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住的一般都是商戶和平民,馬車在北城街上行駛,小販的吆喝聲、女人的說話聲、小孩的哭鬧聲、不絕於耳。
已經傍晚,直接讓興兒將車停在如意坊門口,賈璉下車。
如意坊跟其他兩個鋪子一樣,都是前面是兩層的鋪子。賈璉帶着賈迎春進門,兩個面龐俊秀的夥計上前。
“公子裡邊請。”
賈璉點頭,進門大致掃了一眼裡面的佈置。
進屋就是偌大一個木臺,中間一個箱子,裡面亂七八糟的放着各色絹花帕子。金銀首飾擺在櫃檯後面的架子上,中間隔了長長的一排木櫃子,要想細看的話,就需要讓掌櫃的拿下來。
“你自己挑些得用的,然後也給林妹妹挑些吧。”
他記得有次賈探春跟她炫耀來着。
“我就不必了,今日已經花費哥哥許多,我單給林妹妹挑些吧。”
賈迎春有點不好意思,之前不察覺。剛纔馬車上看着堆了高高的一堆,臉上有點發紅。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挑吧,而且要好看的。到時候帶到二房去,羨慕死她們,也給你哥哥長長臉。”
賈璉很喜歡賈迎春的乖巧,想了想又開口。
“順便也給三丫頭四丫頭挑些,一兩件即可。”
這是爲了堵住老太太的嘴,這二位跟賈母一道住着的,剩下的事情要是那位向着他們一絲,也順利些。
賈迎春自去挑首飾頭花,賈璉看了看架子後面的首飾。
不管是金飾還銀飾,一律的土得掉渣。
櫃檯後面是一個老者,看起來約莫五六十歲的樣子。鼻樑上竟然還架了一副眼鏡。只是低着頭不知道在看什麼,也不睬人。
“客官要是看不上,也可以上二樓看冊子。上面都是時興的花樣,您可以指定了,我們再安排師傅幫您打。”
賈璉點頭,正想跟着囑咐賈迎春一聲然後上樓,門口就傳來一陣喧鬧聲。
“你這殺千刀的奸商!大家夥兒來評評理……”
賈璉原本並未在意,正想提步繼續前行,又聽到賈迎春的驚呼聲。
賈璉回頭,一個婦人正罵罵咧咧的要進門,賈迎春剛好在門口的貨架上挑選東西。
“你們這些沒良心的奸商,你們自己看看,這個是我半個月前在你這裡打的。
我好不容易存錢買個金鐲子,最後你竟然給我缺斤少兩!”
一直埋頭不知道在幹些什麼掌櫃,這時候才漫不經心地擡頭。
“幹什麼幹什麼?你們兩個是死了嗎?還不去門口叫趙然,給我轟出去!”
走到賈迎春身邊,賈璉安撫的揉了揉小丫頭的頭髮,興兒旺兒幾人上前擋在前面。
“啊呸,大夥兒都看看,這家店就是黑店!這是我的單子。上面明明白白寫着的,二錢金子,結果呢?我回去一稱,根本就沒有二錢!”
婦人身上的衣服簇新,膀大腰圓,一臉橫肉。
“老孃這是要拿去娶新媳婦兒的!你這樣不是讓我臉上難看?你今天要是不給個說法!看我不砸爛了你這個破店!”
臉上怒氣騰騰,婦人一手掐腰,一手食指指着掌櫃的,擋在她面前的兩個夥計被噴了一臉的口水。
賈璉靜觀其變,掌櫃的只眉頭皺了一下,隨後仰着脖子大喊。
“趙然,趙然!還不快滾過來。”
賈璉正納悶,就聽到圍觀者中有人竊竊私語。
“咿,又是一個上當的。這如意坊做這些事情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了。這婦人多半凶多吉少,鋪子是國公府的,又養了趙然那羣地痞......”
“哎,誰說不是呢?當官的都沒有一個好東西。”
......
諸如此類的評價不絕於耳,不一會兒就從人羣中鑽出來幾個痞裡痞氣的壯碩男子。
“哎哎哎,來了白掌櫃。”
當頭一人約莫二三十歲的樣子,十分謅媚的繞過婦人走到掌櫃面前拱手。
“來了來了,白掌櫃您吩咐。今兒個又是哪個不長眼的?”
將鼻樑上的眼鏡取下來,白掌櫃下巴揚了揚。
“你這兩治眼睛長來出氣的啊,這種事情用得着我吩咐麼?以後看到這種就直接給我轟出城去。”
臉上嬉笑,趙然點頭哈腰的應了,隨後帶着小弟走到掙扎的婦人面前。
“走吧肥婆,長這麼多肉還帶什麼金鐲子。不想要就給我們兄弟買酒喝好了。”
說着伸手將對方手上的鐲子一把擼了下來。
周圍的人之前還看熱鬧,見動起手來,又都連忙一鬨而散。
“快走快走,趙痞子又要禍害人了。”
這樣的熱鬧一個月裡面總有那麼兩三回,若是沒有多管閒事的也罷。把人轟走,錢財取了就算了。但凡人羣中有一兩個打抱不平的。
不好意思,您也留下吧。
看官們見多了這樣的事情,不過是感慨一下可憐,隨後做驚獸狀迅速散開。
衆人都一鬨而散,依然立於鋪子裡頭的賈璉等人就顯得格外的矚目。
那掌櫃的原本並沒有注意賈璉,此時眸子掃到,臉上登時煞白。
“二、二爺。”
手上的東西啪的一下掉在地上,賈璉臉上狠狠一抽。
畫上寥寥幾筆勾勒,一上一下兩個人一絲不掛,雖然簡單,但是十分傳神。
感情這人剛纔看得認真的,竟然就是“妖精打架”!
“你們幹什麼,這是老孃的東西!天子腳下,光天化日你們竟然敢搶劫。哎呀、我的娘嘞......大家都快來看看啊,這鋪子店大欺客,這是要我的命啊。”
婦人一邊跟圍着她的地痞們廝打,一邊揚聲高呼。
白掌櫃臉上的虛汗一滴滴落下,顫顫巍巍的走到賈璉身邊拱手鞠躬。
“二爺,今兒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這、這婦人渾說,我這就讓人打出去。”
“這是金釧兒玉釧兒的老子,我們叫他白老。”
興兒在一旁解說,賈璉眸子微眯。
那個毒婦的老子,眼下又是這般光景,很明顯不是什麼好人。
“站住!”
賈璉也不理白掌櫃,只看着被趙然等人拖得漸行漸遠,口裡依舊罵罵咧咧的婦人。