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鑠瞧了我一眼,還是那句老話:“郭蓉,你變了。”這句話趙敏也說過很多回,她只說我跟三年前不一樣了,但具體不一樣在哪裡她也說不上來。
我不知道王天鑠說的是其他方面,還是單指我抽菸這回事,以前我並不喜歡別人在我面前抽菸,剛結婚那段時間,王天鑠是抽菸的,不過抽得不兇就是了,後面被我說了幾回就漸漸戒掉了。我承認,我跟他也有過美好時光,那些記憶會在時間流逝中變淡,但無法完全磨滅。
我不想去探究王天鑠話裡的意思,深深吐了口煙霧,直截了當道:“有什麼要求就說吧,不要再這浪費口舌,我沒空和你敘舊。”
王天鑠眼神閃動了一下,但是很快將眼底的怒意掩藏住,來之前我打電話跟陳格諮詢過,換一個腎,如果順利的話三十萬應該拿的下來。
我手頭上沒有那麼多現金,但是可以用深圳這邊的房產貸款,我在敏捷培訓公司有穩定的收入,所以最多就是未來兩三年過得緊湊些,傷不了我的根本。這也是除了我父母和唐駿外,會約王天鑠出來的第三個原因。
王天鑠伸出右手食指在我眼前晃動了一下,我心下一沉,自顧自掏出錢包來,脣邊的嘲諷笑意仍舊不減:“一萬是嗎?那你何必費這麼大的周章,早跟我說就行了,我直接匯款給你,連見面都省了。”
王天鑠聲音中帶着不悅,顯然我的話讓他非常惱火:“郭蓉,你別再裝了,我要一百萬,孩子需要做手術,我們一家人還要在深圳生存。”
我直直得盯着王天鑠,我已經過了五十知天命的年紀,可是即便讓我再活個五十年,我怕自己也無法搞懂他的邏輯。他兒子要救命,就可以威脅我出錢,現在居然連他全家下半輩子的生活都要我來承擔,世上怎麼有這麼可笑的事?
我真想抓起桌面上的咖啡從王天鑠頭上澆下去,可恨的是我不能那麼做,此刻越是衝動越解決不了問題。我深吸了一口氣,將那些質問的話全壓回肚子裡去,儘量讓聲音平穩:“我沒有那麼多錢。”
這倒是實話,我在深圳的時間不長,雖然跟着趙敏混得還行,但也沒富到可以隨時拿出一百萬來的地步。王天鑠右手手指在桌面上不停敲打,過了會兒才說:“郭蓉,你在A市不是還有房子嗎?”
我端着杯子的手一抖,那些黑色的汁液從杯子中灑了出去,在潔白的檯布上暈染出一朵醜陋
而難看的印記來,我氣得太陽穴都突突跳了起來:“王天鑠,你真是好算計,連我那點資產都算計得一清二楚。”
我在A市是有兩套房產,一套是離婚時王天鑠留給我的,一套是老宅拆遷後給的還建設房,這幾年我沒有回過A市,那裡的房產一直留着沒動過。原來是這樣,王天鑠打的是這個主意!
“你已經在深圳安家立戶了,A市那裡的房子留着有什麼用,還不如套現出來。”王天鑠說得那麼理所當然,好像一個窮人對富人說:反正你有那麼多錢,幹什麼不能分我一點。此刻我才意識到,王天鑠的無恥已經超出我的想象。
我知道即便跟王天鑠爭辯也是沒有任何意義,只是沉聲問道:“我爸媽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天鑠顯然早就料到我會問這些,將一疊資料放到我面前。我顫抖着手打開,裡面有一些照片,都是我爸媽生前照的,那時候他們似乎已經意識到危險在接近,每張照片臉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甚至有些恐慌。
照片最後面是一封信,我一眼認出是我爸的字跡,信裡的意思大概是A市某個黑道勢力,想通過我爸爸手中的權力洗白,打算進軍房地產產業。我爸的爲人我最清楚了,他那麼正派,必然不會受人家的威脅。
落款日期就在爸媽出事的前一個星期,那時候爸爸肯定已經意識到自己可能會出事,這纔會將這樣隱蔽的事情寫出來。我忍不住哽咽,求證地問道:“你是不是當時就知道的?”
王天鑠點點頭:“你爸媽很愛你,他們不想讓你擔心,所以這事一直瞞着你。而且你爸爸曾經還很隱晦地提醒過我,萬一他們真的出事了,不要讓你知道真相,以免你捲入不必要的紛爭中來。”
“呵……”我嘲諷地笑出聲來,我爸媽要他照顧我一輩子沒見他做到,隱瞞事情他倒是做得滴水不漏。我知道事情不會那麼簡單,又問道:“那後面事情怎麼收場的?”
“那背後之人本來要斬草除根除了你的。你爸媽雖然死了,但在A市官場上的朋友不少,不少人暗中護着我們倆,加上你根本就不知道事情內幕,那人才就此作罷放了你。”王天鑠爲我答疑解惑。
我直愣愣地看着他,突然就笑了起來:“我已經知道仇人是誰了,根本沒必要答應你的條件,王天鑠,你也有失算的時候。”我說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搶在王天鑠之前開口:“至於唐駿,你
把他想得太重要了,三年前我會離開他,不就說明他在我心中的份量了嗎?”
我以爲說了這些話能打擊到王天鑠,但這隻老狐狸顯然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狡猾,他並不慌張,只是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我:“郭蓉,你是知道那人的身份了,可是你憑什麼爲你爸媽報仇,沒有我爲你提供證據,你連他一根汗毛都動不了!”
我渾身一震,跟王天鑠比起來,我顯然還嫩了點,我自以爲王天鑠上當跟我透了消息,卻沒想到他不過拋出個誘餌而已。如今我已經知道爸媽被人所害確有其事,斷然沒有不理會的道理,上當的那個人並不是王天鑠,反而是我被釣上勾了。
我有些疲憊地重新跌回椅子上,撫了撫額頭,嘆口氣道:“你回去等我吧,我需要好好考慮一下。”
王天鑠沒再逼我,點點頭:“我的時間不多,只能給你三天,希望你儘快聯繫我。”王天鑠說着快步從咖啡廳離開。我僵硬地轉過頭,瞧見華秀芬和王一從角落裡走出來,王天鑠朝他們露出安撫性的微笑,心裡五味雜陳。
夜裡,我躺在牀上,許久都無法入眠。
我乾脆開了燈,來到陽臺上,晚風吹拂我的裙襬,一頭秀髮在半空中飛舞。我掏出手機,翻到短信頁面,那裡只孤零零地躺着一條短信,是當初我和唐駿結婚前他發給我的。內容是:蓉蓉,我要一起,一輩子。
很簡單質樸的一句話,可是我卻看到唐駿的無限真情。女人要的有時候真的很簡單,一個吻一個家就是幸福。
剛來深圳的第一年日子最苦,每當我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就掏出這條信息看,反覆地不下千遍萬遍地看。常常一邊看一邊哭,然後在哭泣中睡着,第二天又以堅強知性的面容出現在別人面前,日復一日。
以前也有想念唐駿的日子,只是從未像此刻這樣強烈過。或許因爲對唐駿的擔憂,讓這種刻骨銘心的思念變得更加勢不可擋。我猶豫了許久,還是撥出了那個號碼,話筒裡的“嘟嘟”聲彷彿敲打在我心頭上,發出巨大的響聲,惹得我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你好,哪位?”
唐駿沉穩禮貌的聲音出現在話筒裡的瞬間,我的眼眶就已經紅透,這三年來我一直壓抑着不肯承認的愛意,像瘋魔一樣跳出來,在我腦袋中搗亂,弄得我連要說什麼都忘了。唐駿又在電話那頭問了幾遍,我仍然沒能回神反應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