼。就在他離我一米左右的時候突然我一個健步衝向他,一擊直拳直擊他的面門,他應該是沒想到我會出手,沒任何防備。鼻血流了出來,他吃痛的捂着鼻子,眼睛瞪的圓滾滾的一臉的不敢相信,不上前也不後退,就那樣靜靜的愣愣的站着。這種人就屬於虛張聲勢,見我下手,這個一米八的壯漢竟不敢還手。我從旁邊拿起那半片磚,剛要過去打他。母親的聲音就在我背後響起:“張恆,你幹什麼?你別在惹事了。”我回過頭看見母親還在地上,轉過身看向父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趕忙扔掉磚跑過去扶起母親,剛扶起母親她就在我腦袋上狠狠的兩巴掌,我愣愣的看着她,她一雙眼睛血紅血紅的眼眶中滿滿的全是淚。我心生鬱悶很是不解,肚子裡一肚子火,轉過身就撿起那半片磚朝那人走去。那人明顯感覺來者不善轉身就跑。我撒開步子剛追出幾米,母親就在身後喊我,我氣的把磚都扔了過去,卻依然沒打到他。我轉過身慢慢的朝母親走了過去,左右兩旁的人都看我,就連幾個路人都停下腳步左右觀望。我一走到母親身邊她就瞪我,我心裡更加是惱火,轉過身就走。
我孤零零一個人走了三個多小時才走回家……
晚上母親一回來就生悶氣,父親也不理不問。好長一段時間三人關係才恢復如初,但依然對父親有很大的成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